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盼出嫁

    林眠穿着杏黄色素面细棉布长袍，领子缝了一层皮子，短短的一层绒毛围绕着他的纤长脖颈，刚好将小巧的喉结遮住。因为天气变冷，袖口用同样配色的袖筒扎紧，两颊微微泛着淡粉，眼睛晶亮地看着苏青，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苏青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腾出一个地方给林眠，这才站在他面前：“需要我怎么做？”

    “你就站着不要动，就可以了”他拿起软尺站到苏青身后，不怎么熟练地丈量苏青的尺寸，嘴里念念有词。

    苏青听他念着念着尺寸都错了，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被林眠不满地拍了下肩膀，她没有打断林眠，任由林眠丈量好尺寸。

    林眠收好软尺着急想回屋去，生怕一会儿就忘记全部尺寸了，苏青一把拉住他：“眠儿，等等!”她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宣纸撕下一角，唰唰地写了几笔递给他。

    林眠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小纸条，仔细一看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弧度拉长，看着像是一只眯着眼睛的猫似的，透着憨意。

    另一头出了书房的山妞生无可恋地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怀里胡乱的放着一本书，她拿着一个馒头没什么食欲啃着。她也不懂事情咋就变成这样了，自从那天苏青叫她去书房交代了要带她们一起回去之后，她每天必须穿着整齐规规矩矩的守着时间来书房报道。

    只因为苏青的老师是个对课业认真的人，既然要把他们托付给老师一段时间，那课业至少也要能入门，弟弟们还小，她要负责学会基本的认字然后再想办法回去教会弟弟们。

    山妞也是认识几个字的，去镇上学堂厨房偷吃的时候也是听过那些孩子念书的，但是光听还行，让她学简直是催眠到不行。她光是背下苏青教的那些字还要会写，已经要了她的命了。

    她越想越郁闷，有点想把书往灶里一丢再骗苏青说书不见了，可一想到苏青那张精致的脸，心里止不住地犯怵，比大姐凶的时候还可怕，山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书拿出来丢了，山妞将指头沾了一下舌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一个一个对着上面的字。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十四小寒这天，离过年也就剩了半个月时间，从镇上到苏青家乡马车慢赶过去要三四天左右。一大早苏青就去镇上租了一大一小两个马车停在门口，小的马车里都是带给老师的心意和她们几个的行礼，满满当当塞的几个大箱子。

    她们一行人刚走到主街往城门口走去，正好就和另一条巷子里出来的好几辆豪华马车相遇，挤在了路口都想先过去。苏青车上的马妇看着对方的马匹不停地朝着自己的马喷气，势要挤到她们前头，她有点不高兴地举起马鞭打算也往前。

    车里的苏青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对方马车上的标记，敲了敲车板示意马妇让对面的先走。马妇这才不甘心地勒住马，看着那几辆马车为首的一辆马车上坐着的那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刚一走出巷子，那帮人直接就堵在了苏青她们马车前面，马妇正要发火，突然对面吹打起喜乐，开始撒花撒小铜钱往城门口走，可把周围的人激动地在地上捡。

    林眠好奇地掀开帘子看了看那一排显眼的马车，马车和精壮的马匹身上都挂着大红色金丝丝绸，一看那用的木料、做工就不是寻常人家能使用的。他看着蜂拥的人潮里好像有个人是文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是秦家过来迎亲的马车”苏青担心林眠不小心磕到头，将手抵在他的额头和车板中间，看了看外面马车上挂着大大的‘秦’字的牌子柔声道。

    林眠半知半解地点点头，他知道寻常人家若是远嫁，都是从家里出嫁时就和正常流程一样穿着嫁衣坐上马车，一路带着面纱或是盖头，直到到了新娘家附近的客栈先落脚，修整好形容后在那边正式行礼。

    李伯就有个亲戚家的表兄弟远嫁，说这一嫁出去几十年都见不到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更别提这一路上还要经过一些穷山恶水，倒霉地要遇上个劫路的都不定能活下来，通常有条件远嫁地都会安排镖局或是侍卫一路上保护。

    林盼带着盖头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喧闹的吹打声音，还有鞭炮声和路人羡慕的声音，得意地哼了一声。

    他特意留的长长指甲上面用凤仙花汁染成了绯红色，身形纤瘦了许多，穿着林主君特地找人耗时几个月缝制出来的绣衣，成片成片的金丝绣着精美图案，头上的凤冠更是镶了颗婴儿拳头那么大的一颗东珠。

