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千钧一发
想起某种可能，息衍眼神倏地一缩：“封住所有矿洞，防它钻洞逃离。”
“是！”
将慑魂刀往地上一插，宿尤脚下一踩跃至半空，双手交叉将法力汇于指尖，又向两侧猛地拍出。
蓝色的结界如气泡般迅速胀开，眨眼间便与整个矿坑严丝合缝，将石壁上所有洞口尽数堵住。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某个洞口处，有片紫色衣角一闪而过。
再回到坑底，二人默契地一点头，便迅速飞身后退。与此同时，息衍撤下堵住洞口的法阵。
邪兽瞬间窜出，毫不闪躲地撞在坑底的祭台上。至此，它才终于露出全貌——一只通体漆黑、鳞甲间倒刺遍布的巨型穿山甲。
二人一兽两相对峙，皆是一动不动。
异化的穿山甲昂首发出一阵“溜溜溜”的嘶鸣，那声音极其刺耳，经矿坑石壁回荡后更是经久不散，直入天灵，震得两人皆是眉头紧皱，额间青筋暴起。
“息衍，没事吧？”宿尤横刀在前，扭头看向他。
“无碍，”息衍咬着牙，面色阴沉，“不必管我，先专心对它。”
话音刚落，对面的邪兽已猛地扑来。
宿尤连忙应战，举着重达百斤的慑魂刀一跃而上。刀影纷繁交错，一下下狠狠地砍在穿山甲的头面、鳞片之上。
而趁着他出手分去邪兽大半精力，息衍则在下方以气化刃，两人上下夹击。
无奈那穿山甲经煞气异化，不仅原本温和的性情变得暴戾凶残，浑身鳞甲更是坚硬异常，任凭二人一阵围追堵截，竟仍无一处破绽。而激战中，长尾扫过之处皆是石崩洞陷。一时间，矿坑内飞沙走石、一片狼藉，尖唳的嘶吼声与刀剑声连绵不断。
就在邪兽耐心告罄，逐渐显出躁乱之相时，息衍喝出一声“换”！
宿尤应声转身，跳回邪兽眼前，手中慑魂刀一抛，紧接着双手合十，一串手诀飞速捏出，便于半空中幻化出无数刀影，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向邪兽身上接连砍去，直扰得它摇头摆尾，却无法甩脱。
这边，邪兽被宿尤吸引，忙于和其周旋。息衍则趁机飞身至邪兽上空，双手结印施法，手势之快，只能看到些许残影。
随着手诀渐成，雾色的漩涡从坑底四壁徐徐升起，向邪兽的方向悄然聚拢而来。
可就在漩涡即将拢至邪兽脚下，只需再片刻便能将其包围时，那兽也敏锐地觉察到危险将至，陡然间戾气大振。一个转身，粗壮的麟尾便朝着宿尤迎头劈来。
宿尤躲闪不及，狠狠地摔在石壁上，几个翻滚又跌落坑底。而邪兽麟尾上的倒刺，也在他全身划出无数血痕，只一眨眼，浓烈的煞气便已在伤口处溢散开。
“先稳住灵息，莫被煞气侵身！”
见宿尤受伤，息衍赶紧厉声喝道，手中捏诀却仍未停止。
“你小心啊！”
宿尤也一刻不敢耽搁，就地盘腿坐起，双手运气。
这边，邪兽甩脱了宿尤和慑魂刀的纠缠，片刻未停，后脚一蹬便伸着尖利的长吻朝半空中跃去！
……
下方，是雾色的绞杀漩涡已拔高至邪兽后蹄。上方，是本不属于穿山甲的尖牙利齿眼看就要将息衍吞入腹中。
生死一线，千钧一发！
……
“咔嚓——”
就在这时，一道雷电凌空劈下！
不待息衍反应过来，脚下已传来“嘭”的一声重物坠地的钝响。
低头一看，只见那邪兽已然瘫倒在地，而在它的身后，赫然站着一紫衣黑发的利落女子，也正抬头看着他。
不正是，那位司姑娘？
息衍眸光登时一怔。
来不及多想，他挥手散去聚拢到一半的绞杀漩涡，身形一闪落回坑底。
二人视线隔空相对，邪兽庞大的身躯就瘫倒在他们中间，身上鳞甲缝隙中，丝丝缕缕的煞气仍在不断溢出。
下一瞬，一切又倏然如风化般消散，弥漫的煞气顷刻间荡然无存。而在原本邪兽瘫倒的地方，也只留下一只紧缩成一团、双手即可捧起的幼型穿山甲。
息衍看着这一幕，面上波澜不惊，心中，竟似也还算平静？
平静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对面，巳湮也依旧是那副清冷无所谓的模样。
“司姑娘，”息衍终于开口，却是示意身后，“若不介意稍候片刻……”
巳湮：“请便。”
息衍转身来到宿尤身前。见他方才凝息及时，煞气并未进一步扩散，才伸手从他天灵处开始注入生机之力。
源源生机之力从指尖流出，胸中再次涌上熟悉的感觉，他却无暇在意。
随着生机之力流经全身，宿尤身上伤口处的煞气逐渐消解，很快便只余干干净净的几道伤口。
“息衍，可以了。”宿尤开口制止他，“余下的，我自己来。”
他也不坚持，利落收手，深吸一口气，闭目稳住自己的气息。
而在两人疗伤时，巳湮也收回放在息衍身上审视的目光，抬脚朝面前那瑟瑟发抖的一小团走去。
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穿山甲，看体型应当尚处幼年，如今脱离煞气的控制，性情也又回到了固有的胆小温顺。
刚从一场凶残激烈的对战中逃生，小东西此时正怕得要命，长吻深深地埋在肚子里，前爪牢牢抓住尾巴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嘴中还在吭吭唧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巳湮在它旁边蹲下，伸出手想要安抚它，快碰到时又突然停下。想了想，她伸手从背后捞过一缕头发，用发尾挠了挠小家伙。
