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8质问
刚跑下台阶两步，商落白就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他连忙闪开一步，正对上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
烟熏妆，夸张的假睫毛，一只眼睛下还画着一串血泪。挡住商落白去路的，是一个身着欧式华丽贵妇装的女人。
她头上戴着高高的鸟羽装饰帽，颈上带着一条复古项链，正中间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雷迪恩形钻石。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上，还握着一把小洋伞。
相比那些为凑热闹的简陋装扮，这个女人显然志在头筹。她的装扮细致讲究，单单一身裙装，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价格。同样地，她的五官精致无比，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碧水初澜橱窗里跑出的模特。
有不少路人都拿出手机拍照，一个老外甚至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虽然被商落白撞了一下，但女人身形不乱，提着裙摆缓缓对他一点头，从容优雅。
商落白侧身给她让开了路，她便挪动大大的裙摆，姿态优美地迈步向上，朝入口处走去。
短短一瞬的插曲，商落白跑下台阶时，那辆出租车却已经开远了。
他追了几步，立即拿出手机，打给那个给他发过消息的陌生号码，然而对方一直都在占线中。
第二天早上，商落白强忍着一夜未眠的不适，去上了闫津教授的课。中间他数次走神，好在老教授因着中秋，一堂课大部分时间都在引今怀古，并没有注意到他。换作往常，他肯定早就被提问了。
下了课，他就去了北丰分局。
门卫小张一看到他就打招呼：“来找穆姐阿？”
“嗯。”商落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走进刑侦队办公区，黄永山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工位上吃包子。他吃得很香，一抬眼看到商落白，一时噎住，忙低下头拍着胸口猛咳。
隔壁的徐问雨回过头，刚要笑话他，却顺着黄永山的目光看到了商落白。
她立刻站起来，语气全然不同以往的热情：“你怎么来了？呃穆锦她，她这几天出差了。”
“我来找安支队长，他在吗？”商落白问。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声自不远处响起：“谁找我阿？”
安年提着包，大步生风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商落白，动作略有停滞，但马上就笑着说：“是小商阿，怎么了，有事吗？”
“我想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关于碧水初澜。”
“噢。”安年虽然还带着笑，但态度明显冷淡不少，“我马上还要开会，有事回头再说吧。”
商落白一动不动：“那我等您开完会。”
安年注视着他，脸上的笑意没有了，表情慢慢转为严肃。徐问雨和黄永山在一旁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在这沉闷的气氛中，安年下了逐客令：“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
“我都知道了，我昨晚看见她了。”商落白在安年“发作”前，打断了他。
安年的表情更加凝重，僵持了几秒钟，他叹了口气：“好，你跟我来我办公室吧。”
徐问雨目送着两个人的背影，转头对黄永山道：“他们一会儿不会吵起来吧？”
黄永山嚼着最后一口包子，摇了摇头。
走进办公室，安年把包随手放在桌子上，一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不用了，我就站着说吧。”
安年转过身，开门见山：“穆锦这次任务很艰巨，涉及到多个方面。我不能跟你说的太细，但是我们绝对可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商落白深吸一口气，灰色的瞳眸里隐有怒意：“人身安全？是不是除了安全以外，其它的都可以乱来？”
安年略显尴尬：“是，我知道，难免会被揩油。丫头说了，她会注意分寸的。行动前，我们也都培训过了，她心里有数。”
商落白嘴唇微微颤抖：“培训什么？培训假戏真做吗！？”
“假戏真做？”安年莫名其妙，他看着商落白因怒意而涨红的脸，连忙摆着手解释道，“不可能，穆锦肯定忍不了，就是卖酒而已。”他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以强调卧底工作的纯粹性。
“怎么不可能，我昨天都看见了。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别跟我说，那也是去卖酒！？”愤怒之下，商落白和平时判若两人。
“这”安年愣了几秒，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
商落白愣怔地看着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笑搞得不知所措。
