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浚子，我刚刚给刘娅打电话，方池的母亲联系不上他，去了学校。”李绍林拖着伤残的身子，跑来找宋之浚。
“那你有没有让刘娅告诉阿姨？”宋之浚脱口而出，“别口不择言让她担心，方池还没有醒。”
“你以为我傻呀！”李绍林撞了撞宋之浚的手肘，“不过其他家长也着急呀！”
“等下你把来羌城支教的同学名单给我，我去核实确认，让学校和家长们都心里有个数。”宋之浚起身。
“方池，他···还没···”李绍林结结巴巴地问道。
宋之浚点点头，“不过我肯定他会醒的。”
“小宋，吃点红苕吧，刚刚煮好的。”宋之浚坐在水泥块上，抬起头，只见胡家婆婆拿着两块红苕递给他。
“谢谢阿婆。”宋之浚接过来，撕掉皮，吃起来。
“慢点吃，这红苕最容易鲠到人。”胡婆婆拍拍宋之浚的后背，“你的人找到了吗？”
宋之浚强撑着把最后两口红苕咽下去，他点点头，“人还活着，可···他还没有醒。”
“没有醒？”胡婆婆的皱纹又挤得更深了，“别怕，上天从不会为难善良的孩子，我们小宋多乖巧和善呀！”
宋之浚知道胡婆婆是在安慰他，他也挤出一个笑回应着。
“我们羌城有个老故事，我也是小时候听过。”胡婆婆轻声说道，“有人长睡不醒，定是没有让他牵挂的人或事。”
“那可怎么办？”宋之浚焦急起来,方池就一点也不留恋这个世间？他的妈妈担心着他，从鹏城连夜赶来学校。还有，他觉得这个师兄不重要，不值得让他努力活下去吗？
“要一直要喊他的名字，一直喊，直到他回来为止。”胡婆婆说完，颤颤巍巍地起身，“小宋别怕，他一定听得见你的喊声。”
夜已经深了，雨渐渐地小了一些，但是搜救的解放军和志愿者还有三三两两地行动着。宋之浚站在帐篷外，顺着缝隙悄悄地看了好几眼方池后，转身来到地坝上。宋之浚看见那棵老黄桷树，上面挂满了红绸布，他不知去哪弄了一条红布，艰难地爬上黄桷树，把那条红布拴得死死的。
宋之浚站在黄桷树下，想起宝光寺僧人说过的话，路必须要自己走。他闭上眼，明明与方池才认识不到一年，却已经深陷到害怕失去。
“方池，方池！你别走，别走！”宋之浚低低地声音喊道，他觉得，方池肯定能听到他的唤声。
“叶秋池，叶秋池···”宋之浚终于喊起了方池的原名，或许只有唤叶秋池，他才会听得到吧！过了好久好久，宋之浚的嗓音有些哑了，他垂着头，待在原地，风把那些红绸布吹得飘洒起来，却依然吹不散宋之浚的忧心。
“浚子，”不知何时李绍林站在宋之浚身后，他知道宋之逡把方池看得与其他人不同，却没想到他做出这些非常规行为。“他真的这么重要？”
宋之浚听见李绍林的声音，没有转身，他抬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失去星光的夜空将变成一片晦暗。”
“爷爷、爸妈、之照、小顾，还有你们对我来说，都重要。”宋之浚声音嘶哑又低沉，“若是不遇着他，人生倒也没什么失落与徨然。可一旦与那人相遇，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会有期许会有欲望···”
“浚子，你不必再说，我明白。”李绍林挨过去，手挎上宋之浚的肩膀，捏了两下。“那天，我就晓得了。”
“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那天在灵泉山看桃花时，当宋之浚说出那两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时，他便隐约宋之浚情绪有了变化，更确切地说是心里头有了人，而且很大概率是个男人。
“浚子，这会很苦的！”李绍林叹口气，他不愿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因与社会常情相悖而过得艰辛困苦。
“世俗刀俎，我愿受之！”宋之浚笑了笑，他的话虽轻，却字字有力。“比起他们，我们幸运太多了。”
“可他知道吗？”李绍林又担心起来，方池还不知道宋之浚的心意，会不会因此而疏远、怨愤他。
“嘘！”宋之浚竖起食指，看着李绍林，“这是个秘密！”
“你赶紧休息吧，早些收拾回益州。”宋之浚推了推李绍林，他要去看看方池。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李绍林不知他要干什么。
“震区还需要人。”宋之浚说着，既然都来了，不可能找到方池就回去。
“浚子，”李绍林朝宋之浚的背景喊道，“我，会永远支持你！”
宋之浚低下头，扬起唇角，李绍林还真是感性呢！
方池打着点滴，呼吸平稳而有律，看来是渡过危险期了。宋之浚上前，站在床边，拿出小毛巾沾湿了水，仔细地擦拭着方池脸上和头发上的泥渍。接着，沿膀子到手肘手掌，换了盆水，又做起私人保姆的工作来。
末了，宋之浚的额头有些密密的汗珠，他搬了块木墩子到床边，双手重叠枕在自己下巴上，一直盯着方池，仿佛要把他刻在眼中脑中。
天边泛着鱼肚白，宋之浚就那样趴在床边，枕头自己的双手睡着了。方池的手抽动两下，缓缓睁开眼，一张双目紧闭的俊脸杵在他的左侧。宋之浚瘦了，还黑了不少，头发腻腻的，不像往常般柔顺。方池慢慢侧过头，向着宋之浚的散乱在额前的碎发吹气。
宋之浚在睡梦中也不免皱眉，他感觉脸上痒痒得，抬起眼皮，看着方池依旧闭着眼，而左手却滑到床边，这90公分的病床真是太窄了一点！
宋之浚拿起方池的左手，他好像恢复了不少，连手心也有了往常的温度。宋之浚把方池的手轻轻放到床上，趁他还没醒，悄悄摸摸他的手应该不犯法吧？宋之浚怕方池的手有隐伤，也不敢太重，只能轻轻捏着他的手。静静地待了半分钟，宋之浚心满意足，天快亮了，救援又要开始，他松开手。
就在此时，方池反握住宋之浚的手，“浚师兄，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