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镜风之死
原万荣在牢里待了几天,貌似十分安稳。可牢里的看守有两个是隐藏的原万荣亲信,死忠且隐秘。这期间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知道闻喜被发现了,也知道镜风就和他们关在一起。
如今他被关着,沦落成这样再也无法做些什么,可他仍旧没有死心。他被关着,可原贤宁还在外面,如果说她再不做些什么,等肃华先找到她,一切都晚了。不如趁他们还有一点点主动权,来个鱼死网破,自己终归是要死的,哪怕不能玉石俱焚,拼个两败俱伤也好。
刘家灭门那一晚起,以调查凶案为借口,平遥府和武卫军都在各大街道都设置了新的卡口寻访,每个城门客栈,都有非常严格的把守,敢肯定的是,原贤宁绝没有出城。
在对原万荣和闻喜的个人行踪排查过后,基本锁定了三个地方,已经仔细排查了两处,还有一处就是东城的九眼桥。平城发展规划的时候,就把东城划成了最后托底的一块,城内难搞的又不好处理的人,还有外来的流民都住东城,这里是平城内最鱼龙混杂,也是管辖起来情况最多最复杂的地方。
要是像之前那两处宅子那样封锁起来搜捕,怕是会引起很大的恐慌和反抗,到时定会流言四起。原家一直做的事情,就是在制造舆论。如果说肃华在这件事里的命门是宝库的位置或是所谓名声的话,如今在原贤宁败局已定穷途末路之际,她的命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镜风了。
肃华见过镜风的当天,就安排了调理身体的医生给镜风查看身体。连夜配好了解药给他煎好服下。
说这解药真是有用,第二天早上他就能自己慢慢坐起来了。肃华已经答应第二日让镜风与闻喜见面,让镜风解释闻喜误会的一切,第二天一大早,武卫军监管着押闻喜去见了镜风。
闻喜死气沉沉,头发已经散乱,各顾各的搭在额头和肩膀上,才过两天,青色的胡茬子已经冒头了,衬得他更加疲惫颓废。
他盲目的跟在武卫军身后,低着头,拖着笨重的手脚链一步一步,铁器互相摩擦碰发出均匀又沉重的声响,哗啦,哗啦。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他也跟着停住脚步,抬头看。
这是个套房间,环境要比那些普通牢房好个十倍,他知道,这是专门用来暂时羁押一些达官贵人的地方。带头的官爷正在开第一道门,房间的阳光依稀透了过来,一直待在幽暗房间的闻喜像是溺水被救起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迎着阳光眨了眨眼。
他抬头时突然望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那边,光圈围着那人像好似神明一般。一瞬间恍惚着,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
镜风正在吃药。是今天第一顿吃药的时间,配好的解药有三种,每日一共要吃四回,每种药需按时定点服用,太医煎好药后会命专人送去,然后给狱卒加热再送给镜风。
狱卒端着食盘,把药递给镜风。他抬手举起药碗一饮而尽。随着喉结的滚动,狠狠的拧住了眉头。他放下碗之后,狱卒便带着东西退下。
听到动静的镜风缓缓的回头看向他们,一时之间二人四目相对。再看清楚是镜风之后,闻喜的眼眶不由得沁出眼泪,嘴巴微张嘴唇颤抖,高兴地失神,他三步并作两步推开正在开第二道门的武卫军,扑向了镜风。
铁链子原本均匀沉重的摩擦声,变得杂乱又轻快。闻喜把镜风一下子拥住,白净瘦弱的他在胡子拉碴发髻散乱的壮汉怀里显得十分轻巧。这莽汉子又好像要用力要把他融进身体一样,搞得他呼吸不上来。
“你还好吗?”
“我好想你~”
事到如今,闻喜不用再管武卫军的们监管,不用再管谁看到听到会有什么流言会不会对镜风不好。他谁都不用管,他现在只想要说他想说的话,做他想做的事。
带头的挥了挥手,连同没来得及出去的狱卒在内,所有人都退到第二道门外守着。
他坐到镜风身边上下打量着:“你怎么样?”
“皇上安排大夫做了解药,应该养些日子就可以走动了。”
刚刚摸干眼泪的闻喜,眼眶鼻尖又红了,眼看着鼻水顺着嘴角淋淋浪浪的就掉了下来。
镜风白色底衣上已经被闻喜弄得脏兮兮,又伸出袖子帮他擦了鼻涕笑笑:“差不多行了啊~我还没死呢~”
“你看你弄得,我都跟你说了别跟那些人联系,蠢驴。”
忽然之间,闻喜破涕成笑,脸上的泪痕和突然炸开的眼褶酒窝混在一起:“一年了,没人再叫过我蠢驴。”
两人同时笑了,此刻悲喜交切,是啊,一年了,很多情绪涌上心头,此时此刻还只有镜风知道,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他们俩就可以离开这里,过梦想中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你要相信皇上,之前为了不让你们过多牵扯,我和皇上都不愿意告诉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有了些误会,现在我好好跟你说明白…”
忽的,镜风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药难喝吗?”闻喜看着他的表情打趣问道。
“嗯。”
“男子汉大丈夫,还有怕药苦的?”
他努力的笑着,嘴角却开始紧绷,头上的青筋也慢慢的爆了出来。
闻喜这才觉得有点不对,连忙蹲下去扶着他,看着他逐渐深埋的头紧张地问到:“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啊?”
镜风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握着闻喜的手紧紧不放,抬头的一瞬间,鲜血从他紧绷着的嘴角慢慢流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一边给镜风擦着嘴角,一边大喊着:“来人啊!武卫军!来人!”
血没有停止,一直从镜风的嘴边往出渗,滴在了他的白衣上,手指上,地上。
武卫军听到喊声连忙冲进来,看到如此场景也不知什么情况。
“快去请太医,通知皇上!”领头的吩咐。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啊?你被别吓我,别吓我好吗?”闻喜已经慌了神,眼泪不停地掉整个人不知所措,焦急的抱着他。
镜风已经疼的出不了声音了,跪在地上手脚蜷缩在一起,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手,用力的快要抠穿皮肉。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不了口。
他想告诉闻喜,药里有毒,有人要诬陷肃华,一切都是误会;他想要告诉他这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那三个字,我爱你;他想要感谢闻喜和这些小伙伴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想要告诉他,皇上已经答应了他,此事过后,他俩就可以回黔州,过再也没有权利纠葛和打打杀杀,每日看看山水耕地打猎的平常日子。
他想…
他想。
一切都来不及了。
血一直在从喉咙里往上涌,他用尽紧最后的力气也没能把他们控制在口腔里,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白色的衣服被血浸透,整个下巴和胸口都是黑红色的血液。
嘴巴终于腾开了一点空间,他抓着已经崩溃的闻喜的手,用尽力气开口:“药…”
“药?”闻喜口水眼泪沾的满脸满身,眼睛一瞬间爆出血丝瞪得像铃铛一般:“药?药里有毒是不是?!!”
“是皇上是不是?!!”
此时的镜风已经用尽最后的力气,没有办法再说任何话。
闻喜捧着抽动着的镜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声:“肃!~ 华!”
随着这一句喊声,镜风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然后,他身体停止了抽动。被血侵染的俊美的脸庞,再也没有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