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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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方柏书写题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难度可以说是非常大。
从他的基础可以得知，方柏书这几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没有学过。
曲依只跟方柏书说了三道基础选择题，课间就过了。
曲依把数学书留在了方柏书这里，让他自己看着书写一会。
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曲依过去收他的卷子。
方柏书看到曲依走过来，懒懒从课桌上挺起身，把手臂下压着的卷子递给曲依。
曲依接过试卷扫了一眼。
留在曲依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方柏书只写完了选择题，或者又可以说，是蒙完了选择题。题目旁边的空隙处，寥寥草草地写着一些演算过程，但是都不成章法，也没什么规则可言，正确率也是低得不像话。
不过，方柏书的字倒是写的好看，整齐带笔锋，看得出是练过的。不像是一直不学无术的人。
但是数学考试也不管你字写的好不好看，名字后面的捺带不带锋芒。
曲依有些头疼，但是徐泽已经叫人来催作业了，曲依只能把方柏书的卷子卷进试卷堆里，往办公室走过去。
晚上放学，方柏书照旧跟在曲依身后，不过一路上，曲依的表情都不好，也没跟方柏书说过话。
尽管他又像昨天一样，咳嗽咳得像是肺要炸掉了。
曲依还是没有理他。
相反，曲依觉得生气，觉得着急。气他颓废，气他不争。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到了后半程路，方柏书发现自己这样不管用了，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曲依的表情，看出她现在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噤了声，乖乖跟在曲依身后，想伸手拍她，却又不是很敢。
直到两人走进小区，眼见着就要到家，两人即将分道扬镳。
那只腾空在女孩肩上的手终于敢轻轻放下去。
女孩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方柏书探头看了一下曲依的表情，感觉情况不妙，双手垂放在裤腿旁，揪了揪那块布条。
其实他还听说过，女孩子那个时候，情绪容易暴躁，容易生气，容易不开心，容易低落……
有没有可能，曲依占了其中的几条。
方柏书只当曲依是生理期情绪不好，想着给她讲个笑话哄哄她。
想起从前他外公教他逗他外婆的笑话，方柏书清了清嗓子，问出声，“我跟你说件事。”
曲依回头过来看他，“什么事？”
“我昨天去看医生了？”
“你怎么了？”曲依问。
方柏书见曲依没有依着笑话的走向说话，尴尬地挠挠头，纠正她，“你应该问，‘医生怎么说？’”
曲依不明所以，叹口气，顺着他的话，“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你看够了没有？”
“……”
方柏书说完，嘴咧开向旁边扯出笑意。
但是由于这个笑话方柏书已经听过并且说过很多次了，所以他本人并没有觉得这个笑话有意思，只是在嘴边挂起一抹笑，来缓解一下现在的氛围。
曲依的脸色没什么改变，看着方柏书的眼神倒是一沉，像是有些失望。
看着曲依这样，方柏书往旁边瞟了瞟，最后慢慢把嘴角压下去。
方柏书把嘴唇抿成一条线，低头看着曲依，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他小心开口问，“你今天怎么了？”
曲依咬了咬嘴唇，斟酌了一下，根据两人目前的关系，她到底要不要说这番话。
方柏书看曲依没出声，又轻轻叫了她一声，“曲依？”
曲依皱皱眉，嘴唇微张，最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方柏书。”
“我是。”
“你能不能正经一些，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一点都不着急吗。你现在还有心情在跟我讲笑话，你知道你早上的数学卷子做得有多差吗？我看了一下，你的问题已经不是基础不牢了，你是根本连基础都没有。方柏书，高中三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
方柏书愣愣地看着曲依说话，眼里含上些惊讶。
或许是没有想过有人会这么认真跟他提起过他的学业问题，也没有想过曲依一路心情不好是因为他。
但是听完最后一个问题——“高中三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
方柏书的眼神失焦，呆滞了一瞬，而后蒙上尘，连眼敛也垂下去。
高中三年怎么过的？
这个问题好像跟曲依之前问的，你是不是在装坏这个问题一样，都是在揭开他的过去。是叫他不敢去回忆，然后把它说出来的问题。
但是方柏书现在被人质问着，他的疤痕到底长什么样，他居然也不是很生气，只是想把它捂紧一点，再紧一点，藏好一点，不让她知道他过去摸爬滚打得有过么狼狈。
不过他也不想再像之前一样，向她龇牙或者是立起一道城墙躲避她，来维护自己的伤疤。毕竟，她早上才和他说过，她是愿意管他的。
方柏书想了想，决定说点什么应付过去，让曲依心里有数，不再对他有那么多疑惑和不解，想对得起她对他的关心。
