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那天杨倩倩也并没有睡觉，她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想起那个转篮球的少年。
那是她心底最美好的时光。
被奶奶关在外面，不知该去往哪儿不知该怎么办也吃不上饭，迷茫又无措，突然就闯进心里这样一个人，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脆弱的自尊心，给她纸巾，面包，在路灯下表演转球转移她的害怕。
只是，现在她不怕黑了。
比起天黑，人生有太多太多可怕。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努力一些，也许就能和马子腾一个学校了吧，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先敏感的怀疑所有人对她的情感，没有疏远马子腾，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反正人生那么长，能共同走那么一段也值得，可她偏偏在那时候主动放弃了。
杨倩倩这样想着，她想打开马子腾空间再瞧一瞧，然而她没有手机，她也不想现在出去找母亲借用手机，便拿出本子划掉了口红，写下新的目标：给自己买一个手机。
第二天，她拿着自己存起来给母亲买口红的钱，找到了一家卖二手手机的摊子。
她只有两百多，但好在按键手机二手的也只要一百八，她选了个叫不上牌子的白色手机，点开软件时要转好久的圈。
九月的太阳还很晒，刺的眼睛睁不开。
杨倩倩焦虑的登上某q，来不及擦额头上蒙起的汗，她点开马子腾的空间，心想自己只是看一看，就看一下他的校园什么样，没什么特别关心的。
生疏的摁着按键，在进入空间后点开了最新发的说说。
写着‘我们的第一天’，还配了图。
随着画面的加载，必须往下摁才能看到全图，先是看得出的是有两个人站在一起，再往下看，那是一张令杨倩倩都自愧不如的脸，洋溢着单纯，眼神亮晶晶的，捧着一捧巨大的玫瑰，下面的评论全是祝福99不88之类的话。
董佳怡，马子腾的女朋友。
杨倩倩愣了一下，指尖停在那个被艾特的名字上，控制着自己不要点进去看，匆匆的关上了手机。
终于拥有了手机的杨倩倩并不开心，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可实际上从未得到也从未失去过，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多愁善感。
马子腾并不知道，在自己苦追董佳怡沉迷董佳怡的单纯时，杨倩倩有这样怅然若失的看过自己的空间，或者说，那时他一门心思扑在董佳怡身上，也根本不在乎谁来过他的空间，因为那些都不重要。
他在跟董佳怡在一起的时间里从未想起过杨倩倩。
陈嘉很快习惯了晚自习，不与父母一起吃饭家里就会给一些晚饭钱，父母为了她能吃好，给的很多，她只要吃些便宜的就能省下不少做零花，而且那些淀粉肠烤面筋香得很，又便宜又好吃，简直是两全其美。
陈嘉靠耍这种小聪明攒了钱可以自由支配，可是当时吃的很饱，很快又会饿，一来二去体重也悄悄的涨了上来。
意识到自己长了很多肉是在某一天放学，谷晓雯坐在后座时捏了一下她的腰两侧，很无意的说了一句“你这儿软软的好舒服啊！”
陈嘉“啊？”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腰胖出两层救生圈来了。
她闷闷不乐的与谷晓雯告别，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自己明明还很饿，为什么就长了这么两圈肉呢，她真的很讨厌小肚子，感觉很油腻。
看来以后要再少吃一些了。
她满怀心事的回家，父母没有如常在客厅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她，陈嘉换好拖鞋刚想喊母亲，便听从卧室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好了，这个事我会解决的，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嘉嘉一会儿就回来了，她高中正是关键时候，你非要让女儿知道这些跟着担心吗？”
“你说你做这些的时候动没动脑子，现在想起嘉嘉了，你做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嘉嘉，想想我们这个家？”
