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奈何桥上
忘川河的水没有尽头,无论春夏秋冬那水都呈一种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而过此河要经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那桥上有一个白头发的女人,人间都流传孟婆是个老婆婆,其实不然,她是个挺漂亮的女人,身量娇小,眉目清秀。
“孟婆,接着。”楼月怜抛出那个装着眼泪的小瓶子。
正在装孟婆汤的孟婆抬头、擦汗,一把接住楼月怜投给她的小瓶子,面无表情道:“你不会把瓶子递过来吗?”
楼月怜笑道:“因为相信你接得住,所以我才扔的。”
孟婆浅色的眼瞳冷漠,“你一直都是那么甜言蜜语吗?”
楼月怜笑意加深,道:“孟婆,汤还有吗。”
孟婆汤是人的泪收集煎熬成汤,孟婆在这奈何桥待了几百年,怎么可能突然就收集的眼泪不够了。孟婆之所以跟苏清说孟婆汤不够了,无非是想要刚上任的鬼君楼月怜处理‘悬案’罢了。
孟婆给一断头鬼魂一碗孟婆汤,“‘悬案’是生死簿里最难处理的一部分,你堂堂鬼君不做,谁来做?”
“你若是不做,待‘悬案’堆积,酆都必定大乱。你鬼君倒是无事,酆都民众万千,你叫他们如何自处?”
“我这不是在做吗。”楼月怜拿出那没有美人的人皮画,又是一扔。
“孟婆,我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孟婆接过那人皮画,“人皮”
孟婆看了半响,丢入忘川河中,那人皮立刻被孤魂野鬼撕成碎片。
“如何,有眉目吗?”
“剥皮炼鬼这技术只有摄青鬼会,现今存在的摄青鬼只有轩辕。”
楼月怜笑了笑,“我去找他。”
孟婆道:“站住。你知道这摄青鬼是什么吗?”
“摄青鬼是人因深仇大恨,而又不能报,躺在棺材中,卧在尸底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而修练成鬼的半人半鬼。”
“摄青鬼轩辕在世间存活了数千年,他听你的是给你面子,不听你的,你一个刚上任的鬼王能奈他如何?”
“那就放任他不管?”楼月怜站在一片彼岸花海中,红衣似与花海融为一体。
“如今他只是做出这一案,并没有损及人命,况且此事已被你解决,你没有理由去寻他麻烦。”
“那便如此吧。”
一片风吹过,吹起了楼月怜的红色纱衣,随便捆了几下的乌黑长发随风而飘,那双笑盈盈的凤眼因为拂过的长发眯了眯。
孟婆望着楼月怜许久,浅色的眼瞳若有所思,“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楼月怜一愣,没说什么,转身欲离,顿住,半响道:“不笑,难道哭吗。”
孟婆又道,“去看看他吧。”
楼月怜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孟婆浅色的眼瞳。
“好。”
这几日,楼月怜兴许是受了孟婆的点化,在酆都发愤图强一口气把堆成山的‘悬案’处理了个干净,赢得孟婆青眼一枚,苏清告白一句,酆都民众赞许无数。
“鬼君大大,我真的好佩服你,以往这些‘悬案’前任鬼君至少要处理好几个月,您就几天都搞定了!”
“上任鬼君虽然很有责任心,但修为比不上以往各任鬼君。”
“现在好了,您实力强大,又有了责任心,以后酆都一定会更好!”苏清看着楼月怜冒星星眼。
楼月怜此时正享用着她的早点,左翻右翻看着酆都的早报,彩色的纸张,图画会动。
“苏清,阿宫家的鸡突变了?”楼月怜吃了一口那白花金心的煎鸡蛋,咸得蹙眉。
“不是阿宫家的鸡突变了,是养鸡用的水变了。”苏清从公文中拿出一本,递给楼月怜,“酆都民众一直吐槽三渡河的水变咸了,流经酆都的河流又只有三渡河一条,原来没多在意,但三渡河越变越咸,时间一长,阿宫家的鸡下的蛋也变咸了。”
楼月怜翻着这本公文,将近所有的酆都民众都在吐槽三渡河。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苏清不好意思摸了摸黑发,“这不是,您都在处理悬案吗,我就拖到了现在。”
“我处理悬案就用了几天,而三渡河的水从上个月就变咸了,你现在才跟我说。”楼月怜关上公文,随手丢给苏清。
“但您之前说不想处理公文,都是我在处理,我能力有限,这个我真处理不了。”苏清接过公文,大大的眼睛写满无辜。
“”
所以说,都是她的责任咯,楼月怜浅笑,自动避开尴尬的话题,“上报天宫了吗?”