    林盼轻轻地用指尖挠了一下脸，忍不住啧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地，这段时间皮肤稍微受点刺激就觉得很痒或是很疼。不仅是脸，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很不对劲，他也不能用力挠，稍微用点力就能感觉到皮肤要被划开了似的。

    他烦躁地面纱扯松一些，面纱下的皮肤相较过去竟然真的白了许多，只是戴了一小会儿面纱，那皮肤已经开始隐隐发红起来。林盼拿出小镜子左右照了照，心疼脸上的红色，想到还要在马车里带着这些差不多半个月，都能想到有多难熬。

    马车一下子停住，林盼忍着脸上的疼痛急忙把面纱挂回去，按着外面喜公的吩咐下了马车。马车外林主君还有林家主都在城门口等着，两人都含着泪不舍地喊着他的名字，林盼努力挤出一滴眼泪跪在地上拜别她们。

    尽管地上已经及时的垫了东西，可林盼变得异常娇嫩的膝盖印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疼得他眼泪是真情实感的直流，眼睛上的妆都有花了的迹象。

    林主君见林盼状况不对，担心他闹出了笑话，赶紧拉起林盼说了两句体己话，就吩咐出发。本来是没有城门口这一遭的，只要在家门口做这个仪式就可以了，可偏偏林盼非觉得这个风头要是不出，就觉得输了林眠一头。尽管那天林眠那天成亲也没有多盛大，但偏偏那日过来见过苏青的人，无一不在称赞两人女才男貌的，

    林主君按着眼角的泪，应着及时吩咐林盼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开始出发，正准备回府时，就看到林家主跨着大步走到路边。那里停着两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林家主走到前头那辆大一点的马车前爽朗地喊着：“苏娘子！”

    林主君隔着老远就看见苏青扶着林眠从马车上下来，三个人不知说了什么有说有笑的，他心中冷冷的嗤了一声。林主君面上不显不悦，端着温和慈爱的笑容走到苏青和林眠面前，差一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男子竟然就是林眠。

    林眠现在和当时出嫁的身形变化了不少，整个人不再是骨感瘦长，而是带着一层薄薄的肌理，不变地是站得挺拔，肩宽腰细的比例。尽管低垂着眼帘仍让人惊艳的清隽白皙面容，乌黑浓密的发丝用一根成色不错的玉簪整个束起，将面部线条勾勒得清晰。

    苏青一如往日素净的打扮，和林眠穿的颜色相仿款式不一的衣服，虽然材质普同，但精致姣好的容貌和婀娜的身段依然把衣服衬托得好看了不少。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莹光，一双桃花眼在顾盼流转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两人衣袖下紧紧牵着的手，比肩而立的两人身高、气质竟然十分相像，看着就如一对画里的璧人似的。

    林主君攥紧了手绢，看着苏青担心林眠被风冻着了，站在风口的位置替他挡着风，想到自己远嫁的宝贝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林眠低垂着眼帘向林主君行礼：“父亲见安”

    林主君点了点头，便站在一旁等着苏青和林家主聊完事情。两人站在一起隔着老大的距离，连表面功夫都懒得作。

    时候不早了，苏青向林家主和林主君辞行之后，才和林眠一起回到马车上。才出发没多久，马车里林眠有些恹恹地靠在一旁的侧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水。

    苏青知道每次提到林主君或是林盼，林眠的情绪就会不大好，她从一旁的小屉里拿出一个新的茶盏，将一早上就和邻居那里买的羊乳和茶一起兑了。她撕了几片馍泡在茶里，用勺子稍稍搅拌一下递给林眠：“尝尝？”

    林眠含着水杯边缘，看了眼苏青递过来的茶盏，里面羊乳的香味和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颜色也变成了奶黄色，泡在里面的馍浸满了汁水，看上去很好吃。他接过茶盏试探地抿了一小口，随即眼前一亮，拿着勺子开始吃里面的馍片。

    苏青见林眠的情绪终于好转了一些，把剩下半个馍也撕成几片泡给他吃。看着他把最后几口羊乳茶喝完，林眠眼睛眯了眯看上去有点昏昏欲睡，靠着苏青的肩膀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苏青扶住林眠的腰肢，将他头上簪着的头发松下来，揉着他的头皮柔声安抚：“眯着眼休息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