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江一程，一个屹立于年级第一的学霸，一个严格遵守校规的乖乖牌，在第一次迟到还翻墙时被教导主任当场抓包。
场面太过惊悚，江学霸脑子一个卡壳，只能坐在墙头，面色冷然，垂着眸子和教导主任大眼瞪小眼。
“黄主任。”黎衍声音里带着一丝阴森森，从教导主任身后的树影里走出来。
冷不丁背后有声音，教导主任惊得一个哆嗦，猛然回头，发现身后是个活人，才松了口气。他认出男生是那个经常迟到翻墙的学生，语气严肃了几分，说：“又迟到翻墙？”
黎衍神色严肃，周身每一个毛孔无一处不透露着担忧，他说：“不是的，黄主任，江一程同学最近学习压力特别大，他说坐在高处可以减压。我怕他摔下来，特意来陪他。”
江一程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黎衍，眨巴眨巴眼睛。这理由听着就很扯，但黎衍的演技逼真又有层次感，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差点信了。
为了配合黎衍的说词，江一程说：“老师，我学不进去，怎么办，我一点也学不进去……”
江一程没什么演技，语调很冷，又不带起伏，像和尚念经，怎么看都不像压力大的样子，但好学生在老师眼里都自带滤镜，在教导主任千层厚的学霸滤镜下，江一程的话变成了压抑的低吼，痛苦的呐喊，挣扎的求救。
教导主任名叫黄建兴，从事教育工作二十余年，碰到了不少因学习压力而情绪失控的学生，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好好安抚。
他声音柔和了几分，带着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说：“孩子，没事。学不进去咱们先不学，不要太逼着自己。你下来，今晚不用去晚自习，回宿舍去好好休息。”
江一程的输出得到反馈，觉得有点新鲜。
他虽然没有学习压力太大的问题，但从来没有长辈这样跟他说过话，他还想再听会儿，就又给自己加了台词，说：“老师，不去晚自习，我就拿不了年级第一，我学习会退步。”
黄建兴继续语重心长劝说：“哎呀！就一两次没去不打紧，拿不了年级第一也没关系，这都正常，我们可以下次再努力！听老师的，别想那么多……”
黎衍一开始在一旁忍笑，小朋友那么烂的演技还强行给自己加戏，这要不是教导主任瞎，明天他们肯定得当着全校师生念检讨。
可渐渐的，江一程的声音变了，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却有种破碎感。树木遮住月光，少年独自坐在墙头上，单薄的身影笼在阴影里，像个瓷器，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支离破碎。
他说：“要是不能拿第一，我就没有奖学金了。老师，我不能没有奖学金。”
黎衍胸口莫名地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麻。
约莫过了十分钟，江一程终于松口，从围墙上下来。黄建兴拍了拍他的肩，又安抚了几句。他不放心江一程一个人，便也免了黎衍的晚自习，让他陪着一起回宿舍。
宿舍离操场有点远，但他们一路都没有说话。回到宿舍后，江一程才开口问：“我刚演得还行吧？”
黎衍看了看他，嘴角挂上笑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说：“超棒！”
得了夸奖，江一程有些不太自在，他翻了翻书桌上的书，岔开话题，说：“我等会儿要开直播，会用语音，但不会拍到人，介意吗？”
黎衍说：“不介意！”
江一程道了谢。
他先进浴室冲澡，洗完澡就坐到书桌前，驾轻就熟地架起手机，打开直播。今天转了五千走，又请黎衍吃了顿很贵的拉面，他现在手上已经没多少钱了。他必须延长直播时间，否则下个月要喝西北风。
黎衍洗簌完出来，就看见江一程桌上架着手机，一边做题一边讲解。他瞄了眼直播间，记下账号，正要收回目光时，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桌角的玻璃罐。
玻璃罐里多了两张收据，面上那张是今晚拉面店打的。
黎衍又看了会儿，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点开手机进了江一程的直播间，直播间飘着些弹幕，基本都是江一程手好看，声音好听，解题很牛的夸奖。
视频里，少年握笔的手白皙修长，笔尖流淌出的字，字迹清瘦，笔锋凌厉。黎衍端详了一会儿，送了个50块钱的小礼物，接着，他找出同样的卷子，跟着屏幕一起刷题。
宿舍很安静，只有少年干净的声音低低回荡着。
11点，宿舍准时熄灯。
江一程关掉直播，查看收益时，发现有个叫“小学渣”的粉丝给他送了套价值50元的练习册礼物。
这个平台不同区域的直播礼物不一样，江一程所在的学习区域礼物都是铅笔，笔记本，练习册等。会进他直播间的都是学生党，送的礼物多数都是价值十几块的铅笔和橡皮，他还是第一次收到练习册。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黎衍听着江一程的声音，心无旁骛地刷了三个小时题，江一程的声音一消失，他就不耐烦刷题了。
