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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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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三年时光的洗礼,范晔额前的头发已经一片花白了。她爱美,白发成了她的烦恼,所以每次白头发刚刚要出来,她就要染发。

    此时,她躺在摇摇椅上,闭着眼睛养神,天边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倒显得格外安详。

    周冶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帮她染头发。

    范晔嘴角洋溢着笑,很享受和儿子待在一起的时光。这两年,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周冶记挂着她,时不时就会来陪陪她。

    范晔睁眼,看着一脸认真的周冶说:“你啊,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周冶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继续用染发梳轻轻地把染发剂涂抹均匀。对这个话题,他不想言语,他闭着眼睛就能猜出来范晔的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面对他的置之不理,范晔脸上也没有愠色,闭上眼睛自顾自地说:“子怡呢年龄也大了,再过几年要孩子的话就成了高龄产妇,危险指数太大了,我……”

    “妈!”周冶一声制止住滔滔不绝的范晔。

    他心里窝着火,不知道李子怡和范晔为什么这么执着,动不动就要提这件事。他已经明确地表示过他和李子怡不可能了,可那两人就是锲而不舍。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可是爱情不讲究这个。

    爱情不是你坚持了、努力了,就能有回报。

    周冶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火气,继续给范晔染发,边干活边说:“我和李子怡真的不可能了,妈,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我不操心谁操心啊?”范晔耐心地说,“我是你妈。”

    周冶顶顶嘴角,把最后一块白头发染好,“您是我妈,您也应该尊重我的想法。”

    “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的想法了?”范晔从摇摇椅上坐起来,回头哀怨地看着周冶。

    周冶是真的不想和范晔吵架,他脾气软了下来,“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和您说过了我不喜欢李子怡,您不用费尽心思地安排我俩见面了。”

    “你不喜欢子怡,你喜欢谁?”范晔不可置信地说,“你不会还对沈暄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呢吧!”

    话一下子说到了周冶的心坎,他眉头紧锁,把染发梳扔在染发碗里,起身摘掉手套扔进垃圾桶里。

    “不用您操心了。”

    范晔不气不愠,从摇摇椅上起来,用手扶了扶耳套,看着周冶说:“当年她差点毁了你!”

    若说一开始她对沈暄是单纯的不喜欢,那现在就是深恶痛绝了。

    范晔不是个善解人意的母亲,有时候还有些强势,自己喜欢李子怡,就希望周冶也喜欢她。可这不能说明她不是个好母亲,作为母亲,希望周冶能拥有幸福美好的生活,而沈暄曾经的所作所为显然让她生了抵触。

    “妈,我说了很多遍了,她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事闹到网上。”周冶一门心思替沈暄说话。

    “她说没想过,你就信。我说她不适合你,你就不信!”范晔声音也大了起来。

    周冶泄了一口气,被气笑了,“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

    范晔反问他:“我只是一个母亲,我只想让我儿子好,我不想让我儿子跟居心不轨的女人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周冶走到她身边,“妈,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周冶,我只是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遇见一个混蛋,然后一辈子不得安生。”范晔哽咽了起来。

    话题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在了周毅身上。

    周冶鼻尖一酸,也不怕染发剂弄脏自己的衣服,轻轻搂住范晔的肩膀。

    范晔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别人随着年纪渐长学会了释怀,可她就是头脑一根筋,永远怨恨、憎恶,永远不愿意因为别人的错误放过自己。

    前些年,周冶还会明着或者旁敲侧击地来开解她,让她放下。可近两年,周冶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在范晔面前提及周毅。

    不提不想,也就不怨不恨了。

    周冶及时提及别的话题揭过了这茬,帮着范晔把头发弄好。

    眼看着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冶觉得自己也该走了,他掐掉手上的烟,然后从沙发上坐起来。

    范晔一眼就看出周冶要走,立刻拦住了他。

    “不是说好吃完晚饭再走吗?”

