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二四)有的是钱
他们也不愿意发这样内容的号外,但包如兴是老板,领他的钱就要听他的命令。当发完了这期号外之后,他们全都觉得事情肯定会变糟。其中就有人就嚷着要找老板结工资走人。
但是这会子包如兴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寻都寻不到。
有些精明的人就劝说道:“这个号外一旦发出去,大家都会倒霉,人家会骂我们的。我看大家先不要急着找老板要钱了,还是先回家去躲一躲。避过了这阵子风头,等确定没事了再来找他要钱也不迟……现在还呆在这里,只怕先倒霉的就是我们……”
大家一听都觉着有理,于是就一哄而散了。所以这个时候的编辑部,是空无一人的。
深夜,在李正阳和包如兴的住处,仍然各有一大帮的凶恶之徒没有离去。他们守候了一个通宵,却始终没有见到这两个人的影子。直到第二天的上午,故意姗姗来迟的警察们才赶到了现场,慢条斯理地将这些人全都给赶走了。
他们在现场做了调查和笔录,回去以后跟局长汇报说:“……李正阳目前不知所踪。昨天夜里赶去他的住处的,前后一共是五批人。通过对目击者的调查得知:第一批人是在棋局结束之后没多久就赶到的,据了解应该是专业人士。具体是哪个单位的,目前尚不得而知……”
“第二批应该就是暴力团的人了。而后面的几批家伙则是自发前去的社会各界人士。他们苦苦守候了一个通宵,结果并没有等到李正阳本人……”
局长若有所思地说道:“这自发前去的这帮市民们嘛,我们能理解,毕竟这小子自出道以来,几乎把围棋界的那帮老家伙们全都打脸了一遍。但是那帮专业人士和暴力团的人跑去是干嘛的了?李正阳他什么时候还同时得罪了这两伙人?他不就是个下棋的小破孩儿吗?”
局长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回来,在事发的前一刻,李正阳跟包如兴分手之后,当即就叫了一辆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路。随后他在吉野大道下了车,独自走在大街上。夜晚降临的东都大街上,行人不多。李正阳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街上走了没有多久,忽然发觉身前身后都各出现了两伙不三不四的家伙。
这些人手里拿着各种打架用的器械,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眼见被前后堵截了,而且看样子都是冲着他来的,李正阳随即就站住了脚步,静待着事情的发展。那伙包围他的人也都在距他大约十来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前方那伙人中,为首的一个家伙懒洋洋地冲他叫道:“喂,你这家伙,是不是叫李正阳?”
“你们是不是木村组的?”李正阳反问道。
根据他的判断,这块地盘应该是在木村太郎的管辖范围之内的。
“少啰嗦!”那人叫道:“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叫李正阳?”
这时候那家伙身边的一个胖子叫道:“别跟他废话了,咱们先打。打完了之后再问,如果错了我们就再找……”
李正阳打断他的话反问道:“雇你们的人是不是大和棋院的?他们出了多少钱?”
从对方的问话中,李正阳判断这伙人并不认识他。之所以点名要找他的麻烦,那肯定是被人派来或者是被雇佣来的。
这个判断很简单。他和千山正雄的棋局刚刚结束,号外也是刚刚才发出来的,如果他们是派来的,应该不会有这么快。
况且这里是木村组的地盘,他跟木村的关系目前来说还不错,就算是想对付他,恐怕也应该是先礼后兵,比如先跟他打个招呼,叫他不要再赢下去了什么之类的。
而木村并没有这么做,那很可能就不是他本人下令派出来の 这些个打手。现在这些人指名道姓要找他,然而并不认识他。而且从他们说的话就能判断得出来,这帮家伙很可能是已经找了他一阵子了。那么以此来推理不难得出结论,那就是说这帮人应该是被雇来的。
那么究竟谁会出钱雇这些人来对付自己呢?
