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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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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些时日里,姚素花安静待在詹家别苑休养,没事做的时候就去湖边散步,很快就把对岸的山形轮廓给记住了。说是对岸的山,其实就是上次游湖时经过的岛和岛后面联结着的一座小山丘。王秀英则在那次游湖的第二天就跑出去跟临都本地的戏院谈好了搭班的事,还是从二肩做起。王秀英惦记着姚素花,每每散了戏就回家去陪她。詹仕超说了很多次,叫她不要担心,还从乡下新请了一个佣人专门照顾两人。可是王秀英还是不放心,每天如此,因此跟新戏班里的人一直都没有走得很近,还是有点生分。而詹仕超给家里多请了个佣人之后自己依旧是三天两头往外跑。姚素花向阿进打听了知道他是帮詹家到芝省乡下收租。所以连着两个月时间,家里几乎只有姚素花王秀英,还有阿进和新来的佣人张嫂。

    时光飞逝,转眼就快到新年。姚素花记得差不多是一年前,就在她们平时练功的院子里,师父突然告诉她们要去春申“闯世界”的消息。她还记得那时候金生水一如既往地板着脸,说话时声音里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自己和身边的姐妹们更是兴奋,叽叽喳喳地拍手跳躍,连不善言辞的王秀英都拉着自己不住地念叨“要去春申了!”之类的话。金生水罕见地没有制止她们给她们“做规矩”,等她们打闹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说了那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去了春申还得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如今姚素花又想起这句话来。她想自己和其他原来耀升的姐妹这一年算是吃了不少苦,特别是秀英,那么她们有成为人上人吗?不对,她们离人上人还差得远。那即使还没有变成人上人,她们现在算不算“人中人”,至少不像是“人下人”一般了?如果师父看到她们现在的样子,会感到欣慰吗?如果家里人知道她在春申小有名气,会后悔当初要把她卖给别人家吗?她站在后院的腊梅底下,想得出神,不小心折断了一根满开的枝丫。

    姚素花盯着手里的树枝发愣,忽然有人从她肩后头伸过手一把抽走那枝腊梅。“嗯!香气袭人!”她回头看见詹仕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拿着抢过去的腊梅,放在鼻子底下一个劲地闻。

    詹仕超看她回头,笑着问道:“怎么秀英今天还在外头啊?”

    差不多是那次游湖后不久,詹仕超开始秀英素花地称呼起她们来。姚素花十分不满,再三抗议让他叫回自己姚小姐,甚至叫姚姑娘姚女士都可以。对于如何称呼王秀英詹仕超却不肯妥协,往往在姚素花面前还称王小姐,结果好几次被她撞见他私底下跟王秀英两人时还总是“秀英秀英”地称呼。王秀英倒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反感,姚素花只得作罢,詹仕超也就肆无忌惮起来。那时起姚素花就猜到了詹仕超对王秀英的心思。不过王秀英还跟往常一样,对这种事显得木木地,有些迟钝。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反应,姚素花一开始有些忐忑的心才逐渐放下来。

    这会儿詹仕超见了姚素花就问王秀英的去向。姚素花本来自己一个人待得好好的被他突然打断,没好气地回道:“不劳二少爷记挂。你不知道我们逢年过节总是更忙碌些的,这本就正常。”

    没想到詹仕超会错了意,以为她怪自己只惦记王秀英,于是笑呵呵赔罪道:“是我疏忽了,秀英去戏班的事自然不用我多问。还是姚小姐身体要紧,这天寒地冻的,你身子还没有养好,还是进去里面吧。”姚素花闻言一惊,瞪他一眼,却适得其反,倒更像是在争风吃醋了。她心里别扭至极,但又不知道如何跟他去解释,直到进了屋里还紧锁眉头,一下撞到拿着几节甘蔗经过的张嫂身上。

    张嫂慌乱中把手里的甘蔗掉在了地上,弯下腰一边捡一边说:“对不起,姚小姐,对不起。”

    姚素花蹲下去帮她捡,说道:“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是我撞的你呀。”张嫂过来詹家之后一直对她们十分恭敬,让姚素花王秀英很不习惯。到现在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帮她做些事,弄得张嫂一个劲地道谢又道歉,说自己会折寿。姚素花想张嫂一定知道自己的出身,可言语间不但没有看不起她们,还把她们当主人家一样对待。相比之下,从前在春申遇到的詹家管家司机佣人们对她们的态度就很有趣了。虽然很少有直接甩脸色的,但是语气里都是平起平坐,有些隐约还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神态。这些下人们的态度也时刻提醒姚素花,不管詹少奶奶表现得多肉痛她,她只是詹少奶奶的过房女儿,并不是詹家的真女儿。

    张嫂接过甘蔗后正要走,被姚素花叫住了:“哎,这些甘蔗是做什么的啊?”

    “哦哦,这是临都的习惯,过年是要吃甘蔗的。从头上开始吃到根上,越吃越甜的意思。”她这么一说,姚素花便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离开越州后姚素花就没想过要回去。这次来临都后她问过王秀英会不会回去过年。王秀英说会留在临都,好跟她做个伴。她们两人不想回老家倒也说得过去。但那詹仕超明明是詹家二少爷,却一直待在临都,跟春申几乎没有来往。现在连过年都留在临都跟她们一起过。即使姚素花不去特意打听,也大概猜到了他这个二少爷是怎么一回事。本来觉得他多少有点可怜,几个可怜人一起过节还好互相作伴。但是今天和詹仕超在院子里没来由的那番对话让她感到莫名的烦躁,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回越州。

    为了这顿饭,詹仕超可是花了大手笔,提前在城里最有名的酒楼订了一桌菜叫人送来。王秀英和姚素花知道之后已经来不及拒绝。姚素花无奈地说这桌子菜够他们五个人吃好几天,没想到阿进张嫂死活不肯跟主人家同桌吃饭,搞得姚素花愈发尴尬。在她的坚持之下,詹仕超又以不跟他们一起吃就罚月钱做威胁,两人才诚惶诚恐地答应了,但又不敢跟他们坐一桌,就在旁边支了一张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小方桌。

    眼下一大桌菜摆在姚素花面前,她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身旁的詹仕超像粘了浆糊一样甩不掉,一会儿说今年乡下几乎都没活人了,他去收租有多不容易,一会儿说自己好不容易搞了些炮仗,叫她和王秀英吃完饭跟他一道去放。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眼睛总往窗外瞟,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那人却还没回来。

    暮色四合,远处传来几声砰砰彭彭的响声。姚素花身子一颤,抓着詹仕超的手问:“那是炮仗声还是?”

    詹仕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除夕夜的炮仗声。”

    尽管他这样说,姚素花心里仍旧一阵阵莫名地发慌。

    此时外头像是拉上了一张藏青色的帷幕,不管原来看得见看不见的,都变成了藏在幕后的秘密。人往往越是急于揭晓背后答案,就越是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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