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霍玉凌确实是来算账的。
在东宫第一眼见到萧和夕，霍玉凌以为这是个可怜丫鬟，在太子跟前还替她解释，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可怜丫鬟是定山侯府的嫡长女，不仅如此，她还转身就把自己卖了。
霍玉凌一晚上辗转反侧，苦思无解：这京城贵女竟然还有一门心思得罪自己的么？
我难道不是他们最喜欢的纨绔子弟了吗？
还是说，这偌大京城的名门贵女，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但是一想到萧和夕皮包骨头的模样，霍玉凌鲤鱼打挺坐起来，不对啊，别说嫡长女了，哪家丫鬟有她这么看着可怜的。
看着跟逃难似的。
霍玉凌慢慢眯了眼睛，难道她在玩一种很新奇的招数？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毫不留情的出卖自己！
霍玉凌再次钻进死胡同，越想越不甘心。
一大早，霍玉凌难得没去烟花地，递了名帖拜访萧家。
萧定山接到帖子满脑子不解：他来干什么？
轮公霍玉凌从不理朝堂事，轮私家里女儿虽可爱，但也自知之明高攀不上啊。
满京城都是等着跟霍玉凌传绯闻名门贵女，排队也等不到自家女儿啊。
那就只有一件事，九皇子是来当传话筒的：九皇子不理朝政，但与太子关系亲密，太子昨日才拿捏住自己苛待嫡女的罪名，今日九皇子就上门了。
萧定山越想越发憷
“殿下大驾光临。”萧定山满脸笑容，“有失远迎。”
霍玉凌一摆手，姿态倜傥，自成风流，“定山侯不必客气，我也没什么大事。”
那就是私事了。萧定山松了一口气，甚至暗喜期待。
九皇子是京城最想嫁榜首。
如今皇位之争尚没有结束，各家其实并没有那么愿意将女儿送入参与争夺皇位的皇子府中。
站对了队固然鸡犬升天，但是输了呢？那就是万劫不复。
再说他们已经是侯爵之家，往上虽然有上升空间，但能够保住此间荣华更加重要。
在适婚儿郎中，九皇子是最佳人选。
他身份尊贵，且不参与朝政，无论未来谁登基，他都是准闲散王爷。
尤其如今三皇子封太子，作为太子最宠爱的弟弟，九皇子更加热度断层。
对于适婚女子来说，这满门贵家公子王侯，九皇子最为俊朗风流，虽纨绔放荡，但最亲近待人，只要是美人，不分贵贱。
一个天天大手大脚挥霍金银吃喝玩的俊朗王爷，谁不爱呢？
京城风气开放，就算无婚约，只是情谊深重，男女也是可一同出门。
九皇子只有一个，但依旧有贵女争先恐后，就算只是跟着九皇子交往一段日子，也能够认识更多京城贵公子，这也有利于他们以后婚嫁。
萧定山有自知之明，自家门第女儿肯定高攀不上九皇子这等，但就算是不婚嫁，跟霍玉凌产生联系也是大大有益的。
萧定山的脑子里在从岚姑娘和画姑娘中反复横跳。
霍玉凌无视萧定山表情，“听闻定山侯昨日迎回回嫡长女，不知真假？”
萧定山愣住，表情跟雷劈一样，说话都不自信，“确实，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霍玉凌冷哼一声，“说起来，我可比定山侯还早知道，昨天在东宫，我可多亏萧姑娘。”
萧定山反复琢磨霍玉凌的语气，这句“多亏萧姑娘”怎么都不像是来感谢的，萧定山迟迟不敢回话。
这是来问罪的么？
萧定山可不敢自信霍玉凌会看上乞丐般的乡下丫头，怎么琢磨都像是不愉快的经历。
“不知道萧大姑娘在不在，能否一见？”霍玉凌说。
萧定山赶紧说，“在，殿下稍等片刻。”
霍玉凌十分有耐心的等，脑海里心痒难耐，已经想出十多种花样“报复”萧和夕。
然而等萧和夕真的出来，他却一下子愣在原地。
小姑娘换下破烂衣裳，穿着打扮皆是大小姐规格，但依旧瑟瑟缩缩，神色茫然，好似把乡下丫头装进锦衣中，别扭奇怪。
仔细瞧着，看着也比同年姑娘瘦小许多，皮肤是常年饥饿发黄，一双大眼睛尽是防备瑟缩。
霍玉凌一下子被可怜击中，瞬间原谅她了。
每日担心温饱生存的姑娘，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儿郎。
小姑娘不敢看人，视线盯着地下，睫毛颤抖，更显可怜。
霍玉凌怜惜，忍不住打抱不平，“你们萧家就是这样对待嫡长女的吗？”
萧定山赶紧告罪，“小女确实可怜，因着出生时有大师说有劫难，我们才送她入庄子生活，谁知道刁奴欺主，我已经狠狠责罚奴才了。”
霍玉凌冷笑，想起幼时自己被欺辱，宫里也是这么说辞。
“按照朝廷律法，刁奴欺主，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理？”
按照律法，刁奴欺主要送入内院昭狱。
这就是要较真了。
萧定山看了一眼夫人，夫人接到目光暗示，咬牙心疼，“伺候的人已经在府内接受责罚，等到责任认定清楚，我再将这一干相关人送往内院昭狱发卖。”
