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霍玉凌一夜未睡。
他从东宫出来，通畅无阻，但霍玉凌知道，自己身边现在一定有太子的眼睛，就算自己想入宫，恐怕他都没法进宫门。
太子的意思霍玉凌何尝不清楚，无论前太子和太傅跟他是如何情谊，他们都已经落了下乘，如今太子当道，而他还愿意护着他。
但凡霍玉凌自觉一点就应该忘了今晚的一切，回去睡一觉，醒来又是富贵余生。
京城宵禁，霍玉凌在街上漫无目的逛了一圈，他竟然发现，自己除了东宫，别无去处。
霍玉凌转头去了桃花会。
媚雅琴声依旧悠然，但霍玉凌心烦意燥，无法静下心来。
“殿下。”媚雅放下手里的琴，“殿下为何如此烦恼。”
霍玉凌摆摆手，往日风流不在，神色疲惫，“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媚雅停住脚步，她一向清高也懂规矩，霍玉凌总是点她倒不是因为琴声，而是媚雅的自知之明。
“殿下。”媚雅竟然没走，“让我猜一猜。殿下这么烦恼，是因为太傅吧。”
霍玉凌一震，他目光严肃，“你为何知道？”
媚雅淡淡一笑，“殿下不必紧张，这消息还没有满城风雨，我之所以知道”她意有所指道，“殿下忘了，这是桃花会。”
是啊，这是桃花会，京城最大的烟花地，也是人流量最多人最放松的地方。人一旦放松了，秘密就藏不住了。
太傅的消息东宫瞒的严实，但这事总要有人做吧。
只要有人的地方，消息就有缝隙。
媚雅道，“殿下如此烦躁，想必殿下还是想救太傅的吧。”
霍玉凌没回答。
媚雅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妩媚动人，眼神却坚韧笃定。她是桃花会的头牌，经久不衰，但也无人知道她的来历。
媚雅入桃花会的第一天，霍玉凌就跟一群纨绔见了人。身处烟花地，满身通体高贵气质。
霍玉凌猜测，媚雅本是官宦女。
现在，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霍玉凌盯着媚雅，“你是谁？”
媚雅突然跪下来行了礼，“我本罪臣魏家女，因前太子被杀，魏家满门入狱，男入刑场，女入官妓，我阴差阳错到了这里，有幸见了殿下。”
“殿下，我本只想安稳度日，但听闻太傅消息还是不忍旁观，太傅于我父亲有知遇之恩，如今太傅有危险，我应当为他一搏。”
霍玉凌盯着眼前女子，她很脆弱，但也坚强。
霍玉凌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模样，她也是如此。
霍玉凌亲伸手去扶她起来，“我知道了。”
媚雅看的分明，霍玉凌没有拒绝。
媚雅郑重跪下来行大礼，“媚雅恳求殿下救太傅。”
霍玉凌手停在空中，他神色郑重，“媚雅，太傅于我有恩，我何尝不想救他，但是如今太傅已入东宫，没有人可以把他带出来。”
媚雅眼神坚定，“你可以。”
霍玉凌一震。
他可以吗？这么些年，他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忍忍就过去了，都已经富贵生活了，还贪心到什么都想要吗？
霍玉凌站起来，媚雅说的没错，他本是不甘心的。
“太傅在东宫的消息虽然被封锁，但你我既然知道，那么肯定还有别人知道，太傅”
媚雅适时接道，“太傅并不是罪犯，相反他名誉响彻天下，太子如今如此强硬，就是因为他不能够让太傅还活着的消息传到宫里去。”
霍玉凌顺着思路，“只要”他站起来原地踱步，“只要太傅在东宫的消息人尽皆知，那么太子就不得不放了太傅。”
说道这里，霍玉凌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他兴奋走来走去，“我第一反应是进宫，太子一定在皇宫跟前放了人，我现在入宫，但是我可以让这件事在天亮前传遍京城。”
霍玉凌顿时兴奋起来。
桃花会夜夜无眠，这里就是消息传播流通最快的地方。
“媚雅。”霍玉凌说，“让人把消息递给每一个在这里的京城公子哥。”
媚雅忍住兴奋，“媚雅随时准备着，我马上去安排。”
她转身就往外走，走到房门突然转过身认真问霍玉凌，“殿下，你这么做，不是太子想要看到的。”
霍玉凌静静看着她，“我想，你也不愿意放弃如今富贵生活去冒这一场险。”
媚雅郑重抬手，深深鞠了一躬。
“这还不够。”霍玉凌想。
媚雅推开门，外面靡靡之音穿透进来，随着门被关上，霍玉凌的耳朵再次安静下来。
“要让太子第一时间知道，太傅入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霍玉凌顿时想到了人。
平日跟着霍玉凌一起玩乐的都是京城著名纨绔，他们身份尊贵，日子闲的烧银子花就为了找个乐子。
这些人很好找，虽然子时，但是瞧着都不会在家。霍玉凌递了消息，几个纨绔从勾栏地，赌场和酒楼等地方马上就来了。
户部尚书嫡次子梁从是最先到的，他就在桃花会，听到霍玉凌找人他扔下姑娘就来了，“九皇子，你可舍得出来了。”