母亲说着说着，便开始啜泣，陈嘉顿住脚想再听一听，突然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父亲铁青着一张脸在看到她时勉强撑起了一丝笑意，似乎为了缓解尴尬，又似乎为了试探陈嘉听到了多少。
“回来啦，怎么没点动静呢你这孩子。”
陈嘉想问父母在吵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这时母亲也走了出来，推着她让她没事儿了就赶紧去睡觉，堵住了陈嘉所有疑问。
陈嘉看着被母亲关上的门，翻来覆去没有丝毫困意，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再听听，可父母再无动静。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既然父母不愿意说，她便只能从听到的部分瞎捉摸，拿出手机来给谷晓雯震了个语音，又在谷晓雯接通时赶紧挂断。
谷晓雯：怎么挂了？
陈嘉：不方便语音说，我打字给你。
陈嘉：我觉得我爸妈有事儿，你说，我爸是不是出轨了啊！
谷晓雯：？？？啊？？？
陈嘉：我到家听见俩人吵架，我妈说我爸做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想想这个家，我爸说别再说了，我上高中正是重要阶段，不能影响了我，我觉得我爸肯定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和我妈的事儿！
陈嘉越说越来劲儿，愈发觉得自己父亲鬼鬼祟祟的可疑，甚至开始捕风捉影起来，哪儿那儿都是证据。
第二天陈嘉顶着乌青的眼圈爬起来，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去上班，他点燃了一支烟在客厅吞云吐雾，满脸忧愁。
母亲炒了一盘青菜，招呼陈嘉快些吃。
陈嘉满脸怨气的一屁股坐下，时不时抬眼瞄一瞄父亲，并偷偷给谷晓雯发消息说：“我又有新证据了。”
谷晓雯看着消息无奈的打了一长段字，随后想了想又将字全部删掉，最终什么都没发。
上学路上，陈嘉在谷晓雯小区楼下接到了谷晓雯，她开始愤愤的说自己掌握的证据“我妈平时做饭都是排骨啊之类的，做好多荤菜，今天居然是一盘青菜！是不是暗示！”
“什么暗示啊？”谷晓雯觉得自己跟不上陈嘉的思路，没明白哪里是暗示。
陈嘉急的差点跳起来，提高了音量道“绿了！绿了啊！”
“啊？”谷晓雯眨眨眼，抬起手在陈嘉额头上探了探“不热啊！你没病吧！”
“哎呀，我跟你说认真的呢！”陈嘉拍开谷晓雯的手，不满她的反应，她觉得自己明明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谷晓雯却不以为意的样子，一点也不重视。
“我知道。”谷晓雯皱起眉“但是嘉嘉，你有点神经过敏了。”
“就是因为之前我不敏感，才错过那么多细节啊！”陈嘉再次提高了音量，焦急的刹住车子，急于跟谷晓雯争辩“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早点发现不对劲，没能及时拦住我爸，让我爸犯下了这种大错！”
谷晓雯一愣，没想到陈嘉反应这么大“不不不，嘉嘉，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拉住陈嘉。
“那你说是怎么样？”陈嘉有些生起气来，她觉得谷晓雯平时长篇大论是自己都有认真听，并且很崇拜谷晓雯，可到自己说时谷晓雯就不认真听，也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你是不是觉得我笨，说的想的都没你有层次，所以把我讲的当笑话，我们家都这么大事了，我把你当朋友，心里难受才讲给你，结果你就这样对我吗？”
“你真的有点想多了嘉嘉，这个事情它可能根本不是你脑补的这个样子，你就只是听到了几句争吵，就把你爸定了死刑一样，看你爸什么都是错的，这个事到底是什么样你根本就不清楚的啊！”
谷晓雯的劝说和解释在陈嘉看来都是源于对自己的否定，因此她十分生气一把推开了谷晓雯。
“如果出轨的是你爸爸——”她本来想说如果出轨的是谷晓雯爸爸，谷晓雯就不会这么不以为意。
随即想起谷晓雯爸爸是出轨惯犯，便改了口“我以为你会有同理心呢。”
“陈嘉！”被提及父亲，无疑是踩在了谷晓雯的痛处，她瞬间怒了“我把我家里的事告诉你，不是让你这样随口说出来伤害我的话的！”
这回轮到陈嘉愣住，她没想到自己一时不高兴说出来的话会引得谷晓雯这么生气，按说她应该道歉的，可当下她又拉不下脸来，觉得分明是谷晓雯对她的话不重视。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走向学校没有再说话。
父亲一连两个星期窝在家里，他似乎很闲，每天只有母亲去上班，一开始是焦虑的刷手机，后来太无聊了便也拿起扫把扫一扫地，将水池里的碗全部洗净做起家务。
