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
九月一，一个大多学校开学的日子。
早早地就被母亲从睡梦中喊醒，听她说着什么“都上课了”“十点了你还在睡”“你今天不上学了是吗”匆匆忙收拾好一看，也不过六点左右。
女孩将书包放在椅子上，穿着新领的校服，男生蓝色，女生红色。
“这不才六点吗。”
略带不满的顶句嘴，母亲心情不是很差，所以没有大发雷霆，很是平常的道“要不这么说，你能起这么快吗？”
“我去上班了。”
父亲拿着公文包打开家门，母亲望着外面的天，似想起什么，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长柄的伞来塞给父亲。
“今天有雨你带着伞。”
“我不拿，这伞麻烦。”
“下雨了给你淋外面怎么办？”
“．．．”“行行。”
随着咔哒一声，门不轻不重的关上，女孩背起书包拿着盒没喝完的牛奶，盘子里还稍稍剩了一点饭。
“我吃不下了。”
“每次就剩那么一口，你这一口准备留给谁吃？”
母亲不高兴的将剩饭包进冰箱，她知道母亲肯定又要拿出来中午再吃一吃，但给她的饭总是新做的。
下楼时偶遇了女邻居，她挺着肚子走路稍稍不便，左手是垃圾袋，右手拉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笑着主动打招呼“阿姨好，姐姐好。”
于是母亲便催促她也喊人。
这种情况她多少有点尴尬，因为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相处，便赶紧喊了人，催促妈妈快走。
“我还要去上学呢，妈妈，咱快点走吧。”
“你急什么，刚才起床也没见你这么急。”
说着，母亲又笑着夸了那个邻居小女孩几句真有礼貌真给妈妈省心之类的话。
女邻居也客套起来，说“你家这个也不差，上了个好初中，今天开学吧？”
“是呢。”
母亲又是笑笑，随后问起她肚子里的几个月了，是不是快要生了。
女邻居点点头，于是母亲就从她手中拿过垃圾，主动提出帮忙扔掉。
女孩跟着母亲下楼，待扔了垃圾，坐上母亲的电动车后座。
忽听母亲说起“妈妈也给你生个弟弟怎么样？”
“妈妈为什么要帮她扔垃圾？”
“她怀着孕还带着一个，老公去上班家里又没别人，能帮就帮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顿了顿。
“你还没说呢，妈妈也给你生个弟弟怎么样？”
女孩不语。
十一二岁的孩子多少也有了自己的思想，所以她不懂，既然已经生了一个，家里连照应的人都没有，扔垃圾都得邻居帮忙，为什么坚持再怀一个呢？
而且听母亲话里意思，肯定了那是个男孩。
可如果生的还是个女孩，那再生吗？
“以前为了再要一个，都只能偷偷的，想方设法瞒着，生怕被发现，若是被发现超生，工作不仅丢了还要交好大一笔罚款，但现在政策没那么严了，多个玩伴是好事。”
母亲继续说着，女孩始终都不再说话。
到了校门口，母亲不能再送，人山人海，有不放心自己子女的家长将校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去吧。”
母亲挑了个地方，道“放学我在这儿接你。”
“妈妈再见。”
女孩挥挥手，转身挤进了学校。
在路上，有人从后面追上来，飞扑着揽住她肩膀。
“嘉嘉！你也上这个学校啊！”
“思涵！”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班，也见了几个熟悉面孔。
班主任是个中年女老师，教语文，穿着规矩的职业装，裙子过长有些压身高，所以看着并不好看，因为学校的规定老师也有点灰扑扑的。
“我姓贺。”女老师拿起一支粉笔。
“贺冬梅。”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冬梅？！”班里几个胆大的男生笑了起来，并嚷嚷着“马冬梅”的梗。
老师还算和气，并没有计较，反而跟着一起笑，让那几个男生也上来自我介绍一下。
见老师如此和气，那几个男生便也毫不紧张的挨个走了上去。
个子稍矮的那个将头发高高梳起，讲话间夹带着一点方言味道。
“我叫唐超越，十二岁，喜欢打篮球！”
“哈哈哈哈”台下更多人笑了起来，并喊起一个女明星的名字，还问他是不是全村的希望。
男生也没被这几句玩笑整不好意思，反而接着话茬用更重的方言说“俺是全班滴希望！”
