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鸿一瞥
楼月怜睁开眼，紧蹙眉头。
“不舒服？”
楼月怜按了按太阳穴，依旧蹙着眉头。
梦里是那熊熊大火，烧灭了神峰，那火追赶着也吞没了她
“无碍，只是梦到了一些往事。”
楼月怜望向那声源处，白羽宸正坐在案上阅读竹简，细碎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身上颇有一点神王的神韵，而那容颜相当俊美，楼月怜刚醒，还有些痴，一不留神就望着白羽宸出了神。
白羽宸放下竹简，道：“怎么了？”
楼月怜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没什么。”
白羽宸道：“恩。”
于是，这二人又沉默了，这几天都是这样。楼月怜以真身在白霆峰住了几天，早已习惯了。
半响，楼月怜又道：“婉仪如今怎样？”
自她当上鬼君遇到那么多事，还未知晓婉仪的事。
婉仪全名是菏泽婉仪，东部菏泽帝国皇帝的女儿，十三帝姬。婉仪是她儿时无意结识的玩伴，她们的结识源于一次英雄救美，那时楼月怜还较为年幼，但早就在傲梅峰混迹多年，武艺高超又长得不错。所以楼月怜那次偷跑下山换上一身男装，带着繁弦剑，嘴叼一根狗尾草，双手向上枕在脑后，颇有一副少侠的风范。
少时楼月怜心气高，脾气也不小，于是看见菏泽婉仪被几个小流氓欺负一个没忍住上去就把那几个小流氓打得哭爹喊娘，鼻青脸肿。那时楼月怜武艺虽然高超但也耐不住人多，过招间被打了一棍子，疼得楼月怜没忍住吐出一小口血，又在心中将那几人祖宗三代问候了一阵。
而那时候的菏泽婉仪也是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一枚，看着楼月怜吐了口血，又是因为她，于是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楼月怜也是无奈，明明被打的那个人是她，怎的还要她来安慰这个青衣小女孩。楼月怜百般温柔，千般无奈，终于把人哄得不哭了，于是这小女孩的哥哥又来了，看着这女孩在她面前哭，以为是楼月怜欺负了她，冲过来就给她一顿劈头盖脸地骂，骂得楼月怜完全没有插嘴辩解的机会。要不是他身后有几个跟班把他拉着，楼月怜怀疑她早就被这人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等到事情水落石出，那少年颇不好意思，连连对她道歉，楼月怜都替他尴尬。
后来交谈间，楼月怜才得知两人的名字。
“在下菏泽明诏，多谢少侠救我妹妹。”楼月怜还记得那时候正是春天，酒阁里有阳光透过层层绿叶照进来，洒在少年的笑脸上，一时间恍了楼月怜的脸。
而楼月怜也记得当时菏泽婉仪安静坐在菏泽明诏的身后，时不时抬头望上她两眼，满脸羞红。
楼月怜那时虽然年少，可也知道菏泽婉仪是什么心思，楼月怜见她年纪小，不忍伤害于她。于是这事便一拖再拖，多次见面楼月怜都能看见菏泽婉仪眼中的那股爱恋越来越重，但话到嘴边却都咽了回去。
直到那日，楼月怜记得菏泽婉仪没有出现在菏泽明诏的身后，而菏泽明诏的脸色非常凝重，楼月怜觉得大事不好，但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楼兄可有成家的打算？”
那时楼月怜正想要喝茶，却被惊得一下甩了茶杯，匆忙间胡乱说了些什么，提着衣摆就跑了，回首间，屏风后有抹青色的衣衫慢慢走出。楼月怜知道那是菏泽婉仪，很多时候她都喜欢将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温柔雅致的模样，而此刻她只是将手放于身侧
后来再见她时楼月怜颇不好意思，菏泽明诏待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不过楼月怜可以看见菏泽婉仪看她时眼睛里那股热情已经没了，她们有时眼神会撞在一起，而菏泽婉仪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楼月怜有一次无意听到他们兄妹的话。
菏泽明诏有些气愤，“你喜欢楼兄为何不说？”
“他不喜欢我，我又何苦去给他添麻烦呢？”
“那你就这么自己忍着？！罢了，你不去我去！”
“哥哥！你站住！”茶杯狠狠落在桌上的声音。
楼月怜一惊。虽然他们见过许多次了，但很多时候菏泽婉仪都是不爱说话的，她总是那么安静。但这次却
菏泽明诏像是也吓着了。
“你上次已经问过他有没有成家的打算，他说了并无此意”
菏泽明诏心疼妹妹，道：“也许他现在又有了呢？”
菏泽婉仪苦笑：“一个并不喜欢我的人你问他再多次他也是会这样说。哥哥你每次和楼哥哥谈完都很高兴，我不想你们因为我闹僵。而且上次他已经知道你想问他什么，而他也拒绝了。我们又何苦去为难他呢？”
菏泽明诏没有说话了。
“楼哥哥能文能武，精通音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四国格局，以后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跟他以后注定没有交际。”
