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裙
后来没等姜汤煮好,曲依就因为哭了太久,哭累了,趴在方柏书身上睡着了。
方柏书没忍心叫醒她,轻手轻脚把她放到床上。
不出意外的,曲依第二天早上起床就开始狂打喷嚏。
方柏书皱着眉给她递纸,想数落她,又不知道从哪说起,于是苦着张脸,像是在生闷气。
曲依擤完鼻涕,抬手揉开他的眉心,“别气别气,我现在去把姜汤热一热喝了。”
方柏书盯着曲依喝完一碗才转身出门去上班。
关门前,他又回头交代了一句,“出门记得带个外套。”
这几天的温度回转,身体素质好的大多穿着短袖就出门了。不过空气中还隐隐带着几丝凉意。方柏书看着曲依这个状况,自然而然地将她归类到了身体素质不好的那类人群。
曲依点头,“我会的,我会的,方总赶紧上班去。”
也是在这天,曲依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门口塞了封信。
她拿起来看了好几下,只看到寄信人那排标着:云中书店。
信上也没写收信人姓名,看得曲依云里雾里的。
曲依不记得自己去过什么云中书店,歪歪头,她拿着那封信回了家。
想着这封信或许是方柏书的,曲依没有拆开,把信放在了茶几上,就进厨房里忙了。
曲依和方柏书做过约定,做饭这个活,谁先到家谁干。
方柏书当初没想让曲依下厨做饭,但是曲依反问方柏书,“你确定你能习惯家里突然多个保姆?”
凭着方柏书那懒散发混的气性,在家里的时候,自己乱糟糟的不说。性头上来了,不管什么地方,他都能给曲依剥干净了然后折腾一番。
曲依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所以才对方柏书的提议提出质疑。
方柏书想着也是,要是家里多个人,确实也挺限制他的行动的。所以这件事他就没再提起过。
过了二十几分钟,方柏书回来了。
曲依下厨的时候做的菜大多简单,不像方柏书,一身的厨艺。
什么宫保鸡丁,锅包肉,鱼香肉丝,醉蟹……但凡曲依提出来的,他都能做。
但是今天是曲依下厨,他们吃的就很质朴了。
番茄炒蛋和炒生菜,还有前天两人没吃完的,方柏书煲的莲藕排骨汤。
曲依今天还往汤里扔了几个丸子和腊肠,这么一加工,曲依算是倒腾了两菜一汤出来。
因为这些菜做起来简单,方柏书一回来曲依也就做好了。
曲依给他盛了一碗饭,“洗手吃饭了。”
方柏书看了餐桌一眼,听话地跑去厨房里洗了个手,“喝完姜汤好点没?”
“后来就只是偶尔咳嗽两声,已经不怎么流鼻涕了。”
听完曲依的汇报,方柏书点点头。
想起什么,曲依问,“你有没有去过什么云中书店,那个书店给你寄了信过来?”
“书店?”方柏书仔细想了想,他不是什么爱看书的人,也不记得自己跟什么书店合作过。
不过他对那封信有些好奇,“信你放在哪了?”
“茶几上,我还没拆开。”曲依拿了碗筷往外走。
方柏书往茶几那边走,拿起信,翻了几下,把它拆开。
这个大信封里有一张纸条和另一个信封。
方柏书先看了那张纸条。
纸条就几行字。
-你好,我们是云中书店,在六年前我们开办了给未来寄信的项目,信可以写给自己也可以写给别人。
但是我们今年因为经营不善要倒闭了,无法保存这些信件,只能提前寄出。这封信比较特殊,寄信人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也没有写收件人的姓名,只留了收件地址,因为是同城邮寄,所以我们找到了这里。
最后,我们为我们无法提供良好的服务向您表示歉意。
对不起,还请见谅。
方柏书觉得很莫名,又拆开了另一个信封。
另一个信封上面的内容和它外面套着的信封没什么区别,只是外面的信封多了寄信人云中书店的信息。
拿出里面的信纸,方柏书将它的折痕抚平,大致扫了几眼,眉头便锁紧。
曲依已经吃了几口饭了,她催方柏书,“别看了,先来吃饭了。”
方柏书往曲依那边看了几眼,情绪晦暗不明。
最后他又扫了几行字,起身把信纸放进口袋里,往餐桌走去。
曲依看他走过来,问,“那真是寄给你的吗?”