安年笑够了，才说：“你、你误会了。昨天晚上那是我们派去跟她接触的侦查员。也是我们的人，你放心，真的没有那种事情。”他摆着大手继续说，“她说有重要线索需要见面，我们才出此下策的。我真敢让她去干那个，师父非得把我千刀万剐了不可。”
“是么？”商落白将信将疑，毕竟昨晚vivian说的那么笃定。
“是，当然是了。我把她当半个闺女看，要不是形势紧急，我也不会同意她去。”
商落白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对不起，我误会了。”
“没事，我理解。来，坐下喝杯水。”安年招呼道。
“打扰您了，我走了。”商落白转身朝门口走去。
“小商，你要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就别再去那里找她。”安年对着他的背影说，“别担心，今天的会开完，也就快了。”
“好。”
商落白走到办公区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他来到穆锦的工位前，从包里拿出一个描着金边的小方盒。
桌上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笑得开心灿烂的一家五口。最中间的女孩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梳着马尾，举着一个奖杯。
商落白把小方盒放到了相框旁边。
“她回来看见这个月饼，一定特别开心。”
商落白回过头，徐问雨端着水杯站在他旁边：“今年我们发的月饼她还没领呢，你不知道，她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爱吃月饼的。”
商落白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徐问雨喝了一口水，说：“你那么喜欢她，干嘛不跟她表白？”
“很明显吗？”商落白看着照片问。
“一般明显吧。”徐问雨观察着他，故意正色道，“也就她自己看不出来。”
见商落白又不说话，她又说：“我知道了，你是怕被打。”
“被打？”商落白疑惑地问。
“你有没有见过她打架，啊不，是抓人。”徐问雨说。
“见过。”
“吓不吓人？”
商落白摇摇头。
“看来你没被她吓到，不错。”徐问雨放下水杯，坐到穆锦的椅子上，以过来人的口吻道，“之前有个人追她，阵仗可大了。”
“你们在聊什么？”黄永山也凑了过来。
“聊你穆姐的光辉历史，想不想听听？”
“想，想。”黄永山眼中闪起了八卦的光。
徐问雨很满意，开口道：“之前有个追她的人，好像是来办事时碰到的。见了一面就开始追她，天天开个大奔来，嘘寒问暖。他听说穆锦喜欢吃零食，每周都来送，一箱一箱的买。那段时间，我们队里的零食都被他承包了。那时候除了穆锦自己，我们队里都吃过那人送的零食。”
“好可惜，那时候我不在。”黄永山惋惜道。
“后来有一天，那人又来了。结果那天有个刚转来的嫌疑人，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穆锦正好下班，据说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个同事在追逃犯。穆锦直接扔了包，迎上去一脚就把逃犯踹翻了，接着上去一个锁喉，就把他给制服了。”徐问雨比划着，讲得声情并茂，好像她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不愧是我穆姐。”黄永山夸奖道。
“最巧的是，追她那人也瞧见了，直接看傻了。后来你们猜怎么着，他之后再也没出现过，我们都猜是被穆锦吓的，哈哈哈哈。长得倒是还行，可那胆子也太小了。”
“小黄，来帮我搬个东西。”施苒从另一边喊道。她已经有了一点孕肚，气色恢复了不少。
“来了施姐。”黄永山应了，立即就跑了过去。
徐问雨小声问商落白：“话说，你真没想过跟穆锦表白吗？”
“暂时没有。”
徐问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商落白：“为什么？你不会没有自信吧？你不说她可是看不出来的，她就没长那根儿筋。”
商落白看向照片上的女孩：“她有喜欢的人。”
徐问雨震惊了：“不会吧！？”她四下看了一圈，“是我们队里的？”
“是她的高中同学。”
“呃那她同学喜欢她吗？”
商落白垂下眼：“嗯。”
“唉，那可真是流年不利。”
“这件事别告诉她。”
徐问雨还在那里兀自感叹，商落白已经默默走了出去，离开了刑侦大队。
与此同时，专案组的会议正在继续。安年走进会议室，正听到江海问：“上次查的那个面具怎么样了？”
负责调查面具的小组成员之一吉喆说：“卖包头式一体假面的，我们最后锁定了四家，让每家都发了最近半年的销售记录给我们。结果不太理想，没发现和夏澜或管谋有关的销售记录。不过，我找一个老师傅看过了。他说，感觉这款很像一个日本品牌的早期产品，名字叫蕾拉。”
他调出一张图片，接着说：“我已经尝试联系了那家日本仿真面具公司，看他们能否提供蕾拉的销售数据。不过，这款产品很久了，他们现在只做定制了。”
江海说：“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
昨天被派去接头的侦查员石岩说：“小花那有重大突破。”
齐征示意吉喆说：“来，给他们看看她前天拍到的‘鬼片’。”
吉喆补充道：“友情提示，心脏不好的回避一下。”
齐征无语：“快放吧，那么多话，干这个的谁还能有心脏病。”
吉喆没再打岔，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有些抖动，上面一角还是黑的。但众人的视线瞬间都被它所吸引，想移都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