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38
一家人在西营庄待到下午才回。
姜驰带邵奶奶直接回家, 郑予善则骑着那辆飞鸽自行车带着姜瓷去了趟菜市场。
煮夏羹不能只用鼠曲草,还得配点木耳香菇之类的干货,做青团也需要买新鲜的糯米粉和拌馅儿的材料。
到家的时候, 姜驰并不在。
郑予善问了句:“毛毛这是又去哪儿了,怎么让您一个人在家?”
邵奶奶正在洗晒采回来的鼠曲草:“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毛毛的一个工会同事,说有电话打到工会找他,毛毛把我送回来,就跟人一起回电话去了。”
姜瓷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厨房,走出来正好听到邵奶奶的话, 随口说了句:“应该是公事吧,要不也不会打电话到工会去。”
郑予善也这么想。如果是姜新国打电话回来,会往医院打, 就算医院找不到她, 也不会打到姜驰所在的工会, 最多往街道办那边打。
“今年的鼠曲草采的好,都是嫩芽, 咱们先做青团吧, 夏羹到立夏那天再煮。”邵奶奶说。
姜瓷进屋里搬了好几个板凳出来,郑予善到厨房准备东西。
其实青团不难做,把鼠曲草捣烂压出汁,再和糯米粉拌匀和好包上馅儿, 放入一小块猪油,最后放到笼蒸熟就好, 好不好吃的关键还在于这馅料上。
姜瓷不会拌馅, 就拿了个小盆子捣鼠曲草。
郑予善和邵奶奶两人分工,一人拌馅儿,一人拌甜馅儿。
不一会儿, 姜瓷就把鼠曲草汁压出来了,只能干坐着看郑予善和邵奶奶两人忙活,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凑到郑予善身边:“妈,让我也试试呗。”
郑予善刚把豆干切成小丁块,盐菜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小段,这会儿正拿筷子顺时针给肉馅上劲儿,闻声笑道:“你别给我帮倒忙了,这肉馅儿弄不好蒸出来就是散的。”
姜瓷撇了撇嘴:“我怎么就帮倒忙呐,你瞧那鼠曲草汁,我压得多好啊。”
郑予善笑笑,不理她,另一边的邵奶奶正蹲在小炉子旁边煮红豆,闻声喊了一句“丫丫”。
姜瓷连忙跑过去:“奶奶,是要我帮你弄豆沙吗?”
“不用。”邵奶奶说:“你去拿俩碗,把盐袋子也拿来,再拿10个…不,拿20个吧…再拿20个鸡蛋,我来教你做咸蛋黄。”
姜瓷十分高兴,去厨房拿碗和盐的时候还不忘跟郑予善显摆:“妈,奶奶要教我做咸蛋黄啦。”
郑予善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还喜欢上做饭了?”
“没有啊。”姜瓷一边在柜子里找盐袋子,一边说:“我就是想亲自做点东西给二孬哥,表示一下感谢嘛。”
郑予善拌馅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还想着亲自做东西给明治呢?”
姜瓷拿了碗和盐袋子,问鸡蛋在哪儿放。
郑予善往另一个柜子里指了一下,等着她的答案,也在观察她的表情,心说莫非闺女如今也在感情上开窍了?
“人家救了我,我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多不好啊。”姜瓷数了一下家里存的鸡蛋,一共25枚。
郑予善说:“之前不是送了锦旗吗?而且那时咱们还不知道救你的人是明治呢。”
姜瓷拿了个竹筐子整在往外捡鸡蛋,一边捡一边说:“之前虽然送过锦旗,但锦旗不是我送的啊,那是你和我哥送的,我一分钱没花,连上头写了啥都不知道。”
郑予善又说:“可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礼倒显见外了吧。”
姜瓷可不知道她妈在说反话,皱着眉说:“妈,这怎么算见外啊?就算是亲兄妹,就拿我哥来说吧,他对我好,我不也得对他好么?光吃别人拿别人的,自己丁点不出手,天底下去哪儿说都没这个道理啊。”
郑予善看她那认真的模样,心里直笑,看来还是没开窍。
姜瓷见她不说话了,拿着东西去院子里找邵奶奶。
邵奶奶在一个碗里撒了层盐,垫着碗底,然后用鸡蛋在盐面上压出窝。
“把蛋黄打到盐窝里,蛋白打到另一个碗里留着炒了吃,不浪费。”邵奶奶说着,手把手教姜瓷打鸡蛋。
其实这年头不会做饭的人真不多,好赖都得会生个火煮个汤什么的,偏偏姜瓷就是个彻底不会做饭的,连打鸡蛋都打得磕磕绊绊。
邵奶奶瞧着她笑道:“丫丫,你又不是旧时候的富家小姐,怎么连打个鸡蛋都不会。”
其实邵奶奶知道姜瓷因为气管不好,闻不了烟味,几乎从不进厨房,但是没想到她连鸡蛋都不会打。
“奶奶,您快别笑我了,我这…我为啥打不好呀?”别说把蛋黄和蛋白分开了,她连好好打破个鸡蛋都做不到,弄得一手鸡蛋液,急得一脑门子汗。
郑予善正好出来,瞧了一眼,也笑得不行:“什么东西都是熟能生巧,你连煮个水都不知道开没开,还想着打鸡蛋呢。”
邵奶奶把那一竹篮的鸡蛋接过去,一个个打到碗里:“要我说,咱们丫丫这也是有福气,不会做饭以后嫁了婆家也不用进厨房。”
郑予善笑了笑,没说话。
世上哪有不会做饭的人呢?不过是不需要罢了。但这只是在自己跟前,她能保证闺女不需要做饭,以后谁又知道会怎样呢。
姜瓷没想到这两位不但不指导她,还开始打趣了,想了想跑到厨房拿了根筷子,在鸡蛋一头凿了个小口,蛋液就流了出来,蛋黄还在蛋壳里。
“奶奶,妈,看,这样不就行了!”