方柏书没有正面回答,“先吃饭,吃完再说。”
曲依看他这副样子很不对劲,“怎么了,信里说什么了?”
方柏书意识到自己可能表现得太凝重了,他挑挑眉,“也就那些事吧。”
夹起一块蛋咬了口,方柏书转移话题,“今天这个番茄炒蛋有进步了。”
“真的?”曲依难得在厨艺上被方柏书夸,一下子高兴起来。
方柏书点头,“真的,以后可以列入每周必炒菜里了。”
因为方柏书的夸赞,曲依胃口好,比前几天吃的要多了些。
晚饭结束以后,方柏书洗完碗,斜靠在厨房门口,看向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曲依。犹豫了几番到底要不要把信交给她。
最后他走回厨房里又把信拿出来,看了眼第一行的内容。
“——依依,展信佳。”
没错,这封信是给曲依的。
方柏书又拿着信封看了几眼,发现原本的收件地址写的就是曲依家。
可能曲依粗心没看到,以为这信放在哪就是给谁的。
空明小区的安保比较严,非本小区住户很难进来。并且有专人负责接受快递,并且投放到每户住户家门前。
方柏书和小区内投递快递信件的人熟,他们知道现在曲依跟方柏书是夫妻,也知道曲依就住在方柏书对面,可能为了方便,就放在了方柏书家门前。
看着略微有些发黄的信纸,方柏书捏紧,最后还是走出厨房交给了曲依。
他把信纸塞进曲依手里,“写给你的。”
曲依接过,不明所以地看着方柏书。
方柏书在曲依身边坐下,“看看吧。”
曲依拿起信纸,这才认真看了起来,没看几行,她出声问,“陈陆星写给我的?”
方柏书没有应答,点了点头,靠近她搂住她的肩膀。
曲依这才又低头看了下去,心里的情绪因为信里的内容发酵地愈发酸涩。
-
依依,展信佳。
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星星。
就是以前跟你一个班的星星,全名是陈陆星。
怕你记不得了,我再跟你具体说一遍。
陈就是陈皮的陈,陆是海陆空的陆,星,就是星星的星。
这封信送到你手上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十年了。
放心,我是自杀,当时身边没有人要害我,这也不是遗书,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说说实话。
我记得你那时总是问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知道你在救我上岸,可我觉得身边的环境太窒息了。
窒息到,如果我不拉人一起跟我沉溺,我就觉得我下一秒要喘不过气来了。
所以我选择了拉你陪我。
这行为的确不是很仗义。
可是依依,我上不了岸了,我这一辈子都上不了岸了。
当年找人来欺凌我的人是萧楚星,我以为我忍过那段时间就好了,我以为会好的。我爸妈也说,只要我努力考上,我就得救了。
上了大学,我就会有新生活的。
但是艺考前天,萧楚星找了个中年男人把我强·奸了。
依依我好痛,真的好痛。
第二天早上我被那个中年男人捆在家里,直到晚上才被放出来。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的希望没了。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萧楚星是谁吧。
她是我爸的女儿,是我爸和他明媒正娶的女人生的孩子。
我到我十七岁那年才知道,我家里的幸福都是假象,我是我爸在外的私生女。
我爸他真的很没用,他的所有,一切财富,都是那个女人给他的。
那个女人很强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她的女儿萧楚星跟她妈一样。所以在知道我和我妈的存在以后,他们不遗余力地报复着我们家。
对了依依你知道吗,我的小名叫星星,萧楚星的小名也叫星星。
而这不是巧合,是我爸为了不说漏嘴特意做出的巧合。
我现在都在怀疑,我爸在外组件家庭,是不是只是为了满足他恶劣的虚荣心。
他在那个家里得不到主权和尊重,便找了个人陪他玩国王的游戏。
而我呢,又算什么?
