第25章 第25章
“你们现在都爱说些恋爱自由,可是同性恋哪来的自由?同性恋从根本上就低人一等。”
“那么曹副校。”苏煜泽慢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大眼睛微眯着,看上去竟是比他的爸爸妈妈还要凌厉三分,“请问异性恋就高贵了吗?”
曹副校高昂起头,“自然是比同性恋高贵许多的。”
“您错了!”苏煜泽冷声道,“同性恋小众,不是主流,所以被很多人不认同理所当然,但若说高贵,在我看来,纯净无杂质的爱情才是最高贵的,哪里用得着分什么同性异性!”
苏煜泽话音刚落,君久念紧跟着站了起来,“曹副校,性取向是流动的,爱是自由的,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人才让人敬重不是吗?”
曹副校扬在空中的手抖个不停,嘴里说着:“反了反了,你们几个是要造反吗?你们是在公然支持同性恋吗?”
“曹副校!”苏煜泽几乎是在呵斥,“不是我们造反,是您对爱情的不尊重引起了大家的不满!还有,为同性恋发声不代表支持同性恋!我一个学生都懂,同性恋本来就比别人辛苦,为什么还要对他们有那么多的指指点点谩骂指责?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许若宇拉了下兄弟的手,试图拉回他的理智,但他显然失败了,苏煜泽纯净的双眼此刻浮了层稀薄的水汽,脆弱又倔强。
咬咬牙,许若宇也跟着站了起来,“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了,那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一定要用性别来区分开呢?”
曹副校对他们怒目而视,“同性恋的存在本来就是对中华传统根基的破坏,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的,这有违自然法则。”
“曹副校。”君久念朗声问道,“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历史中,博大精深的文化数不胜数,为什么到了您这里,就能够被一些无辜的同性恋者破坏了呢?所谓自然法则也不过是人类自身对于自然的定义,真正的自然是怎样的尚未可知,他们又违背了自然的哪一条法则呢?”
君久念一向是校领导们的宝贝疙瘩,此刻他公然站出来反驳自己的观点,曹副校的面子十分挂不住,他喘着气说:“好,先不说这些传统这些法则,单论这个社会来讲,同性恋给这个社会带来的困扰随处可见,可以说,艾滋病的传染都是因为这些无耻的同性恋!”
越说越离谱了,要不是当着众多学生的面不好发作,校长何普宁简直想甩袖而去,但现在他不得不顾全大局,轻声呵斥他,“曹副校!差不多可以了!”
然而曹副校半点没觉得不妥,依旧我行我素破口大骂,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
“同性恋骗婚不在少数,艾滋病者更多,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巧合,我是万万不相信的。由此可见,同性恋者大多行为放荡生活紊乱。”
“要我说,不管是同性恋,还是你们这些支持同性恋的人,你们都有罪!罪在恣意扰乱社会秩序,罪在寡廉鲜耻不知尊卑,罪在自私自利无所不为!”
“如果这个社会都是同性恋,那么我们人类岂不是很快就要灭绝了?你们不知先古不懂未来,对民族,你们不仁不义,对家庭,你们不忠不孝。此等糜烂之徒,简直脏到了骨子里!”
口口声声的你们,可他如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煜泽,细细琢磨之后竟是藏了些许的恨意。
苏煜泽勃然变色,指甲掐进了肉里才勉强保持一分冷静,他说:“曹副校,同性恋无罪,愚昧的鼓吹和盲目的贬低同性恋才有罪。我们不想与您作对,但您的一字一句简直不堪入耳!”
“同性恋与异性恋相比简直小众,人类灭绝的帽子实在扣不到这类人群的头上。何况人口大爆炸,与其担心人类灭绝,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样优化人口比例结构。”
“我认为,寡廉鲜耻的不是同性恋者,而是以同性之名行欺骗之事的人,比如您刚才提到的骗婚和艾滋病。以一小部分人的行为来判定整个圈子,您不觉得您太过主观臆断了吗?并不是所有同性恋都骗婚,就算是异性恋也会得艾滋病。”
“再者,真正自私自利的,不是同性恋者,而是以爱之名行强制之事的人。为自己而活不是自私,强迫他人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才是自私。”
“您身为老师,既没有包容之心,也没有容人之度,在正校举办的讲座上越俎代庖行僭越之事,身处三尺高台反倒对学生破口大骂,对上不尊重领导,对下不仁慈学子,我谨代表我个人对您是否能继续胜任遇城中学副校长一职产生严重的怀疑!”
字字泣血掷地有声,礼堂安静一瞬,许若宇率先垂范,第一个拍掌叫好,其他的同学紧跟着共同鼓动双手。一时间,整个礼堂呼声震天掌声雷动。
“你们,你们这群学生简直无法无天!通报批评,你们必须全部通报批评!”