大多数的黑社会人员只关心他们自己的事情,对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应该不会太过关心,尤其是插手围棋圈-子里面的事,基本没什么可能。那么以此推论,那就只能是大和棋院里的人来出钱雇佣他们的嫌疑是最大得了。
只一瞬间,李正阳就做出了这一大段的推理,并得出了正确的判断。
“混蛋!叫你不要啰嗦还不听……”那个叫喊的胖子话还没说完就奔上前来,抡起手中的一条粗-大的棍棒,照着李正阳就劈头打了下来。
李正阳站立原地不动,直到木棒快要打到他头顶的时候,才突然一闪身,同时向左侧前方跨了一大步,刚好躲过了对方的棍棒。与此同时,他右手闪电般向前一挥,一记直拳就狠狠地砸在了那个胖子的脸上。
这一拳打的很重,李正阳甚至都听到了鼻梁骨碎掉的声音。那个肥壮的家伙连叫都没能叫得出来,头就向后猛地一仰,同时丢了手中的木棒,双手捂着鼻子瘫坐在了地上。
顿时,李正阳前后的两伙人都嗷嗷叫了起来,准备抄家伙上来围殴李正阳。
李正阳飞快地拔出手枪,推弹上膛,照准街边屋檐下的一只大水缸开了一枪。
“啪!”枪声在这夜色中显得十分的震撼。远处路边的行人们顿时惊叫着,四散逃走。附近路边的各家各户也吓得赶紧关门关窗。
枪声震慑了这群刚刚还在狂喊狂叫的这帮家伙。顿时,四下里瞬间就是一片的寂静,只有那个被打了一个洞的大水缸,哗哗地往外流着水。这些黑帮的人惊疑不定地拿着手中的家伙,看向李正阳手中的枪。那支枪正缓缓地转着圈移动着,轮流对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脑袋。
这帮家伙们虽然没有见过枪,却被刚才的那一声响和洞穿的大水缸给镇住了。
李正阳不慌不忙地又从腰间摸出了第二把手枪来。
那伙人看着那个漏水的大缸很是吃惊,而且每当李正阳将手中的枪对准他们的脑袋的时候,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并且躲闪——他们不知道李正阳手里拿的是什么,但是深深的畏惧感却是自然而然地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就目前这个世界来讲,枪还是一件很稀罕的玩意儿,自然不是这些底层的街头混混们能见识过的。但是枪的威力他们现在是亲眼目睹了。有谁的脑袋会比这个大水缸还硬呢?既然大水缸都被轻轻松松地穿了个洞,那就啥也不用说了。
只有一个小混混,趁着李正阳转着圈差不多背对着他的时候,突然“嗷!”地嚎叫了一声,抡起手中的砍刀就冲了上来。但是李正阳几乎都没有怎么看他,只是左手向侧后一摆,“啪!”的又是一枪打过去。
子弹穿透了这个家伙的胸膛,只见他扔了手中的砍刀,先是一个前扑摔倒在地,紧接着又在地上侧滚了几圈,随后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摔倒在地。
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周围的同伴们都很惊讶,心想,这家伙平时挺硬朗的,挨了一枪居然如此的痛苦狼狈,这子弹的伤害果然很厉害。他们再看李正阳的时候,就有些畏惧无措了。
李正阳很镇定地看着那个最先开始说问话的人,向他问道:“雇你们的人出了多少钱?”
那人犹疑了一两秒钟,故作镇定地说道:“五十万円。”
其实大和棋院的人凑给他们的是二十万円。这家伙虽然不知道李正阳为什么要问多少钱,但是常年在道上混的人,自有几分底层混混的敏锐和狡猾。
李正阳当然看得出来对方是在耍滑头,但是他没有跟他们计较这个。
他先是收起了一把手枪,单手从自己的挎包里数出了十万円的纸币递给对方,说道:“这些钱,足够这位胖兄弟去治好他的鼻子了……”
“还有,另外的那个家伙应该是肺叶被打穿了,及时救治的话也死不了,只是要找个高明一点的大夫……剩下的钱给他们做营养费也够他们胡吃海喝个好些年的……”
然后又不慌不忙地拿出一百万円的纸币递给对方,说道:“你们收不收对方雇你们来杀我的钱我不管。但是我可以把这个价钱翻个倍,反过来还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如果办的好的话,我另外在给你们一笔酬谢。”
领头的那人见他出手阔绰,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接过钱问道:“你想叫我们做什么?”
