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其实李梅时不用大清早爬起来专门化憔悴的妆容的，因为她晕车，而学堂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在马车上坐了三天才到学校，下车的时候她晕得站不稳，心里既雀跃又绝望，雀跃是因为终于不用坐马车了，绝望是因为到学校了。她从没想过这种看起来像是有语病的句子竟然能如此贴切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一点也不饿，尽管今天在路上已经吐了三回，胃里早就没东西了。
她现在急需找个地方躺着。
可是她竟然还要自己搬行李。
学堂的样子很奇怪。只有一个大门口，学校四周都被栅栏围着，栅栏高得出奇，也很朴素，像是把人圈养在里面。门口处站着几个人，正瞪着眼睛让学生自己拿着行李进学校，其他人一律不能进。
李梅时自打毕业后就没见过这阵势了，她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用残存的力气尽量大声地问：
“你好，我晕车很难受，能不能让我家里的人帮我把行李搬进去？”
“不行不行，只能学生自己进去。”
这对李梅时来说是不小的打击，有那么一瞬她想干脆就不要行李了。
但是马车夫已经勤快地把她的行李都搬下了车。
“小姐，您自己进去吧，老爷夫人叫我提醒小姐，要您定期写信给他们。”
李梅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夫就驾着车走了。
“定期写信？写什么写，”李梅时嘟囔着，“我又不会写繁体字，会写繁体字我也不写信。”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行李，又开始埋怨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她实在连叹气的劲儿都没了，索性坐在行李上先歇一会儿。
“这是什么混蛋设定，家里那么有钱，就来这种地方上学？学校周围还不是围墙，是栅栏，养猪呢！还让我一个人来，倒是放心！连行李都不帮我搬，我这个样子连走路都费劲还搬行李？”
她坐在自己的行李上，看着来来往往急匆匆的人。其他人都像没看见她一样从她身边走过，大概作者安排的情节里没有别人帮她拿行李这一部分。
李梅时头晕恶心，身上也没有力气。她站起身来，挑了个最小的箱子一提，又立刻放下了。
“不可能，我要是休息好了还提得起来，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
她把这个箱子打开，从里面翻出床被子来，拖着它走到一棵大树底下，把被子往树下一铺，她就躺了上去，被子一半用来躺一半用来盖，成了个简陋的睡袋。
她醒醒睡睡，耳边人群吵闹的声音逐渐降低。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还是头晕，但肚子开始饿，就起来了，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四处虫鸣声响亮。
月光很亮，照得地上白花花的，月光下的行李堆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
“这是什么生活啊。”李梅时胡乱把被子一卷，走到自己的行李边。
行李竟然没被偷，她真希望有哪位好心人趁她睡觉的时候把行李偷了个干净。
她把被子往行李箱里塞，却塞不进去了，里面装的东西太多了。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气急之下，她砸了行李箱两拳，手上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但她还是很生气。
学校大门已经关了，她去敲，也没人应。
“我是来上学的，”李梅时边砸门边喊，“我辛辛苦苦来了，你们干嘛不让我进！出来个人啊咳咳咳咳……”
她喊破了音，咳嗽起来。
她最后用力砸了一下门，又慢慢走到自己的行李旁。
“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李梅时蹲下身去，开始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找钱。她打开一个箱子，里面东西装得满满的，再打开一个箱子，还是装得满满的，可就是没看见钱在哪里。如果要找，就得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找到钱之后再放回去。
李梅时骂了一句脏话，狠狠扣上了行李箱。她把头上唯一的簪子拔下来，借着月光看看，觉得拿这抵押应该可以去住客店。她不想管行李了，打算继续放在这，等明天再说。
想好了，她站起身来。因为晕车，又饿着肚子，她立刻眼前发黑，头晕目眩，赶紧又扶着行李箱坐下。
渐渐又能看清东西了，她坐在箱子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起身。
“好，先找个地方睡觉。”
她环顾四周，心里的希望逐渐熄灭。除了月光和草丛旁边的几只萤火虫外，附近看不到其他任何光源。
“不会吧，这附近连旅店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啊？荒郊野岭吗？”