霍玉凌道，“这话从何而来？”
梁从眼睛一瞪，“你还不知道？现在京城到处传你跟定山侯府的那个嫡长女好上了？我来了桃花会几次，都没看到你，咋了，真的打算成婚了。”
突然提到萧和夕，霍玉凌一愣，他记起那夜他们一起赏夜色时她的真心话。
霍玉凌突然有一种预感，萧和夕也在这趟浑水里面。
“咋了。”梁从看他发呆，挤眉弄眼，“真打算收手了，别啊，这桃花会这么多美色呢？”
霍玉凌没好气甩开梁从，“成个屁。”
梁从这才放心，“我就说呢，什么姑娘都配不你，对了，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中嘉郡主。”
说起这冤家霍玉凌就不想回，“惜雨郡主成婚，他去了蜀地。”
梁从一挑眉，“惜雨郡主可惜了，那么一美人，皇帝竟然真的舍得给蜀地那个老男人当填房。”
霍玉凌不说话，他从不评论朝政事。
他们说话功夫，几个纨绔陆陆续续都来了，反应都跟梁从一样。
“九皇子，你再不来，我真的要相信传闻你跟萧家女好上了。”
“是啊，我今天还点了媚雅。”一公子哈哈大笑，“结果说你来了。”
今天奇了怪了，一百个人都要提萧和夕，霍玉凌想着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忍不住心肝疼。
他没好气道，“没提亲，没好上，媚雅不会让。”
梁从道，“九皇子今日怎么好兴致，大半夜的找我们。”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霍玉凌随意往后靠，无意摩挲手里玉戒，“也没什么，今日突然收到太傅入京城的消息，突然就想起来在书院被折磨的日子。”
“这一下子玩的都不痛快了。”霍玉凌道，“转念一想，这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玩的不痛快啊。”
梁从反应最大，咋的一下子就蹦起来，“太傅？哪个太傅。”
“程成太傅。”
周围纨绔子脸色骤变。
有人道，“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现在看来是谣传。”霍玉凌道，“我亲眼见了他，就在东宫。”
那这消息显然是没错了。
梁从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又回来抓我回去背书了，转念一想，我早就不用读书了。”
周围都笑起来。
插科打诨一会，梁从左顾右看，“贺书南呢？”
贺书南是当朝左丞相的嫡子，除了霍玉凌，就数他身份最尊贵了。
霍玉凌主要想找的就是他。
有人道，“贺书南这几天出不来了。”
“为什么？”
“你们还不知道？贺家定了跟太子的亲事，这个时候丞相大人怎么可能让贺书南出来惹祸。”
“没他很无聊啊”
本来只是一句客套话，一旁没有开口的霍玉凌突然道，“既然没他不行，那就去找找人吧。”
几个人相互一对视，鬼点子就在空气中通过脑电波达成了一致。
“这可好久没去翻丞相府的墙了”几个纨绔子都忍不住摩肩擦掌。
霍玉凌最先站起来，这消息要带到丞相府。
梁从是最后一个出门的，眼看着前面都在讨论，他勾着霍玉凌肩头，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玉凌没直接回答，只问道，“你相信我吗？”
梁从微微点头。
霍玉凌曾经救过他，自此之后梁从就一直跟着霍玉凌。
家中长子已经十分优秀了，要是次子还出彩，就会兄弟阋墙。
梁从埋了自己的志向，成了京城纨绔子。
霍玉凌知道梁从跟纨绔子不一样，他知道他的伪装，也从来没有拆穿过。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丞相府，他们对翻墙特别有心得。
贺书南没法出门正愁闷，就听到外面兄弟的暗号，他崩的三尺高，病都不装了，窜出房门就回应。
霍玉凌从墙上跳进丞相府。
就看到周围骤然灯火通明。
黑压压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当朝内阁贺左丞相。
正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梁从第二个，他一上墙就看到了丞相大人，还有被捆的像猪一样的贺书南。
丞相慈爱的打招呼，“梁二公子，进来坐坐吧。”
梁从讪笑道，“不用了。”
谁知后面翻墙的纨绔子没耐心，“梁从怎么还不下去？”他说着突然翻上墙，不小心撞了梁从。
梁从摔了个狗吃屎。
而墙上纨绔子看到地上阵容，一边嚎一边溜，“赶紧走。”
只留下梁从捂着脸欲哭无泪。
我跟你没完。
丞相看着闹剧依旧慈祥，“九殿下，梁二公子，既然深夜前来，那么进来喝杯茶吧。”
谢天谢地，梁从想，没有像小时候一样马上就请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