这件事情要是换了以前我绝对不敢跟你说,但是我都死了。
应该就没什么了吧。
后来我引以为傲的家散了,我妈跟人跑了。
我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我后来安慰过自己,觉得这种人渣,早点跑了我也早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那个中年男人不停地来骚扰我。
他会撬开我的门,半夜挤上我的床。
后来我就发现我怀孕了,还是宫外孕。
我没钱了,治不了。
而且抬眼发现我想要走的路,已经跟我眼前所拥有的大相径庭。
是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走回正轨的样子了。
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好羡慕你啊依依。
你那么勇敢,遇上了那么一帮勇敢的人,你们报警得救了,我却因为胆小最后成了这个样子。
我或许不该怪我自己。
当初有人替我报过警,但是我运气不好,没有遇见好人。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了,原来追求公平,有时候是一件要看运气的事情。
所以我选择了写下这封信,跟你坦白我所有的罪责,然后去自杀。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也不敢署名,我怕你一看到我的名字就把信给扔了。
我一定是之前做了太多坏事吧,所以最后厄运一直缠着我。
我知道我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只是想在死前坦白我的罪责,然后干干净净地离开。
又或许我永远回不到之前了。
但是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依依,你可不可以只记得我从前跟你做朋友的样子,我其实不喜欢后来的自己的。
我真的不喜欢。
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我好像也只剩下了你这一个朋友。
但是我还伤害过你……
你别原谅我了吧,我知道我不配。
写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可我又觉得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完,好多事还想跟你一起去做。
你还记得我们培训班楼下的甜品店吗?
那家店的栗子蓉蛋糕真的很好吃,记得那时候我馋嘴老爱带着你一起去。
你的自控力比我强,老师说要控制体重,就绝对不碰高热量的食物。
但我可喜欢吃甜食啦。
我真的控制不住地会想那家的蛋糕。
真想和你再去一趟。
可是你应该不想见我了吧。
想到这里有些难过,但是没关系的,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再也不用为父母的事情抬不起头,也再也不用承受那个臭男人的骚扰了。
最后,祝依依你一帆风顺吧!
-
陈陆星写完最后一笔,在结尾处拿笔画了个五角星。最后折好信纸,她将她塞进信封里交给前台。
前台收银员看了看她手中的信,发现没有收件人姓名,“你回去补充一下信息,这样写,信寄不出去的。”
陈陆星有些局促,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写曲依的名字。
她拿着信想要回去拿笔补充内容,但是因为这个活动太过火爆,她刚放下笔,公用笔就被别人拿走了,她转身回去看卖笔的架子,想要从上面拿一支笔出来写个名字。
收银员今天上班迟到被老板发现扣了工资有些不爽,她这个月已经被扣了六次工资了。她看到陈陆星这一个举动,打量着她身上的穿着。
陈陆星她今天穿着一身白纱裙,纱裙版型很好,也很有设计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不过上面的纱破了洞。让收银员第一时间觉得这人像个乞丐,这一身衣服是从路上捡来的。
所以她朝她发气,对着那道背影喊了一声,“那边笔架上的笔不能乱用。”
陈陆星刚开始还没觉得她在说自己,直到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回头看,她这才发现收银员指的是自己。
“对,就是穿白裙子那个,不许用那边的笔,手上的信要寄赶紧寄,不寄就走人。”
收银员的语气不好,陈陆星本想反驳,因为刚刚拍她的那个人手上拿着的笔,就跟她要试的笔是一样的。那个人就打开了笔盖在试,为什么她不可以。
不过周遭有很多人看向了她,视线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有人看了她的裙子好几眼,陈陆星发现了这些目光。她知道自己今天穿的裙子很破,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是她现在拥有的最好的裙子了,也是她从前最喜欢的裙子。
她从前满衣柜的好看衣服被萧楚星拿走划烂,这是她拼了命才保护下来的比较完整的裙子。
想着这些,她把笔放回了原位,信封上收件人那里,陈陆星只来得及写了个曲字的第一笔,一个短竖线。
她把信交给了不耐烦的收银员,掏出自己身上仅剩的五块钱纸币。
“你有没有搞错,门口小黑板上面写明了寄十年以后的信要交十块钱,你这直接给我打了个半价,我怎么给你寄?”
