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什么东西！”李梅时大喊着蹦离简陋的地铺，抓起桌上的蜡烛和火柴（显然火柴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也并非稀奇之物），退到门口，用颤抖的手划着火柴点亮蜡烛，不大的木屋瞬间被照亮。
李梅时慢慢地靠近地铺，如果目光是有形的，那么李梅时此时的目光就像两束光一样胡乱而仔细地扫描着。刚才她听见了虫子振翅的声音，那声音叫她起鸡皮疙瘩，但现在屋子里已经没有声音，衬得屋外虫鸣声格外响亮。
她倒希望刚才把自己的脸作为降落地点的虫子能发出点动静，现在这样安静，她找不到它，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它就在这屋子里——没有比这更恐怖的捉虫情况了。
“快出来呀，我不杀你。你快出来，或者自己飞出去，”李梅时握着蜡烛，即将抵达地铺边缘，她极其缓慢地俯下身去，并做好随时往后撤的准备，“别吓我啊，别突然吓我一……啊！”
在李梅时尖叫的这两秒钟里，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那只会飞的虫子，从被李梅时甩下脸之后，就一直安静地趴在李梅时深色的被子上，与被子融为一体，而它在李梅时慢慢往这边靠近的时候，突然一拍脑袋，打算搞恶作剧吓唬吓唬她，它又振翅飞了起来，而且是勇敢地向着比自己大无数倍的李梅时的方向飞。
李梅时，不出所料，果然被吓到，尖叫一声，手一抖，灼热的蜡油就被她抖到了自己的手上。李梅时被烫到后立刻松手，蜡烛落地熄灭，滚到床下去了。
一片黑暗。
李梅时自打六岁后还没这么怕黑过。她也不敢去捡蜡烛，怕床底下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吓了她两次的虫子现在又不知道停在哪里收了翅膀，预备着第三次袭击。
李梅时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思考了半分钟，决定还是投身入更广大的黑暗中去，外面似乎比这狭小的木屋安全，至少在屋外遇到了虫子，她还可以跑，不必与它对峙。
下半夜，李梅时在后院绕了无数个圈子，直走得筋疲力尽、眼皮打架，又站定了，花好大功夫根据池塘和木屋的位置推测出了太阳升起的方向，瞪大眼睛在虫鸣声中等待日出。
天渐渐亮起来。李梅时的心情也一点点好起来，开始考虑一会儿回去用哪个木盒去抓那只该死的虫子合适。
天色越亮，她的胆子就越大。她自己给自己鼓气，打算再等一会儿就进屋去收拾那个妨碍她睡觉的家伙。她又在池塘边溜达起来，想着过会儿再去问问有没有蚊帐，不然以后都别想睡觉了。
“李同学？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梅时应声回头，见赵明殊正往这边走来。李梅时转身，赵明殊一愣，见她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散着，脸又红了。
“哦，”李梅时道，“刚开学嘛，我太激动，就自己醒了，看来天色还早，那我再回去睡会儿。”
“好，那，那我先走了。”
赵明殊跑走之后，李梅时收拾了一下心情，鼓起勇气推开了木屋门。
房内静悄悄的，比外面还暗一些。她先是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检查了床铺，没有虫子的踪迹，又去看床板上，也没有。
桌子和床板底下也没有。找不到了。
在虫子进屋的问题上，李梅时从不抱有乐观的想法。她不认为那虫子是由于受到良心的折磨，自己出去了，而是默默地潜伏在屋内的某个地方，就等着李梅时放松警惕的时候（往往是深夜）突然振翅，高调宣布自己的存在。
李梅时把头发随便盘起，去井边打水，在屋外洗漱完毕后又回屋换了衣服，打算直接去教室补眠。
教室门上的大锁沉默地告诉她：不可能。
“李同学，”赵明殊的声音又在李梅时背后响起，“好巧啊，你，你不再去睡会儿吗？”
李梅时道：“我太兴奋了，睡不着，就想直接来教室了。这教室晚上还锁门啊？”
赵明殊道：“是啊，要等食堂开门之后才开。”
“那食堂什么时候开门？”
“起床的锣声响之后。”
“什么时候锣声响？”
赵明殊看看天，李梅时不懂为什么他通过看现在还没有太阳的天就能知道时间，她想着自己若是学会了这个技能，肯定很有用。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哦，”李梅时道，“那赵同学你现在有急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
“你可以教我怎么通过看天来判断时间吗？”
赵明殊面露难色。
李梅时道：“不要这么小气嘛，教教我吧。”
赵明殊道：“李同学，不是我不愿教，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教。”
李梅时道：“这简单。你刚才看天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就行了。”
“我刚才看天，”赵明殊抬起头回想道，“看到天以后，心里就想到了‘卯正’。”
“直接就判断出来了？”
赵明殊点点头。