又或者说，其实他打心底里想把自己的从前告诉她，但是又有些胆怯，又还没想好该怎么承受曲依知道他不堪过去的后果。
万一，她也像他们一样，不想要他，不想管他了呢
她才刚刚说要管他啊，他还是贪心地希望这段被她管着，被她关心的时间可以尽可能地长一些。
所以方柏书一手抬起来，捂住后颈，摩了摩，而后低低笑了笑，把眼里的灰尘抖落干净，重新附上懒散，痞气，满不在意。抬起眼，看着曲依，“那三年，就是那么过去的呗。”
“没有好好学习，去了网吧，跟别人打了架，受了点伤。”
“然后稀里糊涂来了市一中，发现听不懂，就不想学了。”方柏书假话里掺着些真，跟曲依一一交代。
方柏书抬眼瞄了瞄曲依的表情，发现曲依的表情很凝重。
于是在曲依开口说话之前，方柏书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可以改，从现在开始学。”
听完这句话，曲依刚启的嘴唇又重新闭上，她的眉头松了松，“这是你说的。”
“嗯。”
“那从明天开始，你保证上课要好好听课，作业也要认真完成，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好。”
曲依听完这句承诺，看了眼在她面前老实站着的方柏书。
想起前段时间，她还战战兢兢地在这问他要不要她帮他擦药。曲依恍然觉得，他这个人好似跟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之前他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气势凌人，一副你敢惹老子，老子一定把你剥皮抽筋，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向她低着头，乖乖地做出许诺，保证。脸还是那张脸，五官立体，锋芒清晰。倒是显得曲依更像是之前盛气凌人的那一方。
而方柏书，黑发垂在额前，连发丝都听话地低垂着，像只被驯服了的乖顺家猫，划拉顺了自己身上的毛，贴在主人旁边，只喵呜喵呜地软声叫唤着。
曲依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想到什么，又忽然出声和他提议，“我看过奈城戏剧学院其他专业的分数。因为它以艺术类学科出名，所以在其他一些学科上，录取的分数线比较低，如果你想，我帮帮你，你努力努力还是有机会够得上的。不过前提是，你想不想上奈城戏剧学院。”
曲依看着方柏书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垂放在一旁的手握握拳，又松开。
方柏书眼里的情绪淡淡，一如之前在放学路上，曲依问他想上什么大学一样。像是对自己的未来不报一点希望。
不过，态度倒是乖顺了一些，没再和她翻脸犟嘴。
曲依心里一个声音叫嚣得厉害，想起早上课间的时候，她无意听到别人说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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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甲附在八卦乙耳边：“嘿，你有没有看到班长和方校霸的水杯啊？”
八卦乙：“看水杯干嘛？你变态啊？”
八卦甲：“诶呀不是，你有没有发现他俩用的好像是情侣杯。”
“情侣杯？”八卦乙探头看了一眼。
八卦乙低声轻呼：“我靠我靠我靠，好像真的是！！！”
八卦甲：“你说他俩不会是真的吧，我看咱方校霸一直送班长上下学。”
八卦乙：“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感觉磕到真的了，有点浪漫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方校霸为班长从良，这就是别人的青春吗，好浪漫啊！”疯狂摇晃八卦甲。
八卦甲捂嘴：“是啊，我去，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样一段呢？慕了慕了，酸了酸了。”
八卦乙：“等一下，下节是不是物理课？”
八卦甲：“是啊。”
八卦乙：“我靠，我卷子还没写完了，赶紧散了吧，我得补作业去了。”
八卦甲：“好像，我也。”
……
曲依食指弯曲，抠着大拇指指腹。
她还记得方柏书那天把保温杯递给她时的紧张情绪。
曲依自己复盘过，如果方柏书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把东西还给她的时候，不会是那样的状态。
会不会，他其实也……
脑袋里一只手挥着打乱了后面即将在脑海里出现的话。
曲依泄气，又反思这到底是不是她在自作多情。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单纯地只是为了利益关系呆在方柏书身边。
她已经不想再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因为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在向曲依证明，在向所有人证明——方柏书他不坏的，他真的不坏。
所以她想拉他一把，就像在巷子里，他投给她的巨大怀抱一样。他将她捂得死紧，却让她浮出了海面，看见了光，重新获得了在岸上大口喘息的机会。
又或者，她有那么一点，想把他留在身边，想以后都能看见他，找到他。
曲依想借着心中的猜想赌一把，赌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曲依抬起头，看着方柏书，“又或者，你想不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