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41
十余架教练机整齐排列在飞行场禁区的跑道上。
“看好跑道, 判断高距比——带杆，收油门——”后舱教员不断发出口令，驾驶舱的学员依次进行模拟操作。
机头转着螺旋桨, 引擎轰鸣震耳，起飞的瞬间，风声呼啸，一架架战斗机在领航机的带领下，如雄鹰般在空中划出绚烂的轨迹。时不时
在完成一系列的指定飞行目标任务后，领航机急速下落, 其他战斗机紧跟其后，直到飞行高度降至千米，所有战斗机开始减缓降落速度, 而领航机依然原速下落。
停机坪区的一众观摩学员不由紧张起来。
领航机的飞行高度越来越低, 甚至已降至百米, 却仍未有任何减速迹象。
有人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有人暗自嘀咕：“妈的, 不会是失灵了吧！”
一个身穿飞行服, 手上拿着记录本的士兵斜了一眼那人：“闭嘴，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超低空飞行！”
话音刚落，领航机就似坠落一般，直直“砸”在飞行跑道上, 机身几乎紧贴地面，尾喷口甚至把地面吹出了一道气线。
学员们纷纷发出惊呼, 有人忍不住喊道：“崔教员, 这飞行高度有十五米吗？”
崔耀宗，也就是那位手拿记录本的士兵笑了一下：“十米！”
“天啊，太强了！”
“我以为空降来的没啥本事呢, 没想到咱们这个大队长这么厉害。”
“十米的超低空飞行啊，我飞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呢！”
“哈哈，你才飞几年啊？”
“诶，胡杨林，你不是总说你们那个王喜平队长厉害吗？他也能飞十米的超低空飞行？”
“我见过王喜平飞超低空，最多二十米。”
“所以说啊，这就叫天外有人。”
“哈哈，你可别吭声了，啥天外有人，那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胡杨林黑着一张脸，嘀咕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飞行表演队，王喜平队长可从来不搞这些花花架子。”
崔耀宗瞥了一眼胡杨林，没吭声。
反倒是有人说了一句：“行了吧，知道你胡杨林是王喜平的狗，用不着表忠心。可惜了，你家主子现在还在禁闭期呢，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飞呢了。”
胡杨林大步冲过去，揪着那人的飞行服吼道：“妈的，你再说一句！”
崔耀宗皱了皱眉，手和本子击了一下，发出“啪”的声响。
“你们要是不想观摩，立马滚回宿舍去。”崔耀宗只有十八岁，嘴上刚长出一圈青色绒毛显得十分稚嫩，而且变声期还没过，声音听起来十分奇怪，但他之前一直在政治处工作，接触的领导多了，说话做事的时候难免存在模仿那些上位者的痕迹，此时眼睛一瞪，竟也有些不怒自威的模样
胡杨林放开手，那人倒退两步，两人都看向崔耀宗。
之前被胡杨林揪着衣服的人叫李建平，一听崔耀宗的话也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新兵蛋子一个，还教训起我们了？”
崔耀宗“呵呵”笑了两下，压根不理会李建平：“要不是明治队长发话，让所有支队的优秀学员都来观摩学习，你以为你们能有机会看到这些？”说罢，直接看向胡杨林，“你觉得超低空飞行是做样子？”
胡杨林也“呵”了一声，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崔耀宗转身看向其他前来观摩的学员：“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两天咱们团接到了上级指令，要提前协助各乡公社进行固堤防汛作业，如果再发生任何堤坝溃水的情况，咱们团不仅要投送物资，还要进行搜索和救援，难道还要跟去年一样，在几千几百米的高空盘旋着进行搜索救援？”
不少学员去年水灾的时候都参加过救援任务，但救援成功率极低，最主要的就是他们无法保证在水面上进行超低空飞行，而高空救援很难第一时间发现受灾被困群众，更难以对其进行直接施救。
“快看，领航机要停落了。”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把注意力转到跑道上，随着一阵轰鸣，领航机彻底停止滑行，地勤人员立马围上去。
透明的玻璃舱盖抬起，两只带着飞行手套的手在空中相击，然后两个戴着飞行帽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明治脱掉手套，取下护目镜，把飞行帽夹在胳膊下面，露出了草皮似的头发。
另一个男人也脱下手套和飞行帽，露出瘦窄的面孔：“从没在这么低的高度飞过，你确实比我厉害。”
明治笑了一下，伸出胳膊揽了一下男人的肩：“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男人也笑了一下，只是那个笑容很短暂：“大家都知道高空飞行的气流很不稳定，但超低空飞行的气流也很不稳定，特别是战斗机，在必须保持亚音速状态的前提下，地面有比高空更多的障碍物，更容易造成飞行失败。”
明治频频点头：“是的，不过也只有超低空飞行才能有效避开敌人的雷达探测，在作战中更有利于突破敌方的防空系统，对敌方目标实施隐蔽式突击。”
男人的眼睛动了动，犹豫道：“超低空飞行似乎对于战斗机的燃料消耗非常大，应该会导致续航能力降低，这样一来，就要求我们必须在极短时间内明确飞行区域障碍物的位置甚至准确高度，从而进行飞行区域的选择，同时还要考虑地面障碍物以及地区气象对通信、导航、雷达等设备性能的影响…这不仅仅是对飞行员的考验，也是对地勤，通讯等整个飞行团队的考验。”