过一会儿，又挠了两下……
“溜！”小穿山甲被挠得又怕又恼，小小地叫了一声。
她这才收回手，语气淡淡：“没事了，起来吧。”
息衍再回头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这算什么？
冷漠又温柔？
与方才乘光而来的飒爽之姿，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忽然间，他竟有些想笑。为了眼前所见，也为了这几日的困惑终于得解。
樨州古刹中的几日谈天论道，他以为她是胸襟广袤、心性豁达之人，可之后再见，她又总是一副淡漠寡言的模样。
息衍不禁疑惑到底哪个才是她，是否自己先前的认知只是她的表象。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确定了答案。
那厢，小家伙倒像是当真听懂了巳湮的话，偷偷摸摸地从肚子里抬眼看向她。巳湮也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它。
僵持片刻后，小穿山甲总算松开了爪子，蹑手蹑脚站起来。尖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了一番，随即滴溜溜地钻进一处盆口大的小洞中消失不见。
送走了小家伙，巳湮拍拍手站起身来，重新看向墙边的两人。
“多谢司姑娘相救。”息衍颔首道谢。
“客气了。”对这种对话，巳湮一如既往的寡言。
“司姑娘何时到的？”息衍状似随意地又问。
“有一会儿了，”她顿了下，意有所指道，“从那枚樱花开始。”
也就是说，那些凶兽、灵愿笺、五界什么的，都听到了……
息衍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所以？”
“所以，天地之间，当真有所谓的‘五界’？”她径直问道。
息衍眸若深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巳湮不以为怵，只当他默认，又问：“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
“……司姑娘一定要知晓这些吗？”
“作为交换，你若有疑问，稍后也可问我，知无不言。”她坦坦荡荡。
一句话，便将当日在古刹中两人遮掩的秘密赫然揭开。不过息衍不得不承认，这个交易，他确实心动，也正需要。
况且目下，他和宿尤已经暴露了身怀法力之事，与其继续遮掩，不如坦诚相见。
“我们从冥界来。冥界，乃司掌万灵生死轮回之处。”他说。
“方才那枚樱花是何物？若我没有看错，你白日里给楼存看的正是此物。”巳湮又问。
“那是灵愿笺，由亡魂遗愿所化，樱花，代表着遗愿所系之物。”他答。
“你们此行是为完成亡魂遗愿？”
“可以这么说。”
“还有其他灵愿笺吗？”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有。”
“天地有五界，各是哪五界？”巳湮再问。
“人、仙、妖、幽、冥。”
“除了人界和冥界，其他三界，你们也都可随意进出？”
……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而巳湮的问题貌似随意问之，可到最后这一个，息衍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她。
她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如何并不在意，对息衍的审视也不甚在意。
“说不上随意，但也确实可以进出。”他答。
内心却暗自思忖：原来如此……
巳湮闻此也低头思量起来：看来那古籍中所言不虚，那自己是否可借由此二人前往另外四界呢？
“司姑娘若无其他疑问，便换我了？”两人沉默半晌，换息衍开口。
巳湮双手负后，抬眸看向他。
“人界虽多为常人，却也有修行门派可修灵力术法，你是人族的修行者？”他问。
“勉强算是。”
“可据我所知，五界之内无人可修雷电之法，你的雷电之力，又如何修得？”
巳湮眼神一晃，略有些迟疑。因为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
息衍见此也无意揪着不放：“罢了，这个问题不答也可。”他又问：“你的雷电，能克煞气？”此言虽是疑问，却已有几分笃定。
巳湮疑惑地环视一圈，才又看向他：“如果你口中的煞气，是方才让那小家伙变得巨大凶狠的黑气，应当是可以的。”
“你来此，只是为了应楼存之请，寻他们的父母吗？”
“不止，也为我的私事，来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尚且不知。”
息衍蹙眉：先前在酒楼中便说不知，如今还是不知？
“那东西在何处？”
“那里。”巳湮转头看向角落的一个洞口，正是方才穿山甲穴居的洞口。
“……”息衍看向那边，心中不可避免地浮出一丝面对这诸多巧合的无奈，不过——
“既如此，我们三人同行一段如何？”
巳湮眨了眨眼：“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