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比起太子篡位而被后人唾骂，陛下更想让太子名正言顺地继位，他所要的君主，是不能有瑕疵的。”
陆予安怔愣住了，“可是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太子有缺点，在陛下眼里，太子过于仁慈重义，他一边希望太子变得狠辣果敢些，一边又怕他做出弑父弑兄的恶果。”
“所以陛下之前才这样针对殿下，是为了逼出他的狠心？”陆予安恍然大悟，难怪陛下总是看起来不喜太子，却又迟迟不废黜他，即便数次被他气得发病，也从未让他的太子之位动摇分毫。
眼前的少年陷入了沉思，微低着脑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竹簪束起来的墨发和半张如玉的眉眼，莫名有几分乖巧，赵淮川眼神微动，却并没有做什么。
“也不全是如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是懂的。”
陆予安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锃亮的眼眸撞进他漆黑如深谭的眼底，整张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又在烛光的映衬下蒙上了一层昏黄的玉色。
“若是陛下过分器重殿下，那么其他的势力便会联合起来预先除去太子，但若陛下表现出一视同仁或厌恶太子，那么他们的注意力反而会转移到其他地方。”
赵淮川没有否认，默认了他的话。
陆予安不得不感慨景帝不愧是能在夺嫡中活到最后的赢家，其心思之深，眼光之准，不是普通人能够比量的。
“太子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父子间的隔阂也会随之消磨，可是赵大人，我与陛下的仇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临阵倒戈，背弃太子？”
赵淮川轻声一笑，不以为意，“我不会看错人的，陆予安，你身体里流的是晏家人的血，忠君报国，是刻在骨子里的，你忠于太子，不然也不会身处陇西，却仍把大半护卫留在东宫。”
从京城至温州一路，危险自不必说，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本来只有四成的人手留在京城，但是陛下下诏赴陇西后，陆予安却又忽然从随他来的人中拨了五成回京城，护的是谁，自然不用多想。
陆予安严肃的表情一松，无奈道：“赵大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恐怕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吧。
“赵大人如果不做官的话，当个内奸也是不会让人挑出错来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或许是知道的信息量太大了，他忽然恶向胆边生，直接就开口讽刺出来了，果然是被刺激到了吧？
陆予安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到底有多大逆不道时，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赶紧止住声，面上勉强装作一派风轻云淡，实则内心却是一片轩然大波。
要命！
好在赵大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浅淡地看了他一眼，即使被人这么说，他的眼底居然还带了一抹笑意，只不过没有停留多久罢了。
“或许吧，不过我现在却不是内奸，我所知道的一切，第一来自于陛下，第二来自于平日里所察言观色，第三便是手底下人办事的手段。”
陆予安眉心微拢，眉眼间凝上一层愁绪，“可若是殿下一直认为陛下想废黜他，若是真被陛下软禁在东宫，我不能保证太子的行为。”
赵淮川看着他，似乎是不赞同，“你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你的劝说，他是听的进去的，前面太子与三皇子一党于朝堂上为镇江一事争执，可谓势同水火，但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太子便愿意退让一步，据我所知，当晚有客人曾到东宫拜访。”
“你早在那时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陆予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边又为他手底下的暗桩有所忌惮，居然连东宫的情况都知晓如此清楚，那么京城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并不是，我那时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罢了，并不知晓是谁，后来察觉到你与太子的关系，便能推测出一二。”
“原来如此。”陆予安却没有松一口气，他总觉得这几年来好像什么秘密都被人看干净了一样，而知道秘密的人就在他面前，这不亚于□□地站在别人面前。
有几分莫名的尴尬啊。
“我言尽于此，其余的你可以细想，到时你自行决定该怎么做便是。”赵淮川淡淡说道，仿若不放在心上。
陆予安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是该好好想想，”又忽然抬头，抱拳对他说道，“多谢赵大人提点，若不是您今晚这一番话，恐怕下官到死都是糊涂的。”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面的人原本还和煦的脸陡然转冷，面色阴沉了不少，“莫说不吉利的话，这里是边境，随时会起战，你记住，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活着回去。”
未曾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陆予安颇有些震惊，也十分疑惑，但并没有多想，只是脸色复杂地看着他，道了声：“下官知晓。”
“这几天恐会出些乱子，你不管去哪儿都得小心些。”
赵淮川转身离开了，在他掀起帐帘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动作，微微偏过头，似乎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陆予安听见了他压低的声音。
“你不知道。”
陆予安静默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或许是时候该这封信传回京城了。
……
不知道是不是赵大人料事如神，说是这几天要出乱子，果不其然，就在军营里的众人正处在酣睡中时，一阵急促的击鼓声将众人惊醒，伴随着外头隐隐传来的兵器相撞的铿锵声，不说几个呼吸间，军营乱作一团。
“敌军袭营——敌军袭营！”
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士兵们如梦初醒，快去拿起兵器，与那些外来客缠斗在一起，一时间战斗激烈了不少。
陆予安这条睡得早，等他被惊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十分危险，季衍宋现身护着他，身后跟着同样脸色凝重的黑衣人。
陆予安倒是镇定下来，快速地分析了一下他的位置，拿起放在窗边的长剑，对他道：“不必管我，带他们去前方志愿便是，现下兵力不容有损。”
季衍宋皱了皱眉，放心不下，刚想开口辩解几句，却见自家殿下已经提着剑出去营帐，往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