“算了，”李梅时道，“看来这看时间的技能是设定成本能了，大概这里所有人脑子里都装了精确的电子表，唯独没有我的份。”
赵明殊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见她难过，忙道：“李同学，不打紧的，以后你想知道时间，可以随时来问我。”
李梅时道了谢，又问：“你这么早起来，都会做什么啊？”
赵明殊笑道：“背书。”
李梅时道：“哇，佩服你，这么早就能起来学习。我以前也有段时间，五点……总之是很早就起，比现在还早，起了以后就去学校，也是背书，但是太困了，背着背着就睡着了，经常被老师揪起来，站着背十分钟再让我坐下，我坐下以后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二人闲聊着，已经又回到后院来。
李梅时又道：“怎么不见你的书？”
赵明殊道：“今早要背的，我昨晚已经背完了，今早想再背几遍，巩固一下。”
李梅时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背吧。”
赵明殊忙道：“不打扰，你，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以聊聊天。”
李梅时道：“真的？”
赵明殊点点头。
李梅时心想，离教室开门还有近一个小时，她无处可去，跟他聊聊打发时间也好，便道：“那好啊。”
两人便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李梅时随便问道：“赵同学，你是哪里人啊？”
赵明殊道：“是待定人。”
“岱定？那是什么地方？”
“呃，就是待定。”
“好吧，”李梅时继续问道，“那你有哥哥姐姐，或是弟弟妹妹吗？”
“待定。”
“待定？”这下李梅时可听明白了，看来是作者还没想好赵明殊的背景设定，所以一切都是“待定”。
“李同学你呢？”赵明殊问道。
“我是从京城来的。”
“那么远啊。”
“对了，赵同学，我还不知道，这学校是建在了哪里啊？”来学校的路上，李梅时晕车太厉害，全程没在意走到了哪里，只知道学校离京城很远。
“这……我也不知。”
怎么都是待定啊！
李梅时决定换个聊天方向。
“你不学习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啊？”
赵明殊想了想，道：“睡觉，吃饭，听父亲教诲，还有，还有……”
李梅时忙打断道：“我是想问，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赵明殊道：“学习。”
“除了学习呢？还有其他喜欢做的事吗？”
“没有。”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天儿聊不下去了。
“李同学呢？”
“我啊，”李梅时想了想，“我好像也，也没有，而且我也不喜欢学习。”来了这里以后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与疾病、晕车和痛经斗争，其他时间都在睡觉，好像真没做过什么其他的事，又不能说自己喜欢打游戏，那就只能是“没有”了。
“对了，”李梅时道，“我会做健身操。”
“健身操？”
“对啊，强身健体的，古代也有，类似五禽戏。不过我一般是下午才锻炼，早上就是多喝水。”她想起来今早还没喝水。
“赵同学你要喝吗？我那儿有多的碗。”
“碗？”
“茶杯太小了。”
李梅时回去找出她带的备用碗，又从桌上拿了她已经开始用的碗。赵明殊打了井水，李梅时用备用碗从水桶里舀水随意涮了涮，权当是心理安慰，把碗递给他道：“给。”
两人各从水桶里舀了一碗水喝了。赵明殊喝得斯文，所以喝得慢；李梅时端起碗来，就像梁山好汉喝酒一样一口气喝干了。赵明殊见李梅时这样，也学了李梅时鲸吞的方式把碗里的水解决掉了。
“感觉怎么样？”李梅时问他。
“有点凉。”
“一开始可能不习惯，多喝几天就好了。”
“我不困了。”
“是吧。”
喝完水，又没事可做了，两人坐在池塘边百无聊赖。李梅时捡了几块小石头往池塘里丢，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项技能。
“你会打水漂吗？”
“打水漂？不会。”
“我教你！”
李梅时说着就低头找了几块扁平的石头，递给赵明殊两块。
“打水漂是有技巧的，首先，需要有水，”李梅时说着，向池塘张开怀抱，“其次，需要有这种扁平的石头，最后，就是技巧。”
她教赵明殊侧着身子，重心向下，拇指放在石头平面上，食指抵住石头边缘，其余手指放在下面，和拇指合作夹住石头，在把石头用力扔出去的时候手腕也要跟着甩。
李梅时看着自己扔出去的石头在水面上打了四个水漂，得意地说道：“长时间不练，生疏了。”
赵明殊敬佩地看着她。
“你试试吧，不是很难。”
赵明殊按照李梅时刚才教的站好，拿好石头，用力一扔，石头在水面上一连打了六个水漂。
李梅时道：“你这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第一次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明殊不好意思地笑道：“是你教得好。”
“不不不，不用谦虚，还是你领悟能力强。”
两个人互相夸奖了一番，又低头找起石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