陈嘉很诧异父亲的转变，偶尔能见到父亲打电话，说帮帮忙之类的，但一见陈嘉在家就立刻说“好好没事没关系，再联络，谢谢。”挂断电话。
而且家里的开销明显发生了变化，她的晚饭钱也减少了十块。
陈嘉觉得莫名其妙，父亲出问题凭什么缩减她的饭钱呢，越想越觉没道理，父亲不该缩减她的饭钱，而应该加倍补偿才对啊！于是她便没好气的找父亲要，说自己每天晚上吃不饱快饿死了，就这点钱够吃什么的？
父亲最近总是沉默，这次沉默的更久了，他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从皮夹里掏出了张红票子。
以前父亲都是用zfb的现在却用起了现金，陈嘉觉得奇怪却没有深思，她欢喜的收下，拿着红票子转脸就在校门口的小卖铺里买了一管bb霜和口红小样，花了个干净。
只是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存活太久，便被王老师当众点名揪了出来，说“这个年纪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研究往脸上糊那一块块的面粉，涂得嘴巴好像吃了死孩子，跟那八十年代的发廊女一样，以后你想做什么？陈嘉，你还要不要点脸了？你不要脸面，你爸妈要不要？”
不出意外的请家长，母亲工作忙来不了只能在家闲着的父亲来，陈嘉站在办公室里低着脑袋等待父亲将自己接走。
她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心慌的不得了，她很怕父亲询问她买化妆品的钱哪来的，那就证实了自己要钱吃饭是说谎。
可父亲没有。
那天父亲和她并肩走了很久，他一言不发带自己来到商场，生疏的问了柜姐适合她的粉底色号和学生能用的护肤品，并买下了一支粉嫩的口红。
陈嘉不懂父亲为什么不责骂自己，反而给自己买这些东西，就哭着说不要，惹得柜姐纷纷侧目，还以为这是个包．养小姑娘的老大叔。
可父亲却很温和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不要用那些不好的化妆品，都是三无，没有安全保障的，你看你都长痘痘了吧！”
陈嘉愣住，手里便被父亲塞了个袋子，里面沉甸甸的是刚买的东西。
“拿着，平时上学别用，放假了可以臭美，脸上的东西要用就得用有保障的知道吗。”
父亲的手上传来浓浓的烟草味。
“知道了谢谢爸。”陈嘉捏了捏手里的袋子，低下了头不敢看父亲。
她很想问父亲为什么不骂自己，也很想问父亲到底出没出轨，是什么事导致焦头烂额。
可她终究没有问，她跟着父亲回到家，看到父亲坐在阳台上，又缓缓升腾起一缕烟雾。
又过了一个星期，父亲终于去上班，换了身不同的工作服。
事情就好像悄然过去，母亲没有再骂父亲，父亲也不再跟母亲对着吵，陈嘉不再有一探究竟的心思。
书桌上摆着父亲买给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她想父亲终究还是爱自己的。
陈嘉冷静下来没有继续捕风捉影，试着习惯家里朴素的饭菜，晚饭时母亲依然是给她四十块，让她吃好点。
想要和好又不知怎么开口的陈嘉在某个晚上多买了一个夹饼，想给谷晓雯道歉。
谷晓雯没有收，说早就不生气了，可也再没有跟她一起上放学过。
伤人的话就像一根刺，扎进心里，刺挠着难以复原信任。
纵然陈嘉没有那些主观上的恶意，但谷晓雯有着自己的想法。
恶语伤人六月寒，她出于信任才将那些事告诉了陈嘉，陈嘉却能在吵架时只因一时心里的不痛快，便将这些拎出来重伤她。
谷晓雯认为，自己不该成为帮助陈嘉成长的垫脚石。
陈嘉需要伤害了别人才能获得反思，那谁爱做这个被伤害的谁去做吧，反正她不做。
冬天悄然来临，这一年母亲没有给自己添置新衣，只给她买了一件新外套，年货也只是提了一小袋。
直到这时陈嘉才意识到，家里是不是钱出了问题。
可母亲也没有告诉她，只说“没有的事儿，不用你担心，还想吃什么拿吧。”
陈嘉没从母亲嘴里问出答案，却也没有那么不懂事的继续拿年货。
她乖乖的坐在母亲的后座，将脸贴在母亲的后背上，冰冰凉凉的，让她有种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的感觉。
“妈，其实我晚上吃不了那么贵，等过了寒假，你再给我晚饭钱别给那么多了，十五也可以买一份盒饭来着”
母亲沉默了片刻，母女间的默契却又互不道破，她笑着对女儿说“干嘛啊，减肥？你这个年纪还是要多吃点的。”
陈嘉搂住母亲的腰，第一次发现母亲居然这么的瘦弱单薄，而自己却被养的圆润，肚子都有两层救生圈了。
“妈，你也要多吃点。”
“行，你就别操心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