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笑
“那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课间的时候，我们俩坐在地上休息，后面就有人在外面问‘陈陆星在吗？’陈陆星听到以后，立即跑了出去。她出去了很久，直到上课快五分钟，她才进来。那时候她脸色很不好，后面上课的时候也是魂不守舍的。”
“之后她的状态就越来越差，换练功服的时候，我偶尔会看到她背后的瘀伤。我问过她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说。直到有一天我在路边撞见她。”
“那一天是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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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依周六有去图书馆的习惯。她听说霞光路的枫叶全红了，特意绕了个原路，想去看一看。
秋意把一整条路上的枫叶烧得火红，曲依举起手机想要拍下来。
她双手拉着屏幕放大，对着树上的叶子。旁边忽然有一个急匆匆的路人经过，撞了曲依一下。
路人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啊。”
曲依抿起嘴，笑了笑，“没事。”
曲依重新举起手机想要对上刚刚要拍的景。
但是画面调大以后，寻找目标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曲依拿着手机晃了晃，然后就在取景框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推着，往一条鲜有人迹的小路上去。
曲依连忙放下手机，往刚刚的方向看过去。
那抹熟悉的影子已经消失，从曲依的角度，只看得见刚刚那几个推人的女生围在一起，但是具体在干嘛，曲依看不清楚。
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她们的穿着，曲依依稀想起，这几个人，她好像在放学的时候，看到过她们跟在陈陆星的身后。
曲依连忙跑过去，然后就知道了陈陆星身上的瘀伤是怎么来的。
陈陆星趴在地上，被一群女生死死围着，曲依只能透过中间的一些空隙看到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见几只脚来回轮替着，对着陈陆星又是踢又是打的。
曲依想冲上去扒开人群。但是考虑到双方人数上的差异，她掏出手机，一边假装打电话，一边走到路口，背对着她们。
因为四周人少，再加上那群人离路口并不远，曲依放大了的声音，很容易就传到了那边去，“喂，爸，你过来接我了吗？”
“嗷嗷，你现在过来是吗，那我在霞光路这边等你啊。”
“对了爸，我跟你说件事呗，你来的时候能不能把警服换下来。”
曲依怕那群人听不清，装作信号不好，电话那头的人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又加大音量重复了一遍，“诶呀，爸，你这手机不行就换一个，现在能听见了吗？
“我说，你能不能把警服换下来，怪吓人的。别你来接我，让别人觉得我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犯了错被你抓起来了。你带回家的警棍什么的，就已经够让我发怵了。”
曲依大声嚷着，在路口来回踱步。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那好好好，我就在这等你，不动了。你大概还有多久啊？”
“什么，你正好在这附近啊，过条马路就到了是吗。”
“那好啊，我们就可以赶紧回去吃我妈做的黄焖鸡了，可想死我了。”
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曲依依旧假装打着电话，嘴里嗯嗯啊啊的，心里却不自觉紧张起来。
直到有一个人擦过她，轻轻撞了曲依一下，曲依这才松了一口气，“爸，等会你再陪我去买杯奶茶呗，我想喝奶茶了。”
“诶呀，不耽误吃饭的，我喝饮料的胃和吃我妈做的黄焖鸡的胃，是分开来的。”
曲依歪头看着那群女生小跑远去，立马收起手机，跑向陈陆星那边，把她扶起来。
“星星，你没事吧？”
陈陆星看到曲依的一瞬，有些慌张，“依依，你怎么在这？”
“我就是正好路过。对了，你怎么会遇上那帮人啊，她们这样对你多久了？我看平时她们放学跟你一起走，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她们怎么这样啊。”曲依替陈陆星拍了拍身上的灰。发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尽是些可怖的伤口，有些心疼。
她低头替她吹了吹，“疼吗？”
陈陆星点点头，蹭着窝到曲依怀里，紧紧搂住她。“疼。”
曲依见状，环手也把她搂紧，拍了拍她的背，“这件事你爸妈知道吗，要不要我去告诉老师，或者，我们报警。”
陈陆星有些慌张，“不能，不能报警，她们说，要是我报警她们会打死我的。她们说警察很忙，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我，要是我落了单，她们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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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我才知道那群人都是咱们学校的。碰上那群人欺负她，我会故技重施去帮她。但是谎话总是说不久的，没过多久我就被她们识破了，记得那次，我还挨了那几个人的打。”
“不过她们对我下的手可比对陈陆星要轻多了。她们像是只针对陈陆星。之前还有几个我们学校的同学也拦过那些人，但是那些人把他们赶走以后，又继续对陈陆星下手。”
“她们为什么只针对陈陆星？”方柏书很不解。
“我也不知道，我问过陈陆星，她没告诉我。”
“这件事情后来被我们学校一个年轻女老师知道了，她想要动员学校的力量，来保护陈陆星。当时闹得还挺大。记得那时，老师她揪着其中一个欺凌陈陆星的女孩到了派出所。那个女孩被叫了家长，哭得挺狠，但是死活不肯供出其他的人，后来没有证据，也就没有追究到其他人的身上。”