陈陆星打了好几个月的工攒够了给自己买墓地和骨灰盒的钱。
她刚刚的钱本来是够的,但是要去自杀她其实有些怕,而且肚子又饿,所以她跑去之前的蛋糕店,最后吃了一块栗子蓉蛋糕,这样以来,她浑身上下就剩下五块钱了。
可她实在想把信寄出去。
“发生什么了?”书店老板走下楼,他在二楼有个独立的办公室,平时就在里面练字看书,平时隔音效果非常好,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他也就是刚刚练字练累了,跑到窗户前往下面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被他的店员刁难了。
“我想寄信,但是钱不够了。”陈陆星拽着裙子对书店老板说。
收银员看到老板气焰弱了下来,一句话没敢说。
“没事,给你个优惠吧,看你可爱。”书店老板脾气好,对她笑着说,“小王收了小姑娘的信。”
收银员立马照办。
陈陆星对书店老板笑了笑,转身走出了云中书店。
也就是在她走出门以后,老板拿着信封发现不对劲,“这怎么没写收件人姓名?”他跑出去想要找陈陆星,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他只能又重新回到书店里,不过他对这封信做了特殊标记。
六年后这封信是由他亲手送出的,他打着车找到了这个小区,随后这封信才到了曲依手里。
陈陆星离开书店以后,径直去了墓园。
因为没钱打车,她是走着去的。
最后到达墓园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而她的肚子一路上都好疼。
她来这里看过好多次,所以守墓人老爷爷已经记住她了。
守墓员爷爷问过她为什么老是来这里。
陈陆星只骗他说,“因为有亲人在这,想来看看他。”
老爷爷的额头上有道长长的,斜着的疤痕,看上去有些吓人。
那天他跟陈陆星打招呼,“嘿,小女孩,你又来了?”
陈陆星对他点头,“是的。”
“那注意时间啊,马上天就要黑完了,看完人赶紧出来,不然该害怕了。”老爷爷嘱咐她,“你要看多久啊,或者你说个时间,爷爷等会上去接你下来。”
他知道这小姑娘每次进墓园都要待好久,所以问她。
陈陆星往里望了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爷爷,要是里面有人买了位置,也有自己的骨灰盒,您能帮她把她埋起来吗?”
“我们都有专门的人帮忙下葬的,怎么了小女孩?”