他扔掉笔，一转头，就看见某个小朋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椅子被转了90度，台灯暖黄的灯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眉眼因为心情愉悦而十分舒展，又染了暖色调，整个人看上去暖烘烘的。
江一程抬眼看他，眼角眉梢是压不住的喜色，他说：“有人给我送了50块的礼物。”
一个50块钱的小礼物就能高兴成这样，果然是小朋友！
黎衍觉得江一程可爱，起了逗人的心思，他说：“那你得好好谢谢送礼物的人。”
江一程觉得黎衍说得有理，但他想不出该怎么谢，便问：“要怎么谢？”
黎衍抬手按了按脖颈，说：“像其他直播间那样，念他的名字感谢。”
江一程想了想，说：“就这样？”
黎衍点头，说：“就这样！”
江一程说：“那我明天直播时，谢谢他。”
黎衍嘴角勾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就爬上自己的床。
江一程又翻了会儿手机，才带着英语书上了床铺。他像往常一样背了一个小时单词，12点的闹铃响时，他就把英语书压到了枕头底下，但他并没有戴上眼罩睡觉。
他裹在被子里，露着双眼睛观察对床，直到听了几分钟均匀的呼吸声，确定黎衍睡着了，才偷偷摸摸拿着手机闷进被窝里。
凭着白天记下的信息，他点进学校论坛，搜索找到cp投票贴。他给自己注册了账号，然后在衍程cp那一栏投上了自己宝贵的一票。
偷偷做完这些，江一程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确定黎衍没有注意他。他松了口气，安心地翻了个身，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江一程背完课文的时候，黎衍还没醒。
只剩半小时就上早读了，江一程担心黎衍会迟到，走到床边，轻声叫了两声黎衍，床上的人烦躁地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头发乱翘的后脑勺，接着继续睡。
江一程站了会儿，抬脚爬上了床爬梯，他推了推黎衍的胳膊，提高了一些音量说：“黎衍，要迟到了，快醒醒。”
黎衍身体往墙边挪，倔犟地紧闭双眼不肯起床。
江一程见没效果，干脆爬上床。他倾身过去，摇着黎衍的胳膊，加重语气说：“快醒醒，再过半小时就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猛得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下一秒，天旋地转，撞进了同性火热的怀抱里。
“乖，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黎衍用脸颊蹭着江一程的脸颊，声音低哑懒散。
江一程能感觉黎衍温热的气息扫在脸上，有点痒。两人几乎身体相贴，黎衍一只手环住江一程的腰，另一只手掌盖在他的后脑勺上，姿势十分暧昧。
江一程忘了思考，耳根的红一路蔓延，如燎原的野火，烧得他整个人像煮熟的虾米，红彤彤的。而始作俑者压根没发现他的窘迫，还睡得十分香甜。
江一程想推开黎衍，奈何两人力量上太过悬殊，他根本挣脱不开。江一程慌了，挣扎起来，不小心一爪子招呼在了黎衍脸上。
睡梦中的黎衍被惊醒，眉宇间满是被吵醒的不爽。他条件反射翻了个身，把人压住，抓住江一程挣扎的手按在头顶，声音危险地说：“吵什么？”
“要上课了，你放开我。”
江一程的声音从齿缝间往外蹦。
他脸颊泛着红潮，连眼尾都沾染了绯红，湿漉漉的眼珠里带着一丝害怕，看上去极惹人怜爱，又无端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欺负的冲动。
黎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时，旁边传来“砰”地一声闷响，黎衍和江一程齐齐转头，跟惊成呆头鹅的许恩沐来了个六目相对。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许恩沐想，他绝对不会在这么一个天气清朗，阳光明媚，万里碧空飘着朵朵白云的美丽清晨，走进301宿舍，与在床上甜蜜互动的恋人面面相觑。最重要的是，他衍哥还不想公开恋情，他这样意外撞破，会不会遭到暗杀？？？
他不过只是来送个早餐，为什么天要玩他？？！！！
许恩沐缓缓呼出一口气，用尽平生的运筹帷幄，露出一个弧度标准的商业假笑，彬彬有礼地说：“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
然后颤抖着手，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豆浆杯，把买好的早餐放到桌上，从从容容走出宿舍。一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他就如脱缰的野马，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