“然后第二天，女老师就被开除了，没人知道为什么。那天她来离职的时候，脸上还有伤。从那以后，学校就没人再敢插手这种事情了。只是有人在学校里传，那个指挥别人欺负陈陆星的人，家里背景不小，逼着咱们校长叫他一定要开除了女老师。女老师脸上的伤也是她找人来打的。”
“之后陈陆星就一直这样，找不着人来帮她，她就一直忍着。有一次我替她擦药的时候，她很认真地对我说，‘依依，我没事的，我可以忍，我马上就要见到光，马上就可以逃开她们了’。”
“但是她缺考以后，就成了这副颓靡的样子。把我当成了欺凌的目标。”
“说实话，错过了一次机会，她还可以再考的啊，明明她的资质那么好，她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反倒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股气把陈陆星的故事说完，曲依深深呼出一口气，抬眼看着天边慢慢爬走的云。
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砰砰砰。”门边突然传来几声闷重的敲击声。“天台的锁怎么不见了？”保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曲依回头看了一眼。
灰色的门被拉开一条缝。曲依盯着那边，刚从地上爬起来。就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抓住，整个人被带着往墙后面跑。
还好那堵可以遮蔽她们身影的灰墙不远。
两人刚跑到墙后面，门边的位置就传来了保安大叔的声音，“奇怪，也没人啊，怎么锁不见了？”
保安拿着棍子，这里敲一敲，那里敲一敲，在上面晃了一下就走了。
门被关上，曲依绷紧的呼吸松开来，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她问方柏书，“锁呢？”
方柏书把锁从口袋里掏出来，展开手掌给曲依看。
“你拿了？你为什么要拿啊？”曲依指指他手上躺着的锁。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啊。”
“哦。”
“下次你如果一个人上来的话，也要记得把锁取了。要不就记得带手机。要是被锁了的话，就及时给老子打电话。”方柏书重新把锁收回去。
方柏书站在曲依身前，低垂着眼眸，宽肩挡住了吹过来的一大片风。几缕呆毛垂在额前，看上去慵懒随意，却又坦然干净。已然没了那副痞气。
“你是不是在装坏？”
方柏书刚收好锁，冷不丁抬眼闯进曲依的眼里，就听到了这一句问话。
他的表情僵了一瞬，右手握着曲依的手有些微微出汗，他一把甩开曲依的手，眼神闪躲，皱起眉，后退一步，“没有的事，你别管老子。”
直接看进方柏书的眼睛，能直接看到的还是一大片浓重的黑。不过这次，那份暗沉沉的漆黑里闪过几缕不知所措。
方柏书山根平平但是鼻梁高耸挺直，眉眼浓厚，此时眉毛一皱，给人一种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厌世少年的感觉。
而今想想，之前觉得他吓人，也多半是因为那些被人一传十十传百，而后传到她耳朵里，变成了那种带有传奇色彩的了不起的传闻。
看着这些，曲依嘴角微微弯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想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面前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
方柏书没看她，独自在一旁别扭。突然想到什么，他回头想问曲依问题，却看见她笑着在打量自己。
突然有些恼怒，方柏书想也没想，抬起手一把捂住了曲依的嘴，“别笑。”
两人肌肤相触的那一刻，皆有些怔愣，目光凝在对方脸上，心却跳的杂乱。
方柏书后知后觉，把手拿开，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只悬空的手，往前摇了摇，又向后伸了一下，最后挠了挠头，重新放回口袋里。
曲依脸上的笑意亦随着不知所措的情绪褪掉。
气氛有些微妙。
方柏书用鞋子蹭了蹭地板，粗糙的摩擦声划破尴尬。他开口把刚刚没问完的话重新说出来，“对了，你之前说你不会再忍让陈陆星了，是想好办法了吗？”
曲依摇摇头，“没有。”
“那你还敢那么说！”
“我不过就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虽然没有想好办法，但是我知道，忍一定不是出路。”
下课铃声响起。曲依看到楼下簇拥着跑向食堂的人群。恍然意识到她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她抬腿往门那边走，“走吗，去吃饭了。”
方柏书在她身后跟着走了几步，而后突然出声，“你要不要我帮你？”
曲依回头看他，“帮什么？”
“帮你对付陈陆星，保护你到高考结束。”
曲依听到这句话以后有些意外，但是没有多想，曲依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你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方柏书没想过这回事，不过既然曲依提了，“有。”
“是什么？”
“没想好，等以后再说。”
“行。”曲依点头答应，不过为了避免方柏书要求她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情，“但是你提出的条件，我可以选择不答应。不过我始终欠你一个条件。好吗？”曲依歪头，眼睛微微瞪大，看着方柏书，等他的反应。
方柏书能明显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在他面前放开了来。没有了前几次面对他时的畏惧。这时她看向他的眼神柔和，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冲淡了五官的清冷。
心一痒。方柏书猝然想好了要向她提的条件。清晰的喉结上下一滚，淡淡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