    周冶皱皱眉头,抬头又看了一眼表,玩笑着说:“我看您也没有要做晚饭的打算啊。”

    范晔拍了他一下,“等会儿人到了我就去做了。”

    听见范晔的话,周冶神经立刻敏感起来,不安地问:“什么人啊?”

    “人到了你不就知道了?”范晔反问,和他打哑谜。

    范晔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周冶心里的烦躁感就越发浓烈。他索性直接挑明了说:“您别告诉我,来的人是李子怡。”

    范晔笑笑,“她下课就过来了,但是这个点路上有点堵车。”

    周冶顶顶后槽牙,脸上挂着坏笑和范晔理论,“合着今晚上又是鸿门宴在等着我啊!”

    类似的这种情况周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所以范晔推推搡搡不着急去做饭的时候他就猜了个大概。

    “说什么胡话。”

    范晔低头看手机,是李子怡发的微信,说她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你快点,子怡到小区门口了,你快去接她一下。”

    周冶坐在沙发上不起来,又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烟火倒映在他的眸子里。他缓缓开口,“这个家她来的恨不得比我还勤,她比我更像这个家的人,还用我去接她?”

    他的眼里都是讽刺。

    范晔边回微信边抬头看周冶,“不去就不去,一会儿你别给人摆丑脸。”

    周冶耸肩,他什么时候给李子怡摆脸子了,他最多就是不愿意搭理她。

    周冶抽完这根烟,李子怡恰好推门进来。

    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但依然没有抬头,他认真地将烟蒂在透明的烟灰缸里反复磨碾,像是在画一幅很重要的画作。

    李子怡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了,她咬咬唇,自然地把包放好,然后解释说:“今天下课之后我就走了,但是碰上了晚高峰,在路上堵了好久。”

    周冶没抬眼,直接默认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范晔怕李子怡尴尬,立刻说话来打圆场。

    “不急不急,一天三顿饭,晚饭晚吃就好,也不着急。”

    周冶依然在那玩儿烟蒂,连头都没抬起来过。李子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很久,然后无奈地去看范晔。

    范晔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先去打破这份平静。

    李子怡咬紧牙关,攥紧裙摆,终于鼓足了勇气。她一步一步走到周冶面前,坐在他的身旁。由于过度紧张,她连沙发都不敢深坐,只好使劲儿挺着身子。

    “周冶。”她叫他的名字。

    周冶把烟蒂扔在烟灰缸里,突然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范晔吼住他:“你给我站住,今天不吃完这顿饭,谁都不许走!”

    周冶看看范晔,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李子怡,点点头,轻言轻语地说:“吃,吃。”

    他如果不吃这顿饭,不知道要被范晔念叨多久。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没有必要给自己以后找不痛快,他又坐下了。

    李子怡苦着脸笑笑,她坐在周冶身边,知道他有多不情愿。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了迷茫,周冶的心比北冰洋的温度还要低,她无论如何都捂不热。

    她好想好想放弃。

    “子怡,想什么呢?”范晔把她从思绪里拉回来,“快洗洗手和我做饭。”

    范晔是真没拿李子怡当外人,像使唤女儿一样使唤她。

    “嗯。”李子怡站起来。

    “你看看我这头发染的怎么样?”范晔拉住李子怡的手。

    “挺好的,范姨您看上去更年轻了。”

    李子怡说话甜,哄得范晔心花怒放,直言:“你可比周冶乖多了,他啊,就会惹我生气。”

    周冶不言不语,却还是被点名了,“周冶,你也去给我干活。”

    “妈,我能干什么啊?”他无奈地问。

    “来厨房洗菜。”

    做饭的时候,范晔为了牵红线,硬是把周冶和李子怡留在了厨房。

    周冶知道范晔的心思,也不反对,就待在水池旁边安安静静地洗菜。

    李子怡舔舔嘴唇,站在周冶身边,伸手去帮他洗菜。

    周冶本想直接无视掉她,可她丝毫不老实,故意抢周冶手里的菜。

    周冶“啪”的一下把菜扔在了水池子里,顺手关了水龙头,他锁眉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子怡揉捏着手中的菜,几乎要把菜揉烂了。她反问:“你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吗?”