老师跟着笑了几声，便拿着课本轻轻打了他后背一下“去去，下去坐着，下一个谁要上来自我介绍啊？”
更多人踊跃上前，一一介绍自己，却大多是男生。
女孩子不好意思的带着些许扭捏，不得不老师点着上来，自我介绍时的声音便也小了许多。
却也有大大咧咧的女生，很是豪迈的拍拍胸脯，嚷嚷什么大家以后都是好哥们，惹得哄堂大笑。
“还有谁没上来自我介绍吗？”
老师扫视过全班，看向女孩，将她点了上来。
在全班回头的目光下，她站起身，有点慢吞吞的走向讲台，对上台下六十多人的目光，心噗通噗通的跳，慌得不得了，手藏在袖子下，悄悄掐着指腹，照着前面人的模板开口“我叫陈嘉，十一岁。”
“那你还喜欢什么呀，多介绍介绍自己。”
贺老师看出她的腼腆，鼓励着她多说些话，可她却只想赶紧回座位躲起来，于是声音更加小了下去。
“喜欢．．．”
陈嘉回忆着自己喜欢的，将头也更低了一点。
“喜欢芭比娃娃，喜欢粉色，喜欢看搞笑漫画。”
“很不错呀。”贺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温和的说道“不过看漫画也不要耽误学习，知道吗。”
“嗯。”
陈嘉点了点头，然后逃似的回了座位。
待做完自我介绍，贺老师便宣布了关于军训的一些事情，并排了课表出来让大家抄录在本子上。
做完这些，一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
第一天其实不会上什么课的，老师们稍微讲一些东西，调节下气氛，带学生熟悉学校，待军训过去才算正式开始上课。
陈嘉坐在倒数第三排，她不想靠的太前，但坐太后又会看不清黑板。
同桌是个胖小子，叫张伟。
一个大众到电视剧都会调侃撞名率的名字，更好笑的是，隔壁五班的班主任也叫这名字。
陈嘉不敢跟自己同桌讲话，他又高又胖，占了好大一半课桌。
早知道不坐这儿了。
陈嘉望着刘思涵，她近视的厉害，再加上个子略矮，便要坐的很靠前。
此时她已然结交了新朋友，正跟身边的男孩子们笑闹。
比如“你之前在哪儿上小学”“你学习好不好”“以后考试能不能借我抄”之类的。
“你叫什么？”
前座的男生突然转过头搭话，吓得陈嘉一怔。
“陈嘉。”
得了她的回答，男生便也交换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马子腾。”
说着“他叫马x腾！”另一个男生也扭过头大声的笑起来。
陈嘉知道，那是一个聊天软件的老板。
很快班里人熟络的互相叫了许多外号，甚至不怎么避讳班主任的叫她马冬梅。
陈嘉认生，不怎么能跟人熟络，前排男生见她不怎么讲话，也就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眼见自己熟悉的朋友也有了新朋友，陈嘉心中别扭，即使思涵带着她一起玩，她还是不怎么能融入。
中午，母亲没在说好的地方等，而是往后了许多。
“妈，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你老半天。”
陈嘉一屁股跨坐上车子，贴在母亲后背上，对着思涵摆了摆手。
母亲也抱怨道“这么挤有地方就不错了，你就不能学学自行车，以后自己上下学也不用我紧赶慢赶的来接你，还遭你埋怨。”
“我没有。”
陈嘉有点不高兴，母亲突然就将一包热乎乎的饼塞给了她。
“你不是想吃夹饼吗，赶紧吃。”
“这里面没辣皮！”
“那东西不健康，给你买夹饼就不错了，还敢挑，家里的饭不吃，外面的垃圾食品吃的倒欢，那里面全是地沟油，吃了就变傻，你看看你这身高，是不是你爷爷奶奶疼你给你买垃圾食品吃的，还这么矮，我看你们班刚过去那女孩子，多高啊！”
母亲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听得陈嘉没胃口，叛逆的心思想直接将饼丢掉，但她知道这样做不对，所以没有这样做，只是辩驳了一句“刚才那女孩子不是我们班的。”
“你管人家是几班的呢，以后少吃这些东西，听见没有。”
“听见了。”
陈嘉三两口将饼吃完，吃的也并不高兴。
又听母亲问她新环境好不好，适不适应，老师怎么样。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回复母亲的语气便有点不好。
“我要说环境不好，你不还是要说让我多在自身找问题。”
所以何必多此一问呢。
陈嘉将垃圾袋用力的扔向街边的垃圾桶，可是风一吹，垃圾袋并没有如愿掉进桶内。
