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俞寺正来的时候,在职的官员只带了他和一个叫徐致的司薄,其余的都是些杂吏,他办事不喜欢人多,也没有其他的同级别官员愿意参与进来。
稍不留神可是要丢官的。
陆予安在房里呆了一会儿,门外突然走来一个护院。
“陆大人,俞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这是京兆尹府上的护院,并不是大理寺带来的。
这个时候徐致他们想必都去帮忙了,司薄专门记录,都是要跟寺正一块儿的。
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俞寺正这个时候要他过去,估计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但就算他过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护院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回应,忍不住抬头偷瞄一眼,那道身影略显单薄,青色绣鹭鸶的官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宽了几分,腰间的绶带并未束紧,却看着也并不散漫。
陆予安是低着头的,护院也只能看见他额角垂落下来的发丝,以及被烛火晕染的眉眼如玉,即使看不到全容,但是仅露出的一边侧脸依旧令人惊艳。
陆予安生得好看,却是一种温润的亲和,不带有什么攻击性,眼神清透,也不含有市侩下的尔虞我诈,待下人也有礼貌,所以在别人口中的风评也是极好。
想当年的一个金榜题名后的游街,状元倒是比探花还要俊秀几分。
也许是看入了迷,护院的眼神极其明显,也不懂得隐藏,冷不丁的,面前的人猛地抬起头,他来不及躲避,直直地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泛着几不可见的杀意。
护院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脚也如同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刚才是错觉吗?为什么陆大人变了个人一样……
他按耐住心头的点点恐惧,鼓起勇气再次看向对面的人,那人端坐在桌前,挺直的腰板,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眉心微皱,看上去碰到了点麻烦,发现他看过来,那人一愣,随后说道:“有劳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起身,理了理久坐后起了褶皱的袍子,拿上刚刚取过来的卷宗,稳步而行。
他身形瘦削而不突兀,身姿挺拔而稍显风骨,步子略快,走起路来宽大的衣袂起伏翻飞,清敛稳重。
路过他的时候,还不忘点头示意,如此礼数,还是那个广有称赞的状元郎。
护院顿时疑惑,刚才是他看错了?
……
拿着一沓子卷宗走在衙门的小路上,陆予安心里想的却是又要面对那些尸体,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硬要用这种手段,死后还要在脖子上来一刀,和死者生前是有多大仇怨。
俞寺正和一些人在暂时在衙门东边的小院子里吵的不可开交,哪里本是放杂物的,地方宽敞,他们这几天除了呆在冷窖就是在这儿,除了吃饭就是在两边蹲着,一有什么发现就埋头思索,废寝忘食。
验尸这种事儿一般也由他亲自来,倒是节省了一个人力。
陆予安进门的时候,他正盯在一个担架上,尸体被白布盖住了,只露出小小的一块,中间有东西挡住,陆予安看不见。
最初的不适过去后,他已经习惯了大半,起码再次看见时,不至于反胃。
徐致呆在俞寺正身边。
司直这个职位有点权力,但是上头有寺正这座大山压着,并不好使。
“陆予安,你过来。”俞寺正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不动弹的人,眉毛狠狠一皱,语气也不怎么好,“堂堂一个男儿,连死人的面都不敢见?”
陆予安这才走过来,喊了声“寺正”,他刚才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路上他走得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怀里掉了出来,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看看,有什么不对?”俞寺正指着地上的尸体,没有继续追究刚才的事,一遇到棘手的案件,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心破案。
陆予安听从他的话,转移视线。
这尸体是被湖里的水泡过的,与寻常的腐烂程度要有所不同,通体浮肿青白,但在水里浸了几日,血肉模糊得看不清了,湖里鱼不少,尸体打捞上来时还连带着捕了几条硕大的草鱼,被鱼虾咬过,更加难以辨认。
那几条鱼后来又被放了回去,想来也没有人愿意吃。
死者不止这一个,但这是保存的最为完好的一个了。
陆予安在大理寺呆了两年,俞寺正每回办案也带他,说他唯一的用处也就是脑瓜子灵光,能比别人多想一层,反应快,这也不知道是夸是贬。
好在他学东西想来快,但之前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案件,像这回惊扰到圣人的,还是第一次。
陆予安掀开白布,粗略一看,面上难掩震惊。
死者的面容保存还算得上好,按理说被利器击杀后沉水的尸体,刚打捞上来是通体发白的才对,他白日里见到的也的确如此。
但是现在……
一道道黑色的纹路从腰际向上蔓延,如同一条条极细的藤蔓缠绕一般,密密麻麻,十分骇人。
“这是……”陆予安迟疑道,“中毒了?”
“尚不清楚,”俞寺正围着尸体走了几步,看得出他此刻的烦躁,“本官查了大半辈子的案,第一次看如此邪门。”
陆予安没有听到他的话,脑海里闪过模糊的一幕,表情突然凝重起来,视线从尸体身上一寸一寸地扫过,动了动手指,还是不太利索的僵硬。
“这……”
俞寺正还要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这的确是中毒,”陆予安肯定地说,“下官……曾经见过。”
“见过?”俞寺正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对,你做官之前家里就是行医的,见得多不奇怪。”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杀人手法这么复杂,但是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并不知晓。”
俞寺正一拍手腕,“来个人,赶紧去查,这到底是什么毒,这么邪门。”
其中一个仵作领了命,赶紧下去了,估计是要去大理寺走一趟。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的事,陆予安垂下眼帘,不再多说一言。
好在俞寺正此时也没再问什么,皱着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