李正阳说道:“派一个人马上去找木村太郎,就说我要借用他的几匹马。回头办完了事,我再另外给他一笔酬谢。你们只要告诉他,我叫李正阳,就可以了。”
“就说你是李正阳?”那领头的狐疑地问道:“然后我们老大就愿意借马给你?”
这个家伙自然知道对方是李正阳,不就是个下围棋的吗?这在大和棋院的人跟他们交代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的。他问这话只是觉得,你小子跟木村太郎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一报你的名字,他就会愿意借马给你呢?
李正阳想了想,觉得想要靠谱的话,不如现在就给钱,于是就又数了二十万円的纸币给对方,说道:“他答应过帮我的忙的。但是你们空口无凭,怕他不信。所以你可以直接带二十万给他,就说我是在茶花町的鱼香酒馆认识他的,现在要借几匹马用用,很快就会还给他。”
那领头的立刻接过钱,转身交给一个手下说道:“你去办这件事,要快!”
他又转头问李正阳道:“马送到哪里?”
“大和银行附近……”
“好!”那群人中的一名家伙接过了钱,匆匆走了。那领头的实际只让下属带给了木村十万円,自己贪污了十万。这是李正阳不知道的——不过他猜也猜得到,所以才一出手就给了对方这么大的一笔钱。反正这些钱都是他下围棋赢来的,花着也不心疼。
找几匹马来用用对于李正阳来说,本身就是小事一桩。如果不是现在已经到了夜晚的话,他会直接到车马行去租几匹马来,也用不了多少钱,除了几千円的押金之外,租借费本身也就几十円而已。但是现在时间太晚了,车马行早关门了。
至于那个被打碎了鼻梁骨的胖子,虽然看起来伤处血糊糊的有些恐怖,但实际上伤得也并不是特别的重,顶多花个两、三千円的医疗费,再养一段时间也就能让他痊愈了。倒是那个被打穿了肺的家伙估计是要贵一些,但是撑死也就一两万円也足够了。
不过李正阳马上要做的是大事,而且要求的速度要快,所以根本就不会在乎多花几个钱。
既然要做大事,就不能跟这些小混混们多纠缠。所以他先是亮了一下身手,一下子就击倒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紧接着再用手枪威慑那帮混混,还打伤了其中一个脑子不太灵光又十分死硬的家伙,最后又甩出了大笔的费用。
这几下子立刻就让那帮混混们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看他还有什么吩咐。
李正阳敲开了街边的一家小店,从里面买了许多烤串和四瓶度数较高的酒,然后带着这一伙人一路晃晃悠悠地向东走去。他们一直走到了三友町的富士街。这里与大和银行的后门相隔仅有一条街了。此时的街面上已是行人稀少,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片。
他在街边摸索着,找了一处有下水道盖板的地方——当时的市政建设还比较的落后,所谓的下水道,不过是在排水明沟上面铺盖着的一块一块的石板而已。
李正阳将食物和酒水都递给了那帮混混,对他们说道:“帮完我这个忙,你们还会有一笔钱赚。不过你们要干得好,不能给我搞砸了。搞砸了你们是没有钱赚得咯。”
那帮混混见他出手惊人,随便一甩就是十几、二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当然个个都很兴奋,摩拳擦掌的。只是还有个别人还有疑问,说:“不要搞得太吓人哦。什么砸警察局或者是杀高官之类的,那后果就太严重了,我们做不了……”
“没让你们搞那么大的阵仗……”李正阳笑着安抚他们,说道:“你们就坐在这里,把东西吃完,酒喝完,然后就分成两拨人,一部分去大和银行广场上去闹事……”
“怎么个闹法?”有人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砸酒瓶子,耍酒疯,打保安,难道你们连这都不会?”
