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这个案子的疑点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没有一句真话。”陆予安拧着眉,回顾起当时在周郑两家发现的异常。
“可否去过官府询问?”俞寺正问道,“既然郑家的案子最开始是由官府接手,那么断案的官员就是最清楚案发经过的,光看卷宗是没有用的。”他将手里的卷宗又翻了几下,放在一边。
“这是你差人去官府拿来的?”
陆予安否认道:“不是,是昨日知府遣人送来的,我觉得上面的记录有问题,才拿来给你。”
“的确是有问题,”俞寺正是在大理寺呆了几十年的老手,一看就看出了漏洞,他指着其中一处说道,“你看,这上面的记载虽然说清了受害人的事发地点时间,也大致阐述了断案经过,但是少了最重要的一点,而这一点对于整个案件才是最重要的。”
陆予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浏览,一行行的文字在他眼前一扫而过,脑海中的路线逐渐清晰起来,一个词脱口而出:“证人?”
俞寺正点点头:“没错。”
怪了,这份卷宗上居然没有标明证人是何人,并且所谓的证词也仅有寥寥几句,还不知道是谁做的证,地方官府办案必须得严谨,像这样潦草的卷宗是绝不能入档的。
“如此明显的错误,不可能会是官吏的疏忽。”一个地方的官府都会定期有来自朝廷官员的审查,若是混到了这个程度,官府是迟早要换人的,而赣州的知府是个好位置,天高皇帝远。
俞寺正看了过来,听着他讲,没有说话。
陆予安没有注意到他,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路里,眼睛虽然是盯着纸面,上面的字却一个都没有看进去,嘴里喃喃自语。
“可若不是疏忽的话……那为何还会将这份卷宗主动送过来?”
就像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一样。
等等!
陆予安猛地睁大眼睛,眼前纷杂的场景一闪而过,定格在了不久前的那个案子。
当初萧起为了让朝廷重视起那个案子,或者说是为了让朝廷将目光转移到陇西,就特地将一切的作案手段与陇西有关,并且成功地让景帝注意到了陇西。
这就是刻意而为,而现在官府是否也用了相似的方法,将一份明摆着有错误的卷宗呈上来,也是为了让他们发现什么?
可……到底要看出什么来。
“少了证人,就是少了事发时在现场的人,难不成,是当时在场的人有问题?”陆予安猜测道,但是若按照郑家主的说辞,当时和郑长公子一同出游的只有周大少爷,再就是带着各自的小厮,再无他人。
周家少爷绝对有问题,这他敢肯定,但又觉得不该是这么简单,他有一种预感,即使那位周家公子的病是装出来的,也绝不是这份卷宗上缺少证人的原因。
难不成,还有其他的目击者?或者说,是同他们一同出游的人?
陆予安眉头紧锁,思考着这几件事情之间的联系。
俞寺正这时候开口打断了他:“若是没有什么想法,就将思路顺着理一理,将疑点说与我听听。”
被人打断,陆予安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沉吟半晌,娓娓道来。
“其一,我与郑家主谈论时,他虽表面上十分关心这个嫡长子,但内里却总觉得不上心。”
“其二,明明该是证人之一的郑长公子的侍从,却被他赶去了别庄。”
“其三,周家公子应是唯一的证人,但是却突然一病不起,脉相十分诡异。”
“其四……”
陆予安忽然停住了话头,陷入了沉思,接下来的话迟迟没有说出口。
俞寺正并不着急,静静地等着,颇有耐心。
“还有一点我并不是很确定,当时情况有些复杂,便没有仔细去看。”他最终还是卡在了这一点上,怎么也无法详细地回忆起那个场景。
他向前走了几步,旁若无人地走到了一个矮几旁边,想象成是郑公子房间里的那个床。
他记得靠近床板不过一尺的地方,有一块分散状的凹槽,像是什么东西被用力摔在墙上碎裂开来,周边还有星星点点的印记,虽然颜色已经很浅很浅,但若是细看还是能够发现。
将这块墙壁想象成是郑家的那块。
他的手慢慢抚上墙壁,指腹之下明明是平滑的表面,但他却没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触感,微微凑近,有种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味道。
如果能在这个地方制造出这样的痕迹,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第一眼看到这块凹痕,脑海里就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盛满棕色汤汁的药碗被人用力地摔在墙面,四分五裂的碎瓷片走在周围刮出划痕,棕色的药汁四处溅开,在洁白的上面上拖出一道道深褐色的痕迹。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想象而已,事实到底如何,还有待商议。
毕竟,他的设想存在着大量的疑点,比方说将药碗摔在墙上,这痕迹还很新,说明是最近的,那么也只有郑长公子被救回后的时候。
按理说他是极度虚弱,命悬一线,那么是谁摔的碗?又为何要摔?按照这个痕迹的位置,若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稍微伸直手臂,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一只碗摔在同样的位置。
但是,据他们所描述的来看,这位郑长公子被抬回来后可是没几天就撑不住了,先不说他别的,就光是让一个半口气都不剩的人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摔了药碗,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回光返照觉得自己好了?
说不通,但又没有别的比这更好的解释。
思维一瞬间回到现实。陆予安思绪慢慢回笼,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会对着一面墙壁发呆,一转眼,就对上了俞寺正有些复杂的目光。
陆予安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该如何解释刚才的行为,难不成是说自己思考问题时太深入了?好勉强。
好在俞寺正只是最开始有点不适应,他的心里想的永远都是破案。
“你要再去郑府一趟?”
陆予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我到时自己前去,不宜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