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峙
周冶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暴雨天遇见岳东阳,还是来到沈暄家门口的岳东阳。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一刻,羡慕、嫉妒、不甘的复杂情绪将他紧紧裹挟。
沈暄见到岳东阳也怔了一下,随之露出一个笑,走上前去说:“东阳哥,你怎么来了?”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沈暄能看到他眼周的黑眼圈和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的头发。
岳东阳露出一个笑,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来,“今天办点事路过你最喜欢的那家馄饨店,顺便给你打包一份带过来。”
沈暄的睫毛颤了颤,立刻去开门,还问他:“来多长时间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岳东阳把手机收起来,“我也刚上来,刚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就回来了。”
岳东阳视线略过沈暄,再次落到周冶身上,“你这还带了客人?”
周冶被拉入到对话中,沈暄开门的动作僵了一下。周冶挑了挑嘴角,露出有些阴翳的笑,“我算什么客人?我和沈暄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
“哦?现在什么关系我还真不知道。”岳东阳一向隐忍克制,这时倒真的和周冶逗上嘴了。
不愧是律师出身,懂得蛇要打七寸,他这一句话专门往周冶的痛点上说。果然,周冶的脸色更难看了。
沈暄不想混在硝烟弥漫的战争之中了,赶紧把门推开了。
“快进来吧。”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之后就把自己也卷入两个男人的对峙之间,她大概扮演的是个炮灰。
“和谁说呢?”周冶淡淡开口。
沈暄深吸一口气,“你们俩。”
周冶的眉头紧锁,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迈着大步进了沈暄的家。
沈暄租的房子不大,屋内的装饰少得可怜,完全不像曾经的她。曾经的她还像个小女生一样喜欢买各种奇奇怪怪但是好看的装饰品,现在她对待房子的态度就像借住一样。
周冶驻足细细打量的功夫,岳东阳已经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样子像极了待在自己的家里。
周冶越看心头的火气越大,阴着脸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周冶和岳东阳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楚河汉界,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会沦为一兵一卒、一炮一车,成为这场对峙战的筹码。
沈暄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准确的说,这种气氛在他们两人碰面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她明明没有做错事,现在反倒是有些心虚。沈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的可乐。
“东阳哥。”
沈暄先把可乐递给了距离自己近一些的岳东阳,然后才过去送给周冶。周冶顶顶后槽牙,瞥了岳东阳一眼,接过了这瓶可乐。
曾经沈暄因为胃病,丝毫不敢喝碳酸饮料。可在国外这几年,她是真的变得皮实了,这胃就连喝点酒都没啥太大问题。
岳东阳不慌不忙,把可乐推到茶几上,然后摆弄自己刚刚带进来的餐盒。
周冶倒是不客气,食指勾住拉环,微微一用力,可乐就被打开,发出“滋滋”的声响,瓶口处还升起了一层白雾。
他小抿一口,那样子像是在饮茶,恬静淡然。旋即,他放下可乐罐,转开视线,定格在岳东阳身上。
后者已经把外卖盒子打开了,举着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对沈暄说:“快趁热吃。”
沈暄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要作死来吃这碗馄饨,但平心而论,她还挺想吃的。