白天刚来的时候她太难受了，没顾得上勘察现场环境，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勘察的，除了草就是树。
无助的感觉袭来。李梅时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又开始抱怨写这本书的作者。
“这是什么破设定！我今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抱怨够了，她擦擦眼泪，自我安慰道：
“不气不气，不能生气，我要坚强，我要勇敢。”
好在现在是九月，她不用担心被冻死。
又在行李箱上坐了一会儿，她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开始将行李箱一个个拖到学校门口。
这活干起来很费劲，因为行李箱又重又大，她把行李都拖过去之后，感觉自己腰都断了。她把两个较大的行李箱拖到门边，中间留出了一个行李箱的位置，自己进去站站试了试，又拖了一个大行李箱来挡在前面，这样一来，三个行李箱加上后面的门就把她围了起来。
她又费了好大的劲，尽可能地把稍微小一些的行李往大行李箱上搬，实在搬不动的就让它斜靠在更大的箱子旁边。
做完这些以后，她又去把之前盖的被子抱过来，铺在留的空地里，她自己再坐进去。
“这样就踏实多了。”
有了些安全感，李梅时又乐观起来。她抬头想看看月亮，但是找不到，猜测月亮大概在自己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也就不看了，只是抬头看天。
她刚才搬行李出了一身汗，现在被凉风一吹，觉得很舒服。
“反正大不了就是死而已，又不是没死过。现在每多活一天，我就赚一天，还是少抱怨吧，能活着就不错了。”
于是她的心情又渐渐好起来。
“只是不知道来了这学堂，作者又安排了什么情节。宋杭的设定已经是将军，应该不会来这里上学，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是这种作者写的这种小说。那也不太可能吧？将军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上课，他不还是‘圣上面前的红人’，皇帝不可能让他来这种地方吧？”
“那安排这种上学的情节是为了什么呢？我到底是不是穿成了女主角啊？”
“不会是让宋杭来当教书先生吧？”
睡着前的李梅时角任由大脑产生各种各样靠谱或不靠谱的猜想。后来因为实在太累了，她坐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梅时是被看门人的大嗓门给吼起来的。
“你怎么靠着学校门口睡觉啊！多影响我们学校声誉！”
李梅时被他吓了一跳，心里也有气，想也不想便道：
“我昨天晚上敲门了，是你们不给我开。”
“笑话！谁都知道我们学校晚上不论谁来了也不会给开门。”
“我不知道啊！”
“行了行了，你快进来吧，被别人看见多不好。”
她现在清醒些了了，也意识到自己肯定是不可能让他帮忙给自己搬行李了，但她还是不想放弃，试探地问：
“我这行李，您看您能不能帮忙给……”
“不行不行，我还要看门呢。”
这里除了我们俩外，一个人都没有，你还真就是“看”门啊。
李梅时也不好再求，自己挑了个小点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拖。
进了学校，里面看起来比外面好一些，不是茅草房，也挺干净的。但李梅时不知道宿舍在哪，只好先放下行李，四处找人。
现在天刚蒙蒙亮，学校里很安静，学生还都没起床，李梅时走了一会儿，没遇见人，却闻见了香味，想来是食堂在做饭，就顺着香味跑。
她还没看见饭，先看见了一个人。
这人看见李梅时，也很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问道：
“姑娘怎么累成这样？可是昨天没能入校？”
“是啊，我不知道这里晚上就锁门，保安今早上才放我进来。啊，你知道保安是什么意思吧？就是门卫，你知道门卫是什么意思吗？”
这人笑道：“我知道。”
李梅时不清楚他到底是知道保安是什么意思还是两个词他都懂，不过反正这小说写得不靠谱，看他这笑肯定又是把自己当傻子了，也就不管了。
她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赵明殊。”
李梅时忍住打冷战的冲动。这一会儿“保安”一会儿“在下”的，她听着尴尬。
“赵同学啊，你现在有空吗？我行李有点多，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没问题。”
“太好了，谢谢你！”从昨天开始李梅时就被学校的规章制度和门卫搞得不痛快，现在碰到个这么爽快帮忙的人，实在叫她心花怒放。
“还没问姑娘的名字？”
“我叫李梅时。”
“好，李同学，很高兴认识你。”赵明殊说着，向她伸出手来。
李梅时一愣，然后想到他是要握手，便赶紧笑着握了握赵明殊的手。
“你一路过来，很辛苦吧？”赵明殊问。
“是啊，”李梅时道，“我坐马车来的，晕车，太难受了。来了以后门卫还只让学生进，我搬不动行李，就想在路边歇会，结果就睡着了。醒的时候天都黑了，也就进不来了。学校为什么天黑之后就不给开门了呀？”
赵明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为了学生安全考虑？”
李梅时气道：“我也是学生啊，学校怎么就不为我的安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