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沉默半晌，沈崇明开口。
“那只白面狸，是我杀的。”
染柒仍笑着，眉眼弯弯，“诶，那不知公子为何要杀他？”
“他已经入魔，活着也只是徒增痛苦。”沈崇明言罢，观察起染柒的反应。
“这样啊，那也怪不得公子。”染柒笑意未达眼底，将烛火剪亮。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染柒表现的与其说是毫不惊讶，倒不如说像是已经知晓一切。从自己刚见他起便是，面上既无惧色也无讶异，像是知道他会来，知道他的身份。
“呵呵。陪老板闯荡了这么些时日，多少还是练出了点看人的本领，自然知晓公子并非凡人。”染柒理好坐下时压皱的衣服，轻佻地站在沈崇明面前。
“既然知晓我并非凡人，为何不怕？”
“那当然是信得过公子，信公子是个好人。”
沈崇明无言，这人怎敢将信字说的如此轻巧。浮世一遭，能得他人“信”者又有几何。
但止住话头，不再多说。
“公子何不带我去看看您遇见那白面狸的地方？这城里，我可比公子要熟悉的多，说不定能帮到您。”
“那便有劳了。”
染柒莞尔一笑，烛火应声而灭。
“就是前面那户了。”沈崇明说道。
这次御剑前来，速度比平时要快上了一倍不止。寻常人若是随行，莫说是现在的速度，只怕是平时就早已呕吐不已，何逞现在。
但身旁的染柒脸色未变，甚至连发丝都未曾被吹乱，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沈崇明见了，心中生出些烦躁。他承认自己居然起了要捉弄他的意思。但此刻，人家一介凡人仍波澜不惊，倒显得自己有些幼稚了。
自己好像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公子要是赶时间，大可以再飞快点。”
沈崇明被噎的说不出话，染柒眼底笑意更深。
等进了院子，染柒才再度开口。
“公子可知，这是谁家的小院？”
沈崇明望着院内的那棵树，上面空荡荡的。
已经被转移走了么？
“不知。”
“呵呵”
染柒笑着，继续往院内走。
那老妪的皮还在正门口摊着，像是已经被遗弃。
染柒显然已经注意到，徒手将它提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面上的神色像是在欣赏。
沈崇明微微皱眉。
“柳家，这是那状元郎的小院。”
“柳状元？”
“公子真聪明。正是柳状元，当今朝上那个步步高升的柳状元。”染柒笑道，随手将那老妪的皮扔回原处，似乎是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接着继续往前走。
沈崇明也忍着血腥味随染柒进了房内。
“那公子可知‘妆女’？”
“妆女？”沈崇明疑惑，确认了一遍。
“嗯。”
“未曾听说。”
不止未曾听说，这二字沈崇明在经传上甚至从未见过。
“呵呵，这也不怪公子。毕竟”染柒拿起房内案几上散落的一支笔，上面染着血，“见过妆女的大都死于非命。”
那案几上另外放着的是最便宜的那种宣纸，大都用来给做学问的人练手。铺在最上面的那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血字已经发黑，意义不明。
沈崇明看着这些，静等染柒的下文。
“妆女是种小妖，会害人的那一类。”染柒在宣纸上压了压那毛笔，前面的毫毛已经被血结成硬块。
“它们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妖力，厉害就厉害在妆女是会结誓的。不过于它们而言，或许说成‘交易’才更准确。”
沈崇明自然知道‘誓’，这是被天道保护的东西。
寻常人的发誓或许可以只是说说而已，但修道之人的发誓若是有违，是要五雷轰顶的。
妖类修妖道，自然也在此列。不过沈崇明还从未听说过能有妖与人结誓的。
“它们会用那一点点妖力极力放大人心中的欲望，引诱他们与之交易。待誓结成，便受天道保护，必须完成。”
“人要的，无非是权欲。而妆女要的可是血淋淋的人心，它们以此通人性，葆青春。待交易完成，那人得来的东西只怕是有命拿没命享了。”
染柒话已至此，接下来要说什么沈崇明也猜出几分。
“柳状元与妆女结过誓？”
“呵呵，公子明白人。”染柒擦了个火折子把室内照的通亮。短短一瞬，沈崇明已经看清这房里的可怖场景。
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原来来自脚下，地板已经被暗红的血侵染了个彻底，全然看不出本来的材质。
失踪的人口都在这里，只不过已经被肢解。四肢与脏器散落一地，切口完整平滑，却并无常见的魔物撕咬痕迹。
“那他为何”
“公子想问为何柳家郎并未身死，反而还中了状元对吧？”染柒打断了沈崇明的话。
只借着微弱的月光还是太暗，看不清染柒脸上的神色。
“嗯。”沈崇明应下。
“我也没想到，那柳状元竟是个不孝的懦夫。立誓的时候用了他娘亲的心脏作抵，同妆女做了交易。”染柒撅着嘴转身，“喏，外面那老妪便是被妆女掏了心脏而死，胸口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现在被做成了张人皮。”
方才那刻原来是在看这个，沈崇明回想起。对染柒越发捉摸不透。
“那你可知这失踪案与那柳状元有何联系？”
“呵呵，小生也不过凡人，承蒙公子高看了。”染柒笑笑。
即使现在身处血污间，也没没落了眼前这人的俊秀。模样普通，气质倒是非凡。
沈崇明心想。旋即开口，“那便去问问这位柳状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