但是已经没有人怕他了,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起立,仿佛表明立场一般,放眼望去,任然坐着的只剩寥寥。
“曹副校,同性恋无罪!”这是宋清风。
“人这一生能够找到自己的挚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还要桎梏于性别,那多悲哀啊。”这是施洛洛。
“同性恋不过是相互间的爱慕与敬仰发生在了性别相同的人身上,真正主流的爱情应该是灵魂和思想的配对,而不是□□与欲望的结合。”这是许若宇。
“每个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同性恋还是异性恋这是自然产生的,用罪恶的眼光去看待自然现象,这不是一种郑重的态度。”这是君久念。
还有许许多多的同学在支持苏煜泽,在为同性恋群体发声,他们在刺耳的世俗声里高呼“同性恋无罪”。
讲座最终进行不下去了,何普宁校长不得不潦草收场,一场声势浩大的讲座就这样戏剧性的结束。
听许若宇说,自曹校长开口后,苏煜泽的状态就不太对了,君久念明白他最终还是被曹副校的话影响到了,吃完晚饭就带着人回了宿舍休息。
到了宿舍,君久念哄着人先去洗澡,自己不放心的在浴室门口靠着墙等待,心里飞速思考着待会儿该怎么开导他。
良久,浴室门轻轻的响了一声,君久念连忙转身站好,抬眼就看见苏煜泽发红的眼眶和已经被咬破的下唇。
“哭了?”君久念上前一步,揉了揉他的脑袋,“在大厅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
苏煜泽懂事以后就没在君久念面前哭过,此刻一点应对经验都没有,就知道死死睁大眼睛,硬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君久念叹了口气,揽着他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不跟他计较好不好?不生气了好不好?”
“哥。”苏煜泽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又低又闷,带了明显的哭腔,“为什么要骂我。”
君久念闭上眼,长久以来的猜测被落实,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安慰道:“没有人骂你,我们阿泽那么优秀,谁有资格骂你?”
肩窝一暖,苏煜泽崩溃道:“可是我喜欢男孩子啊。”
君久念咬牙,心里恨极了曹副校,私心里认为就是他今天下午强势又不负责任的言论才让怀里这个阳光积极的男孩子蓦然变得敏感自卑了。
他的大脑突然就空了,刚才想到的千言万语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苏煜泽收紧双手,咬着下唇无声落泪,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
君久念心疼极了,拍着他的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喜欢男孩子就喜欢男孩子啊,我们阿泽那么优秀,喜欢的男孩子肯定也很优秀,你们都是最好的。”
好不容易把人哄上床躺下,君久念始终放心不下,盘腿坐在他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温柔地陪他聊天。
“哥哥。”苏煜泽闭着眼睛感受着君久念手心的温度,“你会不会觉得我喜欢男生很恶心?”
顺头发的手瞬间停了下来,苏煜泽闭着眼,觉得世界又黑了一点。
然后他的右手被轻轻握住。
“阿泽,你是我长这么大,心里最重要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喜欢男孩子也没关系,我都会永远爱护你。”
心底照进了一束光,扬起尘埃又开出花来。
鬓角被泪水浸湿,苏煜泽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确定人已经睡熟了,君久念弯起的嘴脸慢慢拉平,再起身时眼底只剩冷漠。
“爷爷,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交代完一切,君久念又找出一个小小的药箱。苏煜泽下午的时候就把手心掐破了,到现在也没有处理。
这孩子当时真是下了死手,两只手的掌心肉都要翻开来,处理不及时洗澡又泡了水,这会儿已经有些泛白了。
为了清理干净,君久念几乎把双氧水倒进了最里层的皮肉,苏煜泽太疲惫了,疼的手指抽搐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周六,许若宇作为苏煜泽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对他的取向多少猜到了那么一点点,担心他状态调整不过来,主动提出了一起去郊区散心。
苏煜泽起床时眼睛肿的像桃子,哪怕已经紧急处理过了,但还是有些发红,于是装酷地戴了个墨镜。
包括君久念在内,三班的几个小伙伴都一起去了,张嘉文人都坐进车里了,嘴上还嫌弃,“过两天就期中考试了,散什么心?”
宋清风扒拉着零食,嘴里也不闲着,说:“期中考试之后那不叫散心,那叫大逃亡。”
刘启华嘴里的薯片直接就喷了出来,笑着说:“你怎么那么能呢?”
宋清风笑笑,另外找了个话题,“期中考试结束就要校庆了,期待吗你们?”
“一百周年校庆吧?”许若宇问。
“嗯。”宋清风点头,还挺开心,“话说这种周年校庆居然被我们赶上了,多好啊。”
君久念收回注视着他们的目光,笑着揉了揉旁边的脑袋,“期待吗?”
苏煜泽戴着黑色大墨镜,穿了件黑色大卫衣,抱着两条大长腿委屈巴巴地缩在座位最后一排,跟被拐卖的小孩子似的,他看了君久念一眼,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小孩受了打击怎么办?当然是好好哄哄了。君久念叹了口气,揽着小孩的肩膀,低声问他,“还在不开心吗?”
苏煜泽点点头,又摇摇头。
君久念“啧”了一声,“待会儿给你烤鸡翅,只给你,不给他们,好不好?”
小孩点点头,终于出声了,“好。”
肯说话就好,君久念稍稍放了点心,揉了揉他的脑袋。
然后苏煜泽轻声问他,“你都知道我喜欢男孩子了,还这么对我,不怕我勾搭你吗?”
君久念反问,“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那么不专一呢?”
苏煜泽隔着墨镜瞪他,“谁说的?”
君久念挑眉,笑道:“那我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