“是啊，超低空飞行一点也不好玩。”明治说着，拍了一下男人的背，抬手指向停机坪的观摩学员：“所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得帮我。”
男人也望向那边，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笑道：“看来就算这次防汛救援用不上，你也要进行实地超低空飞行训练了。”
“不。”明治摇了摇头，唇角上扬的角度十分明显：“是昼夜连续实地飞行训练，超低空飞行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项目，他们需要高强度的打磨。”
男人转过头，看着这位传闻中的天之骄子，也笑起来：“好，我跟你一起！”
身后一架架学员驾驶的教练机相继降落，飞机的螺旋桨在惯性下转动着，劲风将两人的短发都吹出了波浪。
两人说话的当下，观摩学员这边又乱了起来。
“你们看明治队长旁边那个人是谁啊，我怎么觉得像是王喜平同志？”
“不能吧？王喜平不是还在禁闭期吗？都背上大处分了，还能飞？”
“就是说啊，而且王喜平之前是彭团钦定的大队长人选，现在大队长成明治同志的了，这俩人怎么可能吃到一锅去啊？”
胡杨林拨开众人，勾着头往那边看，突然兴奋地跳起来：“是队长！是我们王喜平队长！”说罢不顾众人阻拦就要往跑道那边奔。
崔耀宗的腿脚也快，立马跑过去拽住他：“胡杨林同志，你能不能消停点啊？你们王喜平队长可还在禁闭期呢，要不是我们明知队长担保，他根本出不来。你这会儿不顾条例，直接往跑道去，被后勤的举报了，到时候挨训的可就不止是你们王队长了！”
胡杨林扭过头：“你说啥？明知给我们王队长做了担保？”
崔耀宗放开他：“废话！要不是明知队长给司政后的各位领导当面担保，王喜平队长能出来？我看你是在想屁吃呢！”
胡杨林看着崔耀宗，久久没说话。
就在崔耀宗以为他要开口骂自己的时候，胡杨林红着眼，哭了。
“你、你哭啥啊？”
崔耀宗吓了一跳，正好明治和王喜平走过来，立马跑过去躲到了明治身后：“队长，我可啥都没干啊，胡杨林同志不知道为啥突然就哭了啊。”
胡杨林扭头一看，立马别过脸，用袖子抹了一把眼：“崔耀宗同志别胡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哭！”说着，人已经走到王喜平面前，敬礼道，“队长！”
王喜平笑了一下，抬手锤在他胸口：“你见着咱们大队长，不敬礼的吗？”
胡杨林看了一眼明治，有点不好意思，恭恭敬敬得敬了礼：“明治大队长！”
明治回了一个军礼。
“队长，你、你还能飞吧？”胡杨林抽了下鼻子：“他们都说，领导不让你飞了，要让你去当什么狗屁教员。”
王喜平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什么叫狗屁教员？没有教员你他妈怎么过的地面试飞？”
胡杨林摸了摸脑袋，不敢说话。
王喜平白了他一眼，又说了一个字：“能。”
胡杨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太好啦！队长！我们二支队永远都要跟着你飞！”
王喜平看了一眼明治，略显尴尬：“你他妈的不会说话就别张嘴了！”
明治倒是不介意，在他看来，每个人有能力带兵的人都有自己一套带兵的法子，能让自己的兵死心塌地跟着自己，那就是本事。
崔耀宗白了一眼胡杨林，凑到明治身边：“队长，康政委又来了，丁参谋长问你要不要过去。”
明治皱了皱眉：“政委怎么又来了？”
崔耀宗也很无奈，自从彭团长住院后，康政委每天都得来一趟团部，每次都得找明治谈上半天话，说得还都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比如给明治队长介绍对象这事…他之前也在政治处待过，从来都不知道总政部的喜欢给人当媒人啊，而且明治队长都说自己有对象了，康政委还不死心。
“队长——明治队长——”
勤务兵小刘突然跑过来：“队长，门卫接待室来电，说有人找你。”
明治转过身：“有人找我？”
小刘是一路从接待处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说：“对，是、是个姑娘！”
明治挑眉。
崔耀宗和一旁的王喜平、胡杨林也竖起了耳朵。
小刘咽了一下口水：“说是你对象。”
明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了一声：“我对象？”
小刘笑着说：“是啊，康政委这会儿应该已经把人带去接待所了，说人家来一趟不容易，让我转告您，等您这边的训练完成后直接去接待所就行。”
明治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姑娘会来找自己，而是还说是他对象，他哪儿来的对象？之前跟康政委说自己有对象，不过是为了推掉组织上给安排的相亲而已。
所以现在这是闹得哪一出？
不会是康政委直接带了相亲对象来，准备将计就计，让他认了这对象吧！
“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吗？”明治问。
小刘觉得有些奇怪，都说是对象了，怎么还问名字，难不成明治队长不止有一个对象？我的天，这
“好像、好像说是叫姜瓷。”
明治愣了一下。
怎么会是姜瓷？
她来找自己做什么？而且她怎么成自己对象了？
小刘又说了一句：“我听小苏同志说，康政委之前在门卫接待室那边，跟那位姜瓷同志聊了好长时间，而且聊得很愉快。”
明治挑眉，不会是康国宏把人给忽悠了吧！
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他都得去一趟，转身跟王喜平等人交代了一下：“我过去一趟，先让崔耀宗同志把训练计划跟你讲讲，我一会儿回来，咱俩再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