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陆予安看着周围忽然空旷起来的街道，无声轻哂。
他是不担心周围还有赵淮川眼线的，刚才他急匆匆地离去，想必便是季衍宋已经将事办成了。
最近赵家孙辈三少爷回京，这也是赵淮川少数能看重的存在，而若他被人刺杀，跟眼前的事想比，孰轻孰重，赵淮川还是分得清的。
陆予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走进登仙阁。
他来此地，的确是柳寺卿的吩咐，也是来试探登仙阁少东家，只不过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办罢了。
……
登仙阁甲字一号。
窗棂被打开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从外头渗透进来，屋子里点了一盏灯，摆在中间的小几上，从缝隙吹过来的风摇晃着灯影，空气中弥漫着沉香的香气，其中还混杂着烛火烧焦的气味。
小几上摆了两个青花的瓷杯，上面勾勒着复杂精美的花纹，白玉似的内部盛满淡绿色的茶水，底下沉淀着些许茶末。
瓷杯面前是一抹玄色的衣角，上面用暗绣描绘出一朵朵祥云，显得古朴又不失庄重，祥云一直蔓延到肩部，渐渐地演变成一只盘旋的黑龙，龙目圆睁，张牙舞爪。
太子坐在小几旁边，深衣广袖，宽大的衣袍衬得他如同谪仙的气度，儒雅的脸上一片温和，眼底含笑。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角落，那里光线暗，灯火也照不到，但分明能辨认出一个瘦削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角落，阴影将他浑身笼罩。
太子微笑着道：“你来了，正学。”
那人有所动作，上前走了一步，从黑暗里走到火光边上，烛火跳跃着拍打气浪，暖色的光晕映照在他白皙俊秀的面孔上，整张面孔都蒙上了一层玉的质感。
那人抬起头，一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只有清冷沉静的神色，看到面的人时眼尾一弯，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再仔细看时却没有任何弧度。
他穿着一身官服，绯红色的衣袍，云雁补子。
“殿下。”
太子广袖一抬，随意地点了点，“坐。”
对面的人坐下。
太子看着他，忽然单手扶住了额头，失笑道：“瞧我这记性，叫‘正学’习惯了，一时间还还不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唤道：“予安。”
陆予安看着他，脸上却不是不是一贯严肃认真，眉眼间增添了一股锐气，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然自信。
在太子面前，他向来是不会掩饰自己的。
“殿下真是费心了，居然还让崔三亲自来跑一趟，下官看他走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陆予安回忆起崔正学走时的一瞥，那时候他的神色怏怏的，一脸的疲惫。也真是难为他了，明明身体不好还硬是要出来走一趟，因为只要他出面，那么赵淮川就必定会怀疑，而与其一个人被怀疑，不如两个人一块。
“我也与他说了不用过来，但是他总要考虑的周到些。”
太子无奈地说道，即便身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与他们说话时却直接用“我”，而非“本宫”，无形地拉近了距离。
“此次约见，的确有一事相商。”
陆予安自然是明白，冒这么大风险见面可不单单是给赵淮川看的，更重要的是有一件事在信上说不清楚，只有当面会谈才行。
“父皇现在是要器重你了。”太子开口道。
景帝迫不及待地巩固自己的权力，但凡有才能的人，他都会收为己用。
陆予安点头，他已经开始想象要是最后景帝知道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就是他最想杀死的人，他的表情该有多丰富。
太子道：“你要好好把握，有父皇在，你升官将会简单许多。”
“还有一事，前两天户部尚书上言陈明温州贼寇并起，需要派人去镇压，目前前去的人选还未定下来。”
陆予安是聪明人，不难听出其中的意思，“殿下是想让下官前去？”
太子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领了佥都御史的职务，按理说也是要出京历练的，更何况，父皇好像也有类似主意。”
陆予安答道：“若由下官出面，这件事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景帝重猜忌，在一干官员中选中陆予安也是因为他的性子严谨，无欲无求，当然是拉拢的最佳人选。
如果他贸然向景帝请求前去，不仅不会得到嘉奖，反而会引起他的猜忌，得不偿失。
太子摆了摆手，“此事你不用担心，父皇看中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尽早位高权重，好为他效力。”
陆予安没有说话，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景帝巴不得尽快重建自己的势力，那么他就会马不停蹄地提拔他，只为了他能尽快助他一臂之力。
温州平定贼寇一事，看来是他去定了。
“下官一定幸不辱命。”
太子又道：“你一定要小心，前些日子就有温州的暗桩传回消息，温州的贼寇动乱似有人暗中操控，那人估计是朝堂中人。”
陆予安听了皱眉，他只觉得事情有点巧合，赣州盐铁之事还没有落幕，西北大旱的消息就接踵而至，而眼下温州又开始贼寇四起，真是片刻都不得安宁。
这么多的事情堆叠在一起，他不信这些都是巧合，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予安渐渐地理清思绪，虽说没什么作用，他看着太子，忽然问道：“殿下可知西北一事？”
太子脸色忽然要去下来，眉眼微沉，唇角紧绷。
“昨日才有的消息，”他说话时都少了温和，只剩下凝重，“居然敢有人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父皇尚不知晓。”
连景帝都不知道西北发生的事情……
陆予安忽然脸色一变，太子察觉到，皱着眉问他如何。
陆予安抿着唇，道：“锦衣卫向来是打探消息的好手，能力不在我们之下，若是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何独独我们知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二人对视一眼，陆予安喉咙发紧，脊背忽然泛起凉意，他接着将未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