陈陆星冲他笑笑,而后摇头,“没什么,那我就先进去了,爷爷。”
“诶,好。”老爷爷答应她,“等等,你拿个手电上去,天黑了,怕你不好走路。”
老爷爷翻出个手电递给她,陈陆星接过,对老爷爷道谢,“谢谢。”而后上了山。
她找到了自己买的那块冰冷石头,背靠着它坐在了旁边。她从口袋里拿出小刀,对准自己手腕处的血管,正要准备割下去。
她想起了守墓员老爷爷对她亲和的态度,又想起了书店老板为她解围的事情,她记起他说她可爱来着。
从前曲依也这么说过,不光她,还有培训班老师,同学,他们都夸过她。
说她可爱,有灵气,生得漂亮。
想到这里,陈陆星犹豫了。
但是没过多久,她心里突然又涌上另一股情绪,里面混杂着的很多画面,有她被萧楚星殴打的,也有她在巷子里欺凌别人的。
那些画面涌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恶心。手上一用力,刀片就割破了皮肤,刺破了血管。
看着红色的温热液体流出来,陈陆星愣了一瞬,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止血。可她折腾几下,肚子又疼得厉害。
那些痛楚提醒她,她现在就是个耻辱,她今天来的唯一目的是自杀。
想清楚这些,陈陆星不挣扎了,她靠在身后的墓碑上,抬头望着天。
也就是这时候,周围空旷寂静,她脑子里却格外乱。她跳过脑海里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想起从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里面说人死的时候会有走马灯,生前的所有记忆会像电影一样掠过脑海。
她静静地看着天空等着那场电影。
从前她拼了命地也没考上戏剧学院,从没正儿八经演过主角,今天倒是可以如愿了。
抬头看着星空,陈陆星猜想:明天该会是个大晴天吧。
因为今夜点缀夜幕的星星格外多,也很亮。
陈陆星就一直看着那些星星闪啊闪啊,逐渐地,那些星星闪成了一片又一片光斑。
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陈陆星那时候已经快没意识了,只是她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去等那场以她为主角的电影放映。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陈陆星眼前恍恍惚惚开始闪过画面。
电影的开头陈陆星并不是很喜欢。
或许因为是倒放的缘故,最开始的画面是她的衣裙被扔在了地上,妈妈丢下她离开,还有那个怎么也甩不掉的中年男人的脸……
不过她的人生,看着倒放也格外舒心。
按照现实生活中的进程,她满怀的希望碎在了艺考前夕。
她揣着满怀的赤忱在黑暗中等那道天光照进来,却没想到忍耐只是漫天黑夜降临的前调。
但是在电影里,过了艺考那天之后,她每天都像是在蜜罐里泡着一样。
回到家有热腾腾的饭菜,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
她可以挽着曲依的手叫她依依大美女,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贴靠在她身边,跟她逗趣,跟她打闹。
陈陆星溺在这场飘渺的梦里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墓园负责人穿着黑色中山装等在墓园入口,拨打着一个号码,却怎么都打不通。
他已经在这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之前预约了的人却始终没来,他也联系不上她,眼见着下一个客人就要过来了,他有些焦急。
忽而身后有人急急跑来,大喊,“里面死人了!”
他急忙跑上前去问。
那人报出大概位置以后,负责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似乎是今天预约的人买下的地方……
他往那边跑,在看到陈陆星的时候,呆呆站在了原地。
陈陆星的白色裙子被血染红了,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边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墓园负责人走到她身后,看了眼她靠着的墓碑,发现遗照上的脸跟眼前的女孩完全重合到了一起,而生卒年那一栏刻着的死亡日期正是昨天。
他眉头皱紧,后退一步又看了看陈陆星,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周围的人看过来,表情皆是一副不忍。
在这群人里面,唯有那个闭上眼睛的姑娘嘴上挂着笑容。
没有人知道她昨晚做了一个多好的梦。
梦里有一道入口,那里的光很亮很亮,明明亮得刺眼,照在她身上,她却觉得好温暖,也好柔和。
她慢慢靠近那里,前面的金光突然变成了一片白色,白色凝成一面镜子,她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扎着高马尾,穿着白纱裙。
白纱裙上面没有破洞,而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舒服的。
她高兴又意外,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嘶,有些疼。
看来是真的。
她站在镜子前又转了一圈。
转完一圈以后,面前的镜子破了个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里面逐渐出现了好多人。
有曲依,有方柏书,有南宫阙,有蛋糕店老板,有守墓人老爷爷,也有书店老板……
他们本来聊着自己的天,没有发现陈陆星。
忽而守墓员老爷爷的手电光晃到了她的脸上,“诶,星星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笑着叫她,“诶,星星。”
“陈陆星。”
“陈陆星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
她看呆了,定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曲依走上前,向她伸出双手,“星星,怎么不过来?”
陈陆星这才笑着用力扑过去。
她的高马尾扬起,随着她的跑动晃荡着,白纱裙的裙摆飘摇。
陈陆星终于跑进了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