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叶西没想过掺和进夏家这摊子事中, 但生意做到一半小破孩就跑了,他怕别人说他讹小孩子的钱。
拎着空麻袋,后面跟着几个小崽子, 叶西跟着夏犁前后脚踏进夏家院门,见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懒洋洋道:“强扭的瓜不甜, 人不乐意就分呗。”
夏良一看是他,敢怒不敢言, 夏家其他人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夏家那位不服老的婆婆当下就跳了起来, 尖着嗓子道:“我和他爹辛苦一辈子把个畜生拉扯大, 替他养婆娘养儿子,这么多年了, 享过他甚么孝顺没有?一句分家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
家里三个儿子,老二一家不是好拿捏的, 小儿子一家都娇贵,就老大家能干些活,要是这就分了, 这一家该怎么过?
她虽然不待见老大一家,但还真没想过分家。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一分家, 老大手里那份点心方子该怎么算?
想到这,她看向叶西的目光就带上了愤愤之色,这叶家三兄弟,小的那个还看不出来,上面两个都是牙尖嘴利又黑心肠的,说是教人手艺又送人点心方子, 却半点小事都不通融,谁知最后打得是甚么主意!
就是真要分家,那也要一笔一笔算清楚!
知母莫若子,夏木匠缓了缓,道:“您想怎么样。”
夏家事闹得不小,夏良和夏犁都是被通知过来的,村子里的人可想而知早已知道了,有那爱看热闹的,早扒了附近的土墙头,探着脑袋起哄了。
“她想要大孙子学一手好手艺,自家里有个赚钱的点心方子,这样就算没你夏木匠一家下地干活,也有饭吃了,夏木匠,你给不给啊?”
一墙头的年轻人都挤眉弄眼,骂那损人狠,眼睛却往夏家老婆子身上一个劲的瞄,嘻嘻哈哈的,把夏家人起了个仰倒。
被人戳穿了心思,夏老婆子指着人破口大骂,那话难听的,好多人都听不下去,年轻的沉不住气,差点当场和人动手,一时之间,现场闹闹哄哄跟菜场一样。
夏木匠因为常免费给村里人修修桌椅凳子甚么的,老好人一个,人缘不错,夏家又奇葩一堆,大家伙平日里就有些为夏木匠一家抱不平,只不过碍于这是人家家事,也不好多说,如今有这么个机会,那还不出出气啊。
夏家老头是个窝里横的,不敢跟大伙对上,气得拿起棍子向夏木匠打过去,被人拦住,还要追着儿子打。
要没有最近这接二连三的事,夏木匠还真不知道自己一家在爹娘心中这么不受待见,他看着把自己当仇人一样,恨不得打死自己的夏老爹,心里头一阵阵发凉。
他知道,自己今日要不大出血,爹娘不可能放他们好好离开。
“都给你们,”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夏木匠一字一顿道:“手艺,方子,以后我一家三口,就跟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下,谁都不敢说话了。
夏木匠这不是要分家,这是要彻底和夏家断绝关系啊。
就连夏家娘子和夏犁,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木匠,惊讶溢于言表。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惊醒众人,叶西才不管旁人心里头怎么个想法,第一个支持:“当断则断,免受其乱,这牙刷手艺和方子,寻常人家我保你半生富贵,老婆子老爷子这个岁数了,怎么都差不多能带到棺材里去了罢?当儿子的,这份孝顺,尽够了。”
言下之意,便是愿意替夏木匠做担保,将手艺和方子给夏家了。
夏木匠一家说的话不可信,他这个所有人发话,那可真就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我有个更痛快点的法子,点心加盟是日后的事,说不得有甚么变数,你家若是愿意,我就把牙粉方子同牙筒的制作图纸换给你们,抵了加盟的事,如何?”
