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6另一个女人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楼的走廊中。她拿着一把拖布，步伐稳健地走进了卫生间里，很快就又出来了。
厨房的灯亮了。瘦小女人走了进来，来到案台前，拉出一个小推车，分别端了一份菜和一份饭，放到推车上，“咕噜噜”地推出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推车声由远及近，她又推着空车回来了。
回到厨房后，她把门关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播出一个电话放到耳边。
在听到挂断音后，她把剩下的几盆菜和饭一一端到推车上，再次握着车把，走向了门口。
手推车划过厨房光滑的地面，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沉重。
接近门口时，她却忽然车把一转，转向了右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推开了储藏室的门，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厨房侧门外的楼梯下方，一个纸箱动了一下。
每天上货后，废弃纸箱都会暂时堆在这里，待到第二天清理。
那个穿着粉色针织裙的女孩从头上摘掉纸箱，轻手轻脚地从箱堆里爬出来。紧接着人影一闪，厨房的侧门被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又很快关上，光着脚的女孩出现在了厨房里，正是穆锦。
她悄然跑到储藏室门边，蹲下身，轻轻去推那道门。一推之下，门纹丝不动，是从里面锁住了。
她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隐隐听见里面有两个人的说话声。隔着一道木门，闷闷地听不真切。
一个熟悉的中年女声说：“你怎么又拿这么多水果，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吃不完不要乱拿”
另一个年轻多了的女声“嘿嘿嘿”地笑了几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又是那个中年女声，语气中明显透着不悦：“前两天存酒库里的酒又少了，还都是贵的，是不是你干的？”
没人应，女人又说：“还有，我怎么跟你说的，以后不要出来乱跑，已经有不少人见过你了。”
年轻女声哼了一声：“哼，老板都没说过我。”那是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像是刀在刮擦金属板。
“你别以为他不管你，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可知道你干过什么。还嫌这段时间风声不够紧是不是，你再作下去，捅了篓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女人絮絮地说叨着，那个年轻女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幽幽道：“知道啦。”
“行了，赶紧帮我把菜拿下去，别再这儿戳着了。”语气中，听不出中年女人是满意还是放弃了。
穆锦紧张极了，她贴在门上极力去听，然而说话声断断续续，听不清了。
忽然，她注意到这道木门的最下方，铝合金包边不知为何掀起来一角，向上翘着，露出了底下原本的木边。
她心下一动，俯下身去看，果然见到那木边底也缺了一小块，边缘凹凸不平。
她知道，这是被老鼠啃过的门。以前出现场时，她也曾见过一次类似的门，比眼前这个严重得多。那种灰色的小生物，破坏力十分惊人。
穆锦伸手在门下摸了一把，那个洞恰好有一指多宽。她喜出望外，立即摘下一边的耳环，用两根手指夹着，从门缝中轻轻塞了进去。然后凭着感觉，对着那两个人说话的方向，转动着耳环前端。
她努力稳住自己发抖的手指，摩挲到耳环底部的一个小按钮，一边用力按下，一边再次去听门内的动静。
这是市局配发给她的隐蔽式拍摄耳环，之前那个穿女仆装的女孩，也是用它拍到的。
里面的说话声已经消失了，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
不过，穆锦却听到了一种歌声。
“美人面难相忘
美人笑不忍离”
歌词虽听不清晰，但穆锦已经从那哼唱中，认出了这支曲子。
这正是在市局截获的视频里，背景音中出现的纭绍小调。当时，在商讨会上初听到这个曲调，她并没有过多在意。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此情此景下，再次听到它。
兴奋的同时，她又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哒——哒——哒—哒—”
正当她出神时，走廊外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是朝着厨房这边来的。
穆锦连忙手指用力，想要收回那只耳环。然而耳环却卡在了门缝中，怎么也拉不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急得汗都要下来了。拉扯间，她感觉自己的手指也被门板的木屑扎破，一阵刺痛。
不过，眼下已经来不及顾虑这些了