楼月怜在门后，抬着想要敲门的手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楼月怜才神色正常，像往常一样敲了敲门。
楼月怜私自下山的频率很高，所以在傲梅峰传开了。易沉吟也知晓了，这次又将她深夜爬墙进院逮个正着，所以不得不罚她。
楼月怜在供奉傲梅峰历代峰主的祠堂下跪，没有易沉吟的允许她不可以起来。
楼月怜在这里跪了不止一次，按照以往，楼月怜一定满口胡言乱语说自己冤枉，撒泼打滚求得易沉吟不忍放她一次。而这次楼月怜异常沉默，脸色严肃冷然。
易沉吟疑问道：“月怜？你”
楼月怜道：“我没事。”
易沉吟放下手中的书，从椅子上站起，道：“没人跟你说过吗？你撒谎的时候眼睛总是往下的。”
楼月怜没有回话，易沉吟也不逼她。
隔了好一阵，楼月怜才道：“我只是突然发现，不伤害一个人的方法就是从一开始就说清楚。”
易沉吟笑道：“看来此次下山，除了喝花酒，你还是有长进的不是吗？”
“罢了，你起来吧。”
楼月怜摇了摇头，道：“这次，是我活该，我应该受的。”
“师尊您回去吧，每次我犯错您都陪着我，楼月怜深觉自责。”
易沉吟执起腰间的玉箫，一敲楼月怜脑袋，痛的楼月怜哇哇叫，“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跟师尊我这么客气了？老实说，我房里那几坛百花酿是不是你偷喝的？”
楼月怜一咂嘴，无辜道：“我说不是师尊你信吗？”
易沉吟一哼，道：“你觉得我会信吗？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吗？”
楼月怜道：“那我给你做一碟红豆糕。”
易沉吟一挑眉：“不够！两碟！”
“好好好。”
“还要陪我下棋！”
楼月怜眉头一挑，道：“这个不行！”
“为什么！？”
“恩这个师尊的棋艺已经超然脱俗，徒弟已经不能跟上师尊的诶道行！所以”
“那你就在这里跪到这个月的月末吧。”
“什么？！我不要！”
“那就陪我下棋！”
楼月怜心中抱头痛哭，心中一横，臣服于强权之下，“那好吧”
她师尊那棋艺她真没说错，确实已经超凡脱俗，只不过是差得超凡脱俗，楼月怜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看了易沉吟跟一个男人下棋，楼月怜虽然不懂不过也知道那男人棋艺相当了得，但他手把手教易沉吟下棋还是没能教会他，情到深处，易沉吟一摔棋盘气得狠狠踹了那男人几脚。
不过那男人却也没有生气，依然随叫随到，哄得易沉吟高兴了，于是又开始教他下棋，于是男人又被踹。
那时楼月怜看得哈欠连天，倒也学会了点门路，于是在易沉吟被堵的无路可走的时候，楼月怜执起棋子，赢得棋局。再然后易沉吟被打击得生无可恋，望着长亭外的落日孤雁神游天外。
不过楼月怜最记得的是那可恶的臭男人安慰易沉吟被踹后，在易沉吟看不到的角落满脸凶恶狠狠掐了她一把，还抢过她手中易沉吟给她买的糖葫芦，威胁她要是叫出来就将糖葫芦毁尸灭迹。那时楼月怜那时年幼，不知道告发男人，自己痛得忍住泪水。
时隔多年，楼月怜想起那男人总是嗤之以鼻，狠狠骂一句：伪君子！
不过这么多年，易沉吟的棋艺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还有更糟糕的势头。若是易沉吟想要下棋首先找的就是楼月怜，然后楼月怜被拖得下一整天的棋，然后筋疲力尽，生无可恋。
再后来，楼月怜穿着傲梅峰校服和白羽宸带领一群弟子前往青丘除害时被菏泽兄妹遇见，那时她是女装，那两人被惊得目瞪口呆，楼月怜也不好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的身份。
那时楼月怜觉得自己应该是完了，她跟菏泽婉仪应该是玩完了，但其实不然，从那以后，她和菏泽婉仪的关系越来越好，丝毫不尴尬，时间一长，竟成了闺中密友。
白羽宸眉头微蹙，过了好一会才道：“菏泽婉仪如今是青丘女帝。”
楼月怜一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道：“婉仪当真厉害！”
要知道婉仪她爹膝下儿女成群，光儿子就有二十多个，这帝位再怎么也不太可能会掉在婉仪身上，况且青丘国从来没有女帝！
谁知楼月怜的话刚落下，白羽宸的眉头就蹙得更紧了。
“他哥哥菏泽明诏四年前当了太子，又在去年于灵泽杀死所有兄弟，菏泽婉仪又杀了他”
楼月怜心中才有一团火，霎时间就烟消云散了，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和你吟诗赋词的帝姬了。”白羽宸看着楼月怜。
楼月怜眼睛下瞟，道：“不能吟诗赋词那就把酒言欢吧哈哈，婉仪当了女帝酒量肯定练出来了，毕竟遇到些大典佳节什么的那些王公贵族总要凑上来敬酒。”
白羽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楼月怜不敢看他。
“白羽宸，我想走了”楼月怜说这话的时候头一直是低着的。
孟婉莹身上的伤应该好了，楼月怜该回倚天峰了。
白羽宸持笔的手一顿，又是一阵沉默，良久，白羽宸道：“恩。‘语气很轻。
楼月怜很感激他，感激他认出了她却没有将她交给十二神峰，没有与她针锋相对但是，她有不得不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