夏木匠一家净身出户,对叶西更是感激不已,却无以为报,夏犁那小孩,趁父母回家中收拾一点东西,跑来叶家,将先前从叶西那收的钱又递给他:“给你,其他的,等以后有钱了再还你。”
尽管他也不知道,一份做牙刷的手艺和牙粉的方子,还有人的好心,该怎么换算成金钱,但在他心中,钱是唯一他喜欢,能叫他安心也拿得出手的东西。
“还说不是蠢蛋,你爹拿自己的东西跟人作交换,你在我这献甚么殷勤。”
叶西力气大,根本就不给夏犁硬推过来的机会,随口问他:“你一家子去哪住?你爹这下不当老黄牛了,想着找个甚么活计没有。”
说白了,他也不是闲好心,夏木匠好歹是个木匠,要是能加到他叶家来,总比目前他手底下这些要强,也是其一,令一层原因就是,他看夏木匠也不是人们口里说得那么软蛋,今日能硬气一回,是被压得狠了,但心中也不可能一点成算都没有。
否则那不叫有骨气,那叫匹夫之勇,不堪一击。
要不是看出了这点,最后他不会出声。
夏犁摇摇头:“他说先去县上待一阵,找个活再说。”
还说等他手里头的活成了,要好好给叶家赔罪。
夏犁一向讨厌他这个除了种地就知道瞎鼓捣的爹,更不关注对方整日都在干什么,这事过后他对对方的抵触没那么深了,但一时半会的,也弄不清亲爹的想法,不知道他有甚么信心能找着活,还能还得起叶家这人情的。
算了,他收猪毛也挺赚钱的,总能叫一家人活下去,虽然能找着那院子是因为……夏犁偷瞄了叶西一眼,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叶西听了夏犁的话,有点急啊,这到嘴的鸭子,他还能让飞了不成,于是极力给小孩洗脑:“我家点心铺子老缺人了,你一家要真想帮我,就去那边帮一下我阿姐。”
这话夏犁倒是信的,叶家的点心铺子他去过,那真是每日里人来人往的,店里每个人都一个顶两个的在用,谁都闲不下来。
他迟疑道:“那我回去给他说说。”
“还说甚么说,管吃管住,省得你们去了再租房找地了,花费时间不说,关键是……你有钱么。”
最后一句话说到夏犁心坎上去了,他爹娘来叶家告别,小孩伙同叶四郎,一齐把父母骗,啊不,劝到了叶家的点心铺里。
夏木匠夫妻都不知说甚么好了,夏家娘子拉着叶西的手,感激地就差给他跪下了,夏木匠木讷,身上又有伤,只一个劲的劝叶西收下夏犁递过去的银钱,叶西没法,只能收下了。
县上,赵氏家中。
王三郎软骨头似的瘫在榻上,琉璃盏中剥好的血红石榴晶莹欲滴,他有一嘴没一嘴的用银勺挖来吃,赵氏管家站在下方,捧着个账目册子,心里边有点看不上主家外甥这年轻郎君,表面上却不敢怠慢,只管将近日园中盈亏一一报来。
末了,忍不住说一句:“郎君,这猪肉登不得大雅之堂,没见过有哪个殷实人家肯吃的,您这样办下去,恐怕最后越亏越多。”
王三郎不紧不慢道:“不是卖着猪毛呢么。”
其实心里头也纳闷呢,叶四郎怎么还没动静呢。
难道是他预估错误,这叶四郎借着个和怡布丁糕搞了个大名声,竟然不想着把更有价值的东西铺大?
那钱串子是这样的人么?王三郎不信。
好不容易从舅舅这借了笔钱,开了个养猪的园子,就等着靠卖猪毛发家致富呢,要第一笔生意就黄了,他王三郎还怎么在圈里混得下去?
不行,他得去南山村,找叶四郎打听打听。
“你卖那点猪毛够你吃点石榴了不?”门外传来这句话,接着大步走进来个面相俊朗的男子,锦绣蓝袍,气质儒雅。
王三郎一把扣住他那琉璃盏,嬉皮笑脸道:“稀客稀客,贵客今日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院来了?”
“少跟我贫!江南那边来的才是真贵客,跟我去见见。”
“谁啊?”王三郎还没见他舅这么看重过哪位。
“姓罗。”赵文安讳莫如深。
王三郎顿时嘶了声,“这家的人……怎么跑这来了?”
赵文安看一眼外甥,“就准你在这养猪卖猪毛,不准人家来探探路?”
“赶紧的,别耽搁,想请人家的可不止你赵家一个。”
赵家得了消息,那郑家必然也知道了。
此时郑家屋中,正有人气急败坏:“赵文安那厮!仗着自家酒楼有那么几分关系,抢人倒是快!”
“生什么气,他就是先请了人,手里头没东西,也谈不出什么来。”郑大娘子抚着漂亮的指甲,淡淡道。
郑家老爷缓了口气,沉吟片刻,问她:“李大娘子那边,有什么说法?”
“她还能不答应?”郑大娘子一脸不屑,“自家闺女能卖个好价钱,就是真来咱家做牛做马,我看她也愿意!”
“谁问你这个了。”郑老爷皱眉,这些个有辱斯文的事,他最是听不得,要不是家中有个不争气的郎君,他说甚么都不同意。
把旁支家的娘子买进来当小妾,虽说没了婚嫁这一截,少了那许多的流言蜚语,但总不是甚么面上有光的事儿。
郑大娘子换了副高兴的脸色,道:“一早就有人给送过来了,还当多么复杂了,我看啊,我兄长那行里,随便哪个木匠都能做出来。”
“东西就先给贵客掌掌眼,我回趟娘家,把竹片带过去,一准能找出来是哪个店出来的。”
郑老爷点点头,面露满意。
那东西若真有他们说的那般新奇又方便,就是江南来的贵客,他也有把握对方一定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