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联姻
“不!父亲,不!”我嘶吼着对眼前的男人喊道:“我是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也不会去参加任何舞会!”父亲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仿佛时间静止一般僵在原地。
故事要从今早讲起: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撒在柔软的床上,睡眼惺忪的我又听到了门外熟悉的敲门声。穿着得体的女仆长阿尔泰娅推着餐车轻轻来到我的房间门外,温柔有节奏的指节敲击木门的声音传入耳畔,伴随着“希尔薇大小姐~”的亲切问候,反射出女仆长愉悦的声音。
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发丝散落在我的肩膀。我一边整理睡裙的肩带,一边懒洋洋地朝着门外说道:“是泰拉姐姐吗?可以进来啦~”
作为亚德蒙家最年轻女仆长,年仅十九岁的阿尔泰娅可以完美地将宅邸中的大小事务全部处理妥当,“不留一丝破绽。”这是父亲在女仆长选举考核时对阿尔泰娅的评价。
事实也确是如此。打扫方面,阿尔泰娅对于细节的要求精确到了一分一毫的地步,橱柜的死角,壁炉的底灰,就连书架深处最不起眼的角落都留有她认真清理过的痕迹。正如我所说,她从来都是极度认真地亲自上阵,一遍遍地打扫这些隐蔽的角落,而不是像上一届女仆长那样颐指气使地使唤新来的女仆们。她的这种带头精神也得到了宅邸其它女仆们的一致认可和好评,就连那些原本以资历浅为理由看不惯她的女仆们,也不得不折服在她一丝不苟精神的余晖下;料理方面,阿尔泰娅有着超乎寻常的“魔法”:她可以毫不费力地让简单的食材以不同方式组合在一起,打造出各种精致的菜肴,也可以自信地混合面浆的比例,然后将它们变成一盘盘美味的曲奇或者小巧玲珑的茶点……
总之这位女仆长无愧自己的身份,而且由于与我年龄相仿,父亲才能放心将我的生活起居全权交由女仆长来打理,从而腾出更多时间打理他的生意。
我的父亲亚德蒙·韦鲁斯是一位自运营商人,不同于世界最大商会赫尔墨斯的多商人合作运营模式,我的父亲喜欢独自琢磨属于自己的商业经:他常常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走廊尽头那间杂货间改的狭小办公室里,就着烛台幽暗的火光捣鼓自己的各种手记本和账单。小时候的我经常趁父亲睡着时偷偷翻阅账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面全是一些看不懂的笔记和奇怪的数字符号。
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父亲在利用自己做生意时积累的各种经验——那些账单和手记本来计算顾客对他的各种杂货的喜好程度和销量占比,这也是父亲可以不依靠赫尔墨斯就能赚到足够的钱来维持这个大家庭的原因。
那时的父亲经常对我说:做自运营生意就好比在汪洋大海里独泛孤舟,做人亦是如此,需步步为营才能成功。父亲确实一直在坚持着他的事业,他也确实做到了。随着我的成长和父亲生意的风生水起,父亲在商业圈中逐渐积累了不小的名声和财富,从那时起我开始无条件地崇拜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同时也逐渐淡忘了过去,打算与父亲重新面对未来。
我的母亲亚德蒙·芙蕾在父亲第一次生意失败之后就抛弃了穷困潦倒的父亲和年龄尚小不经人事的我,十年来父亲白手起家,从各种杂活干起,独自一人扛起养育我的重担。儿时的我无法原谅自己冷血的母亲,于是我像是报复性地向父亲撒娇和黏着父亲,仿佛想让这个在我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女人出丑和吃醋一样。作为他深爱的女儿,就算单纯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我也会坚决地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我原本以为这一切会如以往一样平静且愉快,直到父亲打算让我和派拉蒙克家那个令我生厌的长子结婚之后。
派拉蒙克家族的大家长派拉蒙克·劳埃德·安特罗是一位靠着倒卖珍兽皮草和稀有魔物材料起家的自运营商人,据父亲所说,这位安特罗先生年轻时候是一位冒险者,由于得到过神圣之森——被称作森之地的穆萨的一位树精灵的指点,放弃了猎杀魔物的营生,独自一人带着仅存的一点积蓄回到法兰西斯做起了小本生意。由于没有父亲那卓越的经营头脑和足够支持产业的本金,在第一个年头这位安特罗先生就彻底破产了,由于实在支付不起首都伍德斯托高昂的租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位安特罗先生终于被自己的房东扫地出门。
饥寒交迫的他不得不在街角深巷的屋檐下蜷缩成团,向穆萨的精灵祈祷自己能挨过那一夜。
奇迹和缘分就在那时显现了出来。
彼时父亲正好在首都贩售最后一批香水和首饰,但由于双方谈判一直毫无进展,待到父亲和他的客户商谈结束支付定金后,时间早已到了深夜时分。
父亲顶着风雨向着自己在首都买来存放货物用的房子走去,机缘巧合地,在风雨交加和雷声的轰鸣中,父亲竟然注意到了蜷缩在角落里小声祈祷的安特罗。正直善良的父亲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安特罗身上,背起虚弱不堪的男人,冒着大雨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二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密友。父亲将他带回了边境小城塞尔提斯的家里,免费为他提供住所和食物。安特罗则虚心向父亲学习经商技巧,还向父亲借到了足够的本金,并发誓自己一定成为名震天下的商人,回来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
十年后,依靠贩卖珍兽皮肤和稀有材料赚的盆满钵满的安特罗回到了自己重获新生的家——亚德蒙家宅邸,送上无数奇珍异宝的同时,还为父亲送上一份“大礼”:让亚德蒙家和派拉蒙克家联姻。
联姻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二人的生意,和他那所谓崇高的理想——没错,父亲打算建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商会,一个完全独立于赫尔墨斯的商会。
我一直深爱着我的父亲,我承认,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局限于父女之间的伦理鸿沟,但对我来说这些都无伤大雅。我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本应该被叫做父亲的男人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细致入微的体贴都是那么让我陶醉其中,年幼时的我喜欢趴在父亲腿上等待父亲工作结束,喜欢父亲说晚安后亲吻我的额头;再长大一点后,我开始逐渐欣赏起父亲独特的个人魅力:父亲待人亲和,温文尔雅,礼貌且不失风度,他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极具教养的伯爵,他的一颦一笑就好似钢琴上轻轻跃起的指尖……这个中年仍然帅气迷人的男人让我神魂颠倒,有很多时候我甚至会忘记这是我的父亲。
之后的我常常会趁父亲不在家时溜进父亲的房间。我总是喜欢趴在父亲柔软的双人床上,一边深嗅带有父亲独特体味芬芳的床单和被褥,一边幻想着与父亲同床共眠。
每当父亲久去未回,我就会像那些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那样期待父亲的归来,而父亲每次回家带来的各种小饰品,也会成为日后我思念父亲的信物。
我总是希望这种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今天早晨这个叫安特罗的男人,带着自己的愚蠢的目的闯入了这独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
父亲从未像今天这般强硬,看着我,冷冷地说道:“你必须去,希尔薇。”他顿了顿,继续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我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