“说是说了,但是他们说那位大佬他们不敢管,叫您自己处理。”苏清抿了嘴,眉头一蹙。
那就是不管咯楼月怜眉头一挑,“苏清,小小年纪不要蹙眉,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什?!鬼君大大,我是男的,再说我有三百多岁了,怎能算小?”苏清刹那间红了脸,争论道。
楼月怜笑了笑,没说什么。
“苏清,我出去一趟。”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等三渡河的水干净了之后,差不多我就回来了。”楼月怜起身带上一把伞就离去了。
楼月怜没有去三渡河的根源地,而是上了一座荒山。
十二神峰是人欲升神所创立的修炼神峰,若人间某处有鬼怪妖魅作祟,十二神峰定会派弟子处理,如其名约,十二神峰确实有十二座山,但如今只有十一座山。
楼月怜徒步上一座荒山,多年来因无人问津,这座荒山荆棘野草丛生,楼月怜没有穿鞋,脚腕处的铃铛‘铃铃’作响,楼月怜走了许久,赤脚早被满地荆棘扎得伤痕遍布,但没有血。
楼月怜拿出一把红色的伞,遮住艳阳,红伞周围处有许多银色铃铛,一摇一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楼月怜拨开眼前的灌木,看向山顶处那宫殿,因为许久没有打扫的缘故,宫殿内外灰尘密布,楼月怜熟悉地走向宫殿内那朝阳一处,有个白色的墓碑,因为年份很久,上面的文字已经看不清楚。
楼月怜轻手轻脚把带来的糯米酒和红豆糕放在那墓碑前。那墓碑兴是有人打扫,白得一尘不染,但楼月怜还是轻手轻脚地又擦拭了一遍。
“师尊原先山脚下那家酒铺已经不在了,我走了许多地方,找了许多酒铺,但他们买的百花酿都不是山脚下那家的味道,所以我带了糯米酒。”
“师尊我还能这样叫吧”
楼月怜擦拭着墓碑一遍复一遍。摸着那模糊的文字眼神闪烁。
“您总是笑着的,就算我和外峰人打架,就算我夜不归宿,就算我被罚就算我犯下滔天大罪你也对我笑”
“师尊,月怜真的错了”
“但为什么一定要您替我偿命呢”
楼月怜的眼眶红了,但却流不下泪水,鬼是不会流泪的。
外面丛林突然有些声音,楼月怜连忙躲在一旁石柱后。
从林处走出一个白衣的俊美男子,白衣上锈有仙鹤,那男子手提一坛酒,细看竟是百花酿,他将百花酿放在墓碑前,看着楼月怜放的糯米酒一愣,又望见那一旁的红豆糕脸色突变。
楼月怜见情势不对,立刻跑进灌木中,惊动了那刚到的男子,那男子也冲入灌木丛中。楼月怜躲在树上,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楼月怜的红衣,楼月怜透过叶间的缝隙看见那男子,男子左顾右盼在寻找,那男子的眼尾有些泛红,眉头紧蹙,终是跑向山下。
楼月怜从树上下来,走到那墓碑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抬首,楼月怜嘴唇发白,道:“师尊,再等我几年,月怜一定为您讨个公道。”
又磕了几个响头,楼月怜躲躲藏藏下了山,没有见到那俊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