“这太简单了,我们经常干……”有人笑道。
“另外一部分人就去银都广场闹事。记住,马来了都给我留下,你们步行去银都。去了就闹事,反正把那些保安们都打一顿,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家睡觉了。只要打得好了,明天你们的头头就会发更多的钱给你们的……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
“这太简单了……”
“记住,一定要吃喝完才去。不过有一点,你们吃喝的速度要快一点,如果吃喝太慢,你们就没钱赚了。还有,要是你们没能打赢那帮保安,那你们也没钱赚了。好了,行动吧……”
说完了这番话,他又对那个头头说道:“你,再叫一个机灵点的,跟我走。”
那伙人见吩咐完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了酒瓶子,然后又打开了油纸包着的食物,就地坐下来吃喝。李正阳则带着那个混混中的头头以及另外一个家伙,去到路边掀开那一溜排水沟上青石板其中的一块。
这是城市里的排水主管道,比较深,足以容得下一个人弯腰进去。
李正阳率先跳了下去。水很深,几乎齐腰,水道里面弥漫着一股很浓的腐臭气味。肮脏的水底下全是淤泥和垃圾,足以没过脚踝,路十分的难走。
那两个人不知道李正阳要干什么,但是看在那么大的一笔钱的份儿上,啥也没问就也跟着跳了下去。其中一人当即说道:“好臭!……简直熏死人了……”
李正阳骂骂咧咧地说道:“一百万你还嫌臭?而且还有更多的钱,你这混蛋也不想要了?”
那两个人于是就不做声起来。
等在道路上的那帮混混们一边吃喝,一边看着他们跳下去,其中一人就问道:“他们想去干什么?难道下水道里面有钱捞?”
另外一个人就说道:“你管他们干什么?有人出钱咱们就卖力。反正他们又没叫你跳下去。赶紧喝,喝完了咱们就去打保安去。”
下水道里面更是漆黑一片的,又臭又脏,气味十分难闻,简直要呛得人晕过去。好在李正阳刚才买食物的时候,还顺便买了好几条毛巾。他给那两个人各分了一条,让他们包住口鼻,这才让人觉得好受了一点。
那头头有些不满地问道:“喂,我们钻这下水道干嘛呀?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李正阳没好气地回答道:“不要多问。想要钱的就跟我来,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啰里啰嗦的,像个娘儿们……”
那家伙被他这么一骂,就再也不吭气了。
过了一会儿,那名小混混就嘟囔道:“要是早知道,我们打个火把就好了……”
李正阳骂道:“别胡说八道,小心有沼气……”
“沼气是什么……”
李正阳懒得理他,一边走一边辨别着方向。好在盖在头上的青石板并不十分的严密,相互之间总是有许多的空隙,可以看到一丝外面的微弱光线,甚至有时还能看到一点点的街景,这给李正阳辨明方向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他们用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走到完全看不到青石板上方缝隙的地方了。从这里开始就是完全的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他们只能很艰苦地摸索着向前慢慢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李正阳终于在完全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摸索到了一处铁栅栏。他伸手从栅栏的缝隙中摸过去,发现隐约应该是一条向上的通道,于是悄声地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你们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出声,听我的命令行事。”
李正阳从身上摸出一根短粗的铸铁撬棍——这是他前两天让山田正男从公司的马车维修部借来的——将铁栅栏撬开。他早就预感到这一天会到来,所以还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撬开铁栅栏之后,他们就顺着陶制的管道向斜上方爬行。管道里面的水是逐渐少了,但是管壁十分的滑腻难行,不小心就会出溜一下。
每隔一段,就有水管的入口接进这条主管道里来,但是那都是一些只有手臂粗的出水口,根本钻不进去人。
李正阳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前方找到了一个出口。从管道里面往外看,尽头被盖板封住了,但是从盖板的侧缘可以看得出,外面灯-火通明。
“这应该是个检查井,要么就是个沉沙井……”李正阳嘟囔着,摸索到管壁上预留的铁制攀爬梯,于是就沿着这梯子往上爬。
尽头的盖板很沉重,但是没有上锁。李正阳在尽力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先是用撬棍移开一条缝,然后才用肩膀和手轻轻地拱开了盖板。
他们的头顶上顿时一片光明,李正阳来不及感慨和观察,迅速从管道里面爬出来,一转身就看见一名穿着制服的女人。她正一手托着一盘宵夜,一手捂住嘴,非常惊讶地瞪着他。
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那女人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她慌忙丢下手中的托盘,转身就跑,同时还发出了一声惊叫:“有贼……”。
李正阳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抓好被那女人丢弃的托盘,不让它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同时另一只手翻掌如刀,砍向那女人的后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