霍玉凌这才痛快，“定山侯果然家法严明。”
一旦入昭狱，就是公开消息，萧定山今天在霍玉凌跟前发了话，明天就一定要把人送进去。
萧和夕全程一言不发。
她还以为这九皇子是来算账的，没想到是来主持正义的。
也挺好，免了自己一道手续。
夫人的脸色铁青，这里婆子都是她一手培养的，所谓在庄子照顾萧和夕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当初送到庄子后这群人根本没照顾萧和夕，而是在庄子管买卖农活，现在莫名其妙要送一群人入昭狱，不仅仅是费钱财，断势力，更加损害自己威严。
欺辱萧和夕的下场摆在眼前，以后府里还敢怠慢她？
夫人气的要死，但却无可奈何。
谁让九皇子今天来？
霍玉凌盯着瑟缩小姑娘，总觉得自己离开下一秒她就马上被责罚，他心上一计。
“昨天东宫多亏萧大姑娘。”霍玉凌难得收敛纨绔风流，正经给礼，“不知道是否能够赏面让我聊表感激之情。”
萧定山和侯夫人都惊呆了。
九皇子这是要邀请萧和夕吗？
除了中嘉郡主，九皇子还出面邀请过谁？
没有了没有了，萧和夕是第一个人。
萧和夕目光从将军夫妇面前扫过，激动难掩，恨不得魂穿立刻应承。
萧和夕却没兴趣。
突然里面脚步声微动，屏风瞬间倒塌，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萧和画和萧和岚在后面偷听半晌，听到霍玉凌邀约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嫉妒羡慕激动，心情复杂，手忙脚乱之间推倒屏风，无处遁形。
萧定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真丢脸。
霍玉凌从不嘲讽美人，见到美人失态只侧目不见，留足体面。
如此情形，萧和画更是懂得争取，“九殿下，姐姐初入京城尚在调理，也不识路，我们愿意陪着姐姐一同去，也好结伴回。”
“是吗？”霍玉凌不看她，只专注盯着萧和夕，“既然如此，我请凤膳楼给萧大姑娘开几幅食疗方子。”
萧和画脸色慢慢惨白，有一种被拒绝的预感。
果然。
霍玉凌走到萧和夕跟前，笑容轻快，自成倜傥，“至于不识路，我会亲自送萧大姑娘回来。”
一锤定音。
只留将军夫妇和一双女儿满脸难堪。
萧和夕表情淡然，仿佛置身之外。
“可以吗？”霍玉凌再次发出邀请，“萧大姑娘。”
萧和夕临时改了主意，“好。”
这是她从始至终说的唯一一句话。
萧和画窘迫万分，一瞬间面色惨白，浑身隐隐颤抖。
夫人跟着面上无光，心里也忍不住痛快，狐媚东西，让你上赶。
霍玉凌目标达成，眉目舒展，一脸清澈少年气，动作绅士，“走吧，萧大姑娘。”
全然忘了自己来时的目标。
萧和夕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车动，空间封闭。
萧和夕姿势不卑不亢，目光淡然，也不去看霍玉凌，只是想着待会如何避开霍玉凌独处。
她出门可不是来食疗的。
凤膳楼是京城最大最出名的酒楼，也是黑影子收集信息的场所之一，如今势单力薄，没了武功终究是不方便，将军府这众人萧和夕有信心武器毒药尚且可以制服，但是对付太子不行。
她需要提前筹划。
霍玉凌也不说话，十分有耐心盯着萧和夕，越看越惊奇。
勾栏风流也好，名门贵女也罢，霍玉凌见过各种颜色，没有一个如同萧和夕一样，不心动不主动，甚至连眼神都吝啬。
霍玉凌后知后觉，或许昨天在东宫，那不是吸引的新招数，而是真情实感。
“萧大姑娘。”霍玉凌认输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萧和夕目光终于落到眼前少年身上，十分诚实，“没有。”
霍玉凌被噎住，好心提醒，“昨天你出卖了我，今天我以德报怨，萧大姑娘，你当真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和夕不耐烦，语气冰冷，“昨天我给你指路，实话实话，哪里来的背叛？至于今天，不是你登门道谢吗？何来以德报怨。”
嘿，还是牙尖嘴利的小白花。
霍玉凌陡然意识到，他恐怕是可怜错人了，娇弱小白花根本就就不需要自己所谓的撑腰，甚至刚刚自己在将军府同情泛滥时，这小姑娘不会也冷眼旁观吧。
自以为的正义高光帅气时刻，或许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霍玉凌又郁闷又觉得新奇。
外表娇弱小白花，内心冷漠女斗士。
霍玉凌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这种神秘反差勾起无限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