“妈，我下去扔个垃圾。”
母亲将车靠边停下，陈嘉便赶忙追着将垃圾袋捡回，重新好好地扔进垃圾桶。
见此母亲也终于给了她一句表扬，偏这句表扬听起来又夹带着些刺人的话。
“这还差不多，还懂点规矩卫生，以后见了邻居也主动打招呼不好吗。”
陈嘉恼了。
“你夸人就夸人，干嘛每次还得再骂我几句。”
“这就叫骂你了？让你礼貌跟人打招呼，就是骂你？你可真是越大越说不得。”
眼见母女二人就要吵起来，陈嘉主动沉默下来。
她不是不知道母亲爱她，可是母亲的话语又一次次的将她越推越远。
“老师给你们排课表没有。”
母亲率先打破沉默，没有道歉，没有解释，而是另扯了一个话题。
陈嘉老老实实回答“排了，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比小学多了一节课，星期一上．．．星期二是．．．星期五．．．不过我们明天开始军训，军训完才开始上课。”
“发军训服了吗。”
“发了，绿色的。”
“迷彩服，当然都是绿的。”
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但这就是日常。
陈嘉想了半天，到底还是跟母亲说了自己的心事。
“妈，我好像交不到朋友，思涵她跟其他人玩的可好了，我今天都没什么人跟我说话。”
“那你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话吗，你看思涵，她不就很快跟其他同学玩上了，你自己不主动，还指望人家全都主动来找你呀？再说了，你是上学，又不是专门跑来交友的，少交点朋友也好，专心学习。”
一通话，母女间更沉默了。
陈嘉觉得跟母亲说不上话，说了母亲也不理解自己。
但若她直接说出来“我就算没朋友学习也不好”怕是要挨打的。
下午没课，母亲去上班，叮嘱她在家没事儿看点书。
陈嘉在母亲走后偷偷打开了电脑，给自己的庄园浇浇水，做做任务，掐着时间又赶紧的给关了，并拿个本子速度给电脑散热。
母亲回来习惯性的摸了摸电脑，什么都没说。
晚上父亲加班，九点了还没回家，因为没作业母亲就催促她赶紧睡觉，第二天还要军训。
于是陈嘉洗漱后爬上了床，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本小说，这小说还是从思涵那借的。
要是被母亲发现自己看言情小说，指不定是怎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呢。
借着小夜灯幽幽的光，她揉了揉眼睛，隐约听到开门声，母亲压低声音责备父亲一身酒气，父亲却没好气的将什么往地上一扔。
“我说不拿伞不拿伞，你非塞我这么一把，又没下雨，带去公司带去应酬再带回来，都不够麻烦的！”
“好好好，下次你不拿伞，下了雨淋死你。”
“你不会好好说话？”
“我怎么不会好好说话？”
“．．．”
“．．．”
陈嘉对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充耳不闻，只偷偷缩在被子里轻轻翻动书页。
小说女主有着好听的名字，长相美得同学嫉恨。
陈嘉咬了咬嘴巴，幻想自己也有这么漂亮。
母亲突然将门一推，她速度闭上眼睛，一个翻身将书压在身下。
“不睡觉在看什么？”
“我没有。”
“拿出来。”
“我没有！”
“拿出来！”
母亲动了怒，上来就掀她被子。
陈嘉忍不住哭吼起来“你就是跟我爸吵架了拿我撒气！你凭什么自己受委屈就朝我发火！”
母亲被她吼的一愣，最后也没管那本书，给她关上了门。
陈嘉小心翼翼将那本小说拿出来，小说被压折了页，不知要怎么还给思涵。
等到父母房间传来关门的动静，她才敢蹑手蹑脚去洗手间洗哭过的脸，在灯光下一照，镜子中的脸不过是普普通通，甚至眼皮还有点肿，她最讨厌的是自己没有一个好看的双眼皮，真想拥有小说里那种大大的长睫毛扑闪着的眼睛。
叹息下，凑到镜子前，发现额头上居然冒出了颗痘痘。
母亲说过，她这个年龄是到了青春期，父亲年轻时就满脸痘痘，自己这是遗传了父亲的坏皮肤。
两手指用力一挤，脓液便溅到了镜子上，还流了点血，始终不好看。
陈嘉一狠心，回屋拿出做美工的剪子，给自己头发咔嚓来了一刀．．．
第二天，母亲瞧着她那狗啃刘海气不打一处来，陈嘉也哭的厉害，最终赶着理发店开门，去火速的修了修，紧赶慢赶仍是迟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