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行了，”裴远忠中断了这个话题，冷眸一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吩咐道，“将裴延给本座看好了，切莫让他再接触到任何回京的官员。”
锦衣卫不明所以，但没有追问。
裴远忠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但保养得当，加上性情不定，既有一家之主的威严冷肃，又夹杂着些许放诞不经，种种矛盾点合在一个人身上，没人能看得清他。
而他做事，表面上严苛残忍，但私底下却是随性而行，网开一面。
……
赣州，客栈。
“大人，人到了。”周崖附在陆予安耳边低声提醒道，客栈内不知道在做什么，现在是热闹一片，也正好打起了掩护。
陆予安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快请他进来。”
周崖答是，立马将那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过来的贵客带过来，就冲着他们废了不少的精力上，也不能怠慢了。
来人身材中等，偏瘦，五官端正，行为举止间处处讲究，端的是文人儒家的风范。
陆予安站起来走了几步，“知府大人。”
此人便是如今赣州的知府，到任已经有三年，处理民事上不可谓不尽心，但是碍于当地强族的势力，又不得不经常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此种情况就算是上报了朝廷也无人问津，如今肯有人来管制，那当然是喜闻乐见。
“陆大人不必客气，我虽长你一辈，但你我二人官级相近，可直接称呼，莫要生分。”
他说话时也是一板一眼的，背脊挺直，虽然话里有亲近之意，但面上不显。
陆予安点头，按着他的意思再次喊道：“方大人，请坐。”
知府并不客气，直接落座，并且迫不及待地同他说道：“陆大人将我带到客栈来，不怕被他们知晓而被牵连？”
陆予安闻言只是笑了笑，道：“他们本就要对我这一行人下手，又何谈牵不牵连。”
知府叹了口气，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他听，总而言之就是他这个知府当得有多憋屈，明明别处都是官大于民，他这儿倒好，反过来了，回回他发布一个政令还得经过豪门大族的审核，对他们有利才能被放行，对他们不利就要扣留下来。
听他娓娓道来，陆予安皱了皱眉，虽然早就料到赣州这些大家族的势力深，但是没想到居然能张狂到这份上，连官府做事都敢公然插手。
“方大人没有报告过朝廷？”
知府沉默了许久，最终无奈道：“怎么可能没有说过，但是每回都无果，我甚至怀疑书信根本就没有呈到陛下面前去，可我每回都走的官道。”
“官商相户，不是稀罕事，更何况这还是对他们都有利的情况。”
知府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二人又客套了几句，才转进真正的中心。
“所以陆大人的意思是，只需要让陛下知晓这里的情况就成？”知府看起来不是很相信的样子，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陆予安点头：“可以这么说，陛下心思极其谨慎，若让他知晓在他的手底下还有人翻出这样的风浪，于他而言就是造反。”
知府仍旧没有松缓下来，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如今赣州处处都是他们的耳目，你又有什么办法传递消息出去，这个时候与他们撕破脸皮无异于送死。”
陆予安没有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思考，实则是在回忆起那封信上的内容。
上面随意地带过了一笔，但却明白地说了赣州的事宜景帝已经派人彻查，不就就会有结果，本来不该他再冒险。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将风险降到最低，等朝廷出结果？派来彻查的官员都没到赣州，这效率又能有多快，他如今的目的就是确保周围人的安全，他甚至有一种感觉，或许等不到朝廷来人的那一天他们就能被赶尽杀绝。
其实今天冒险将知府找来主要目的并不是同他商量后路，而是想彻底将整个事件的本末弄清楚，这样才好商量对策。
但是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还要棘手。
赣州现在是相当于完全被周、郑两家的人监视了，就算只是出了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恐怕早在他遣人到官府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了罢，只不过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知府忽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陆予安抬眼看向窗外，外头是被一片雾气缭绕的山体，“只要最近不去干预他们做事，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你把他们想得太谨慎了。”知府道。
陆予安低声笑了一声：“若是不谨慎，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
……
两日后，朝堂。
“有本请奏，无事退朝。”
随着大太监李德忠尖细的嗓音在殿上响起，原本还有点躁动的百官瞬间鸦雀无声，屏息凝神地看向某一个点。
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一个绯红色的缓步走到正中央，手持象牙笏，清冷的声线在空旷的大殿内尤为清晰。
太子站在他的侧边不远处，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心悸感，直觉接下来发生的事对他绝对不利。
果然，赵淮川启唇，毫无感情地上书言事，却又字字诛心。
“启禀皇上，臣今日得知，户部侍郎、太常寺卿、鸿胪寺卿、礼部尚书等，欺君枉法，多次私吞拨下来的银钱。”
赵淮川神情严肃，语气笃定，“还望陛下明察。”
他刚才说的一连串的官员，就是太子的亲信，甚至可以说是最拥护太子的那一批人，如今他弹劾他们，已经是公然和太子对抗。
不怪太子的眼神越来越森冷，这些官员都能算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若是都出了什么问题，到头来还是怪他御下不严，就冲着赵淮川这种赶尽杀绝的性子，最终不将他拉下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景帝一听，来了兴趣，微微坐直身体，强打着精神，缓缓道：“爱卿何出此言？不知道可有证据？”
赵淮川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