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坦白
2023110
陈肆野突然问:“阿听,你上学时有过喜欢的人吗?”
纪听看着他,仿佛心虚似的撩了撩头发。
她点头,“是啊,你呢?有过什么很挂念的人吗?”
陈肆野笑然,“你在说小满吗?”
半回忆道:“阿听,我见过你,在那年的冬雪夜,南城。”
那年的冬雪是南城近十几年来最大的一场,连同记忆的城门都被掩住,突然的春天,没有令冬雪消融,反而是空气又冷了几分。
“我站在你家的楼下,对吗?”
对。
那些人又来家里了,父亲说新年,想要出去为纪听买些年货,说起来也不过是些糖果瓜子什么的,初入青春期的纪听也曾幻想,这将是个有年味的新春。
可那些黑衣服的男人总是阴魂不散,总喜欢将人的梦幻泡影戳破,讨厌得和看魔术喜欢拆穿的人一样。
纪听在屋内,南方不会开地暖,家里的空调也因穷只买得起制冷的,其实和制热空调就差几百块,可当时的几百块,可以买下一个人羞耻的灵魂或者柔软的身体。
陈肆野站在楼下,窥见楼上穿着单薄衣衫的纪听也正撑在窗台上,她伸出手,片片雪花落在她指尖融化,手也跟着被冻红了。
那刻陈肆野甚至以为她即将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眉间含着千年不化的冬雪般,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表现为脆弱和死亡。
电脑那头的小姑娘声音微小,“哥哥,今天的药好苦,可是小满都喝完了,护士姐姐也夸我。哥哥有什么奖励吗?”
陈肆野闷笑着说好,“小满乖,哥哥待会儿给你带糖葫芦。”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也很美,你那边应该也能看见吧。”
小女孩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对呀,南城好多年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了。不过病房里的阿姨都很怕冷,他们不让我开窗户。”
陈肆野哄着对面愈加沮丧的小满,“这是阿姨关心你,小满。关好窗户,不要感冒了。”
电话挂断时,楼上的纪听遇见关了窗户,唯有一张大红色的窗花冷冷地挂在玻璃上。
那些人下来了,手上拿着零散的蓝绿票子,十几张不多的百元此刻像是点缀的饰品般参杂在中。
为首的男人姓刘,真名连陈肆野都不知道叫什么,不过是个跑腿的,会里人有些知道他的都叫刘腿子,因为拿回欠款最快,谐音“溜腿子”。
“小陈爷,走吧,只剩下最后一家了。”
陈肆野将手机揣进兜里,看着他微皱着眉,仿似方才的人不过幻象,声音冷冷道:“这就是你在会里被称作刘腿子的原因吗?硬生生地毁掉一个个家,会里是这样教你的吗?”
陈肆野的语气里带着震怒,虽声音不大,却气势十足,刘腿子脸上没了笑,“小陈爷你这是怎么了?”
“回答我的问题。”
陈肆野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刘腿子从不服眼前的毛头小子,却还是低下了头,“会里的原则是只要能收回钱,不论手段。”
“会里的规矩老了,总是要有个人出来变通的。我认为你会懂我的意思。”冬日的雪太寒了,只能望见茫茫一片,陈肆野拍落头发上的雪,带上帽子,“天冷,您早些回去吧。”
……
纪听有些好奇,“你为何会出现?为何又会记得我?”
陈肆野敛眸,有些感叹:“大概是阿听长得真真好看,我一眼忘不掉。”
他不希望提起那些往事,他的阿听好不容易从以前自卑敏感的小姑娘活成现在坦荡自在的模样,她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的爱人知道这些吧。
毕竟连同他也不愿她知道儿时不美好的回忆,不是逃避,只是担心她流泪。
也是这时陈肆野才分清,原来热烈的那个人从不是纪听,只是他们都喜欢在冬日拥抱取暖,那一些些的温暖便如太阳般热烈。
陈肆野逐渐想起某次闹事,他人砸碎半个玻璃瓶,裂口直直想要奔去抵住陈肆野的脖子,还是纪听拿起桌上酒瓶向那人砸去。
事后连她都止不住后怕,可事临当头,她只想保护陈肆野,甚至不顾陈肆野本不在乎,也本能反手。
纪听声音含混,还是说他打趣的性子,“要结婚了陈肆野,你是小孩子吗?”
陈肆野凑近她,声音小得似在说秘密,“因为我想把阿听当小孩儿宠。”
完后陈肆野又笑起来,“阿听闹的样子也很可爱。”
两人磨蹭间竟已经走到长街尽头,那有一座桥,连着河的对面是一座灯塔,纪听双手靠在桥上,“小满是你的妹妹吗?从未听你提起,也从未听你朋友提起,不会是你有年下癖,喜欢女朋友叫你哥哥吧。”
纪听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陈肆野拍拍她的头,“我让你叫过哥哥吗?”
“有,床上的时候你很喜欢我叫你哥哥。”
陈肆野:“……”
他咳嗽,“我喜欢阿藤这个名字,妈妈常叫我阿藤,希望我像藤条一样长势不息。”
纪听托着下巴点头,眼睛眨呀眨,“别逃话题,小满。”
陈肆野想了想,“小满,是我的亲生妹妹……”
陈肆野的父亲是南方一位做生意的商人,说来富甲一方也不为过。母亲在妹妹十岁那年过世,可惜妹妹陈满十二岁时又得了病,父亲四处寻找良医,国内国外地跑。
可惜她没能熬过南城的冬天,大概确实因为冬天太冷了,太多病人都难以熬过冬天。春日里医院送走许多病人,病房一下子就空了许多。
再后来就是陈肆野来到s市,接手了父亲在这里的产业,遇见了纪听。
关于小满曾经存在的痕迹,陈肆野回答:“存在不需要留下痕迹,就像一场暴风雨对于大海来说也未曾留下什么痕迹。生活总要向前看嘛,明天又是另一天了。”
“阿听,你和靳苍南以前认识,对吗?”
“对。他……是我前男友。”
纪听抿着唇,“那是高中的时候。”
可惜啊,可惜老天总是喜欢开玩笑,年少时真心爱的人,最终也无法在一起。
纪听将那些往事悉数告诉了陈肆野,甚至包括自己的第一次,“你会介意吗?”
陈肆野的回答很直接,他表情严肃:“阿听,如果我在乎你是否是第一次,这不公平。”
“男性如果以落红来判定女性是否纯洁,那如何判断男性呢?我是第一次就要求我的伴侣是第一次,真是这个社会太大的荒谬。”
“只是……”陈肆野摸了摸鼻子,“第一次,挺不好意思把你弄成这样。”
纪听踮起脚想要捂住陈肆野的嘴,陈肆野却顺势吻住了她,“小姑娘很清楚如何堵住我的嘴呢。”
“其实是否是第一次没关系,我爱你。”
爱的意思是看清对方后,包容、接纳、还能保持那颗想要在一起的心。
“我只会在乎我的爱人是否爱我。”
陈肆野刮刮纪听的鼻尖,两人牵着手走回了家。
远处灯光下,恍惚了片角身影。
早已掉漆的兔子挂件掉落在地,男人捡起它,拍了拍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