姜瓷把壳取打碎,蛋黄圆滚滚的落到了盐窝里:“你们也太小瞧我了。”说着又把那篮子鸡蛋挪到自己身边,“奶奶,这些放着,让我来!”
邵奶奶和郑予善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姜瓷好不容易把所有鸡蛋黄都打进了盐窝:“奶奶,鸡蛋黄弄好了,下一步做什么呀?”
邵奶奶慢悠悠地说:“再撒一层盐,把鸡蛋黄整个盖住就行。”
姜瓷依话照做:“然后呢?”
“这样就好了。”
“这就好了?”
“你再找个盘子盖上,或者拿笼屉布盖着也行,放一夜,明儿早上把盐冲掉,就是咸蛋黄了。”邵奶奶说:“到时候上锅蒸一下,包到青团里就是咸蛋黄馅儿,单吃或者配菜也成。”
姜瓷没想到做咸蛋黄这么简单,而这么简单的事愣是差点难住她,皱着眉拿了笼屉布盖到碗上,心里总觉得不安心,一会儿就要掀起来看一眼。
-
姜驰一直到六点多才回来,正赶上吃晚上。
郑予善一见他就问:“回个电话怎么去了这么久?”
“妈,我也不想啊,刚一到工会就被抓去充壮丁了。”姜驰累得不行,衬衣背面都湿透了,直接脱了搭在院子里的晒衣绳上,接了盆凉水往身上泼:“说是台风要来,过几天沐城这边要下暴雨,汛期提前,我们市工会主席想着把所有国营厂组织起来,调用至少三分之一的学徒工下县下乡帮着修路固堤去,让我们写通报稿,又要赶在周日之前发出去,刚忙活完。”
郑予善愣了一下,去年就是台风暴雨,导致沐城下面几个县的水库溃坝,死了好些人,她们医院那阵子也忙得不可开交。
“看来都要忙活起来了,我们医院估计也会组织人手过去帮忙,毕竟去年造成了那么大损失,今年能提前做准备总能好些。”郑予善说着,转头看姜驰正往脖子后头泼凉水:“你别冲凉水,激着了可不行,赶紧擦擦换上背心吃饭。”
姜驰应了一声,还是又泼了盆凉水才擦背换背心。
进了屋,姜瓷已经给他拿好了碗筷。
姜驰坐下,长舒一口气,开始吃饭。
今儿晚上饭桌上已经有青团可以吃了,姜驰吃了俩青团,突然拍了下脑门:“哎呦,我差点给忘了。”然后转头看向郑予善,“妈,之前那个电话是明治打的,说他们这周休假取消,没法过来,打电话去医院找不着你,就打我们工会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郑予善停下筷子:“说怎么回事了么?”
姜瓷也竖着耳朵听。
姜驰耸了耸肩:“估计也是防汛的事,他没多说,只说休假是接到命令临时取消的,所以没能提前跟您讲。”
郑予善想了想,说:“我约莫着也是,去年水库溃坝的时候就是飞行团过去投送的物资,今年要提前准备的话,你们这边都要组织工人修路固堤了,他们部队怕是更得去了。”
姜驰说了句“应该是”,就开始埋起头吃饭了。
姜瓷却没了心情,她好不容易弄出咸蛋黄来,还想着明天给明治同志尝尝呢,怎么就来不成了呢。
邵奶奶瞧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丫丫这是怎么了,瞧你吃的没滋没味的。”
姜瓷没多想,直说了心里想的:“看来只能等他下次来再说了,不过到时候怕是没鼠曲草了吧…总不能让人干吃咸蛋黄啊。”
姜驰终于把头从碗里抬起来:“你怎么那么执着让人吃咸蛋黄呢?”
姜瓷心说,因为只有咸蛋黄是她亲手做的呀。
邵奶奶之前也听郑予善说过明治的事,瞧着姜瓷那模样,笑着问:“那位明治同志是在咱们南郊乡的飞行团?”
姜瓷点了点头。
邵奶奶又说:“那也不远,我约莫他们就是去修路固堤也得准备两天吧,要不你和你哥明天或者后天找时间去一趟,用饭盒装着送过去,也算全了你的一份心意。”
姜瓷一听,这办法可行,只是又犹豫道:“那样会不会不新鲜?”
“不会,出锅了刷层玉米油就不会塔架了,皮儿也不会变硬,这天热着,正好当冷食点心。”邵奶奶又出了个好主意。
姜瓷这下高兴了,还不忘跟郑予善商量:“妈,要不要给正阳哥也送去些?”
郑予善点了点头:“我看行,明儿咱们多蒸一些。”
姜驰看着家里从老到小三个女人,十分无奈,她们这嘴巴一张一合的,自己又成壮劳力了,关键他还有别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