妻子生病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吕宗健负责做饭。他从一窍不通，到后来女儿商莉莉成人时，自己就能轻轻松松张罗出一大桌子菜。
一周前，吕宗健一听女儿说商落白答应了中秋节要过来吃饭，便一早就开始研究菜谱，铆足了劲儿要弄出一桌美味佳肴。
吕宗健一向挺喜欢这个外甥，特别是在他妻子去世时，商落白跟着他妈妈连夜从澳洲赶回来，忙前忙后，陪伴了商莉莉好长时间。所以在他眼中，商落白一直都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还有一层，商落白长得像他妈妈商晴，而吕宗健去世的妻子商暄与商晴是亲姐妹，所以商落白眉眼间，也有点商暄的影子。
吕宗健每次见到这个外甥，总能想起妻子年轻时的样子，聊以寄托。
转眼到了中秋这天，吕宗健一大早就起来忙着洗菜备肉。而商落白也很早就过来，为他当起了帮厨。
相反的，他的女儿商莉莉，虽然前一晚就回来说要帮忙，但眼见得快到中午，她的房间里依旧动静皆无。
吕宗健洗干净手，走到商莉莉房门口，敲敲门，没好气道：“莉莉，还有没有当姐姐的样子？再不起，我跟小白不等你吃饭了。”
“来啦——”屋里立即响起商莉莉不情愿的声音。
嘴上答应了，但她仍是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出来。洗漱完，她走到厨房门口问：“爸，好了吗？”
吕宗健正在颠勺：“马上好了，你去把桌子收拾一下。”
“好。”商莉莉应了，来到餐厅将吕宗健新买的桌布铺好，又倒了一杯热茶，走到窗边，望向不远处的秋景。
从她家的窗户望出去，刚好能看到街心公园里一株高大的枫树。此时枫树叶正红了一小半，树下有几个孩子在捡树叶玩。
她抿了一口茶，心底涌上一阵暖意。
年节时和亲人们相聚，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团圆饭，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尽管有时候仪式更大于真情实感，但总归，中国人是喜欢这种热闹的。而且，这种喜欢是融入骨血中的。
年少时或许不以为然，一旦家中的老人们相继去世，有一天这种热闹不复存在，年轻人便开始无限追索这种仪式感。追而不再得，便只剩下无尽怅惘，空落落的无以为依。
商莉莉没有经历过祖辈给她留下的怅惘。外祖父母很早就都去世了，祖父母跟着大伯一起过，只和他们在春节时聚在一起，一家人倒也算是和和气气，相待如宾。但平日里来往不繁，感情便有些淡。
然而，她的怅惘却比大部分年轻人都来得更早。母亲去世后，每到年节，她与父亲二人都会沉浸在失落中。
吕宗健寡言，所以商莉莉总是那个收敛起情绪，调节气氛的人。
再后来她遇到了袁朗。袁朗隔三差五便来她家做客，他又善言，给这个家里增添了许多欢笑。
虽然这次袁朗因出差不能一起过节，但眼看着自己婚期将近，她与父亲心照不宣，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喜气。
他们都觉得，家里已经焕然一新，再也不是从前的低气压了。
随着吕宗健的一声：“开饭。”很快，美味佳肴就摆了满满一大桌。
吕宗健招呼姐弟二人坐下，自己也摘了围裙，倒了三杯酒，说：“今天中秋，咱们爷仨喝一杯，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商莉莉连忙举杯，说了不少吉祥话。
吕宗健今天格外高兴，皱纹都少了几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他又喝了一杯，话也破天荒地多起来：“今年咱们家都是喜事，小白来上学了，莉莉也要结婚了，咱们家以后就越来越好了。”
商莉莉冲他挤挤眼睛：“当然了，咱家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没想到，吕宗健又加了一句：“就是你阿，要改改你这大小姐的做派，就这天天睡到中午就要不得。你看看人家小白，一早就来了，跟着我忙前忙后。你倒好，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个当姐姐的样子。”
商莉莉不以为然，她早就知道，“别人家的孩子”一来，她就会立即变成好吃懒做的模板。
她一边“嗯嗯是是”地敷衍完，转而问商落白：“小姨她们的票买好了吗？”
商落白说：“买好了，前天买的。”
商莉莉很高兴：“哪天到？他们一共待几天？”
商落白：“30号到，一共五天。”
吕宗健问：“之前不是说能待十天吗？”
商落白说：“我爸要去日本开会，会议时间提前了。”
商莉莉心里算着时间：“够了够了，我这就告诉老袁，让他给定房间。”
“不用了，他们说想回老房子住。”
“哎呀，那多麻烦，哪有空打扫。我回头跟小姨说吧，我一说她就答应了。”商莉莉拿出手机，飞快地给袁航发了一条语音。
不出半分钟，袁航的消息就回过来了：“没问题。”
吕宗健很满意，他又喝了一口酒，拿起电视遥控器按下：“看看有什么节目。”
电视画面亮起，非常不应景地播放着一档法制栏目。
“近日，我市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笑气非法加工售卖案，共缴获笑气成品十万多支，抓获犯罪嫌疑人13名，并端掉了小型加工厂一间。同时，警方将加大力度整顿非法销售笑气的黑色产业链条，坚决打击、杜绝第三类毒品”
商莉莉想起了什么，问：“小白，你最近有没有跟穆锦联系？我这几天给她发微信她都没回，我还想约她逛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