    周冶退后一步,靠在冰箱上,“说明白。”

    李子怡擦擦手上沾的水,“周冶,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那我现在拒绝你。”周冶烦躁地揉揉太阳穴,斩钉截铁地拒绝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的态度这么不好了?是因为沈暄回来了吗?”话到最后,李子怡都泛起了哭腔。

    周冶舒了一口气,认真地和她说:“子怡,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俩的事早就翻篇了。那时候年龄小,你做的事我也不怪你了,我那时候也有错,我们就这事过去吧。”

    “我做什么了周冶,我不就是参加了舞蹈比赛没告诉你吗?我不就是和林子走得近了一些吗?我不就是违背了你的意愿继续比赛吗?我知道错了,我没想骗你,我跟你解释过了,我们为什么就是不能重新开始呢?”

    “破镜难重圆,覆水难收,这道理你不是不懂。”周冶冷静地说。

    “那沈暄呢?破镜难重圆,覆水难收,她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李子怡用他的话来嘲讽他和沈暄的关系。

    “她不一样。”周冶淡淡地说。

    “那是因为你喜欢她,所以打破了你的原则!”李子怡一针见血地说出他的想法。

    “对,我就是爱她。”

    他把“喜欢”用“爱”替代,这话激怒了李子怡。

    “周冶,我曾经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你了。知道范姨不支持你们在一起,我甚至好心地对沈暄说过怎么哄范姨开心。可前提是,她是真心爱你的,她要待你好。

    “可她呢,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她骗你说她爱你,她骗我说要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她……”

    周冶紧紧捏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沈暄什么时候跟你说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他的眸子像染了火,红的彻底。这眼神吓到了李子怡,她也意思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逃避地垂眸。

    “你说啊!”周冶怒吼。

    两人的声音终于把范晔吸引来了,她掰开周冶的手,搂住李子怡,“这是怎么了?”

    李子怡哭着复述了刚刚的情景,她是真的怕了,说话的时候都断断续续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冶发了这么大的火气,当初周冶和她分手的时候远不如这样可怕。

    周冶已经猜到了答案,又去问范晔:“当初出事的时候,你们找过沈暄对不对?你们都对她说了什么?啊?”

    范晔心虚得厉害,小声说:“我们能说什么?”

    周冶笑了,笑得有些癫狂。原来当初沈暄除了舆论的压力、自身的愧疚,还受到了范晔和李子怡的打击。

    自责、不舍、懊悔,复杂的情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挺直身子,“这话我说最后一遍,我和李子怡永远不可能了,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临出门之前,他顿住脚步,头也没回,“我爱沈暄,这辈子就认定她一个人了。无论别人支不支持,只要她愿意,我就会娶她。”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屋内,李子怡紧紧地抱着范晔,“范姨,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李子怡和范晔一样,都是执念很深的人。时至如今,李子怡已经分不清她对周冶到底是爱还是不甘心了。

    她问自己爱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可她要问有多爱,她又回答不上来了。

    良久,李子怡轻声叫范晔:“范姨。”

    “诶。”

    “我放弃了,我放弃周冶了。”她抬头看着范晔。

    “子怡,你说过你爱他的,我希望你是我的儿媳妇。”

    李子怡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我是爱他的,可我更应该爱我自己,我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失了尊严和体面。”

    李子怡从范晔的怀里挣脱出来,“我希望他幸福,我希望我能好好爱自己了。”

    那夜,繁星当空,李子怡终于放下了执念,挣脱了爱的枷锁。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人先要爱自己。

    往后余生,她要洒脱、自在、热烈的活着,找寻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独爱自己的一片晴空。

    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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