周冶抠弄起刚刚扔在茶几上的拉环,他也不怕割到手,用力把拉环对折,摆弄出其他的形状。
“你要不吃,我可就吃了。”周冶云淡风轻地说。
他这话让沈暄起了一层冷汗,总觉得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左右端详,又找不出毛病。
“那还是我吃吧。”
沈暄左右扫视了一下,他们像两个门神,哪一端她都不敢越过然后坐到沙发上,索性搬出自己的小椅子,坐下吃馄饨。
她心惊胆战,怕周冶和岳东阳两人闹出什么乱子。可这两人倒是坐的挺踏实,一动不动,像两尊佛像,用洞察一些地眼神打量着她。
沈暄索性也不管了,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她选择无视两人的视线,安安静静地吃馄饨。
大约过了很久,岳东阳按捺不住打破了这份平静。
“沈暄,我给你说说新房子的情况。”
沈暄喝口汤,擦擦嘴唇,再看向餐盒,食物已经见底了。在郭昀家的时候,周冶故意挑逗她,弄得她都不敢使劲儿吃。
“你说。”
周冶半眯着眼,人也打起了精神,她居然要搬家。
“经过我的比较,最终选了两家性价比相对来说比较高一些的房子。”岳东阳拿手机找出照片。
“第一家六十平,在三环。第二家八十平合租,在四环。两家的价格差不多……”
还没等岳东阳细细介绍,沈暄明显也没有仔细看那两张图片,直接拍板说:“就第一套吧。”
她挑眉看了眼周冶,解释:“我不喜欢合租。”
说完又觉得不太恰当,她当初就和乔年一起合租着。她补充说:“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合租,还是自己住吧。”
岳东阳点头表示理解,沈暄扯着嘴角笑了,这事要是定下来也解决她一大心病。她低头,继续吃剩下的馄饨。
岳东阳这次来沈暄家的目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恰好路过沈暄最爱的那家馄饨店,然后鬼使神差进去买了一份馄饨,也不管天气的恶劣就上门找她了。
提出租房这件事完全是为了缓解尴尬。他本来做好了和周冶竞争到底的准备,可面对沈暄,他就丧失了在法庭上的沉稳,自先乱了阵脚。
后来,岳东阳回忆起这件事,他才想明白,他所有的慌乱都源于没底气。
沈暄对他丝毫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他没底气。
一厢情愿注定要低上两情相悦一等。
岳东阳文雅地站起来,“事说完了,我就先走了,律所还有资料没整理完。”
沈暄也没挽留,她和岳东阳之间好像从来不存在挽留不挽留的问题,她觉得挚友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话。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沈暄望向窗外,雨一如既往地大,冲刷着整座城市。
“知道了。”岳东阳拿起公文包。
周冶见状,站起来打个哈欠,“我也走了,困了,回家睡觉了。”
这是他进门之后说的第二句话,不冷不热,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平淡的事。
沈暄舒了一口气,她还怕周冶赖在自己家,毕竟周冶的赖皮手段她是见识到了。
“那你也慢些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慢一点没事,你又不着急。”她深知周冶飙车的速度,叮嘱的话难免多了一下。
周冶凑近她,指腹在她的嘴角抹了抹,轻笑说:“吃了东西不知道擦嘴,嘴角还挂着香菜呢。”
沈暄红着脸拍开他的手。
周冶和岳东阳表面上相安无事,实则暗流涌动,都压着一股气在那。
在电梯里,两人终于不用忍着了。
“岳律师真是有空闲时间,为了一碗馄饨还特意送上门来。”周冶手伸到脖子,摩挲着那条项链的挂饰。
“不差这点时间。”岳东阳按了电梯。
周冶单刀直入,眼中冒着火焰,“你说过你对她一点龌龊的心思都没有,你坦坦荡荡。可你现在还坦坦荡荡吗,岳律?”
岳东阳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那我有没有说过你对她不好,我第一出来揍你!”
“呵。”周冶轻笑一声,语调百转千回。
“周冶,你就是个混蛋,出了事让她一个人背,你是人吗!”岳东阳明知道是沈暄自己揽了责任,可他还是想把这笔帐记在周冶头上。
当初周冶气极摔门而走,可他只是和沈暄置气,还不至于失了理智。没多久,沈暄发微博掀起的热搜就被扯了。他求周毅紧急公关方式,特意爆料了别的热搜来压这事。
“是她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是她非要分手。”周冶挑着嘴角无奈地说。
他的气势落了下来,不再把岳东阳当作仇敌,反而当成了倾诉心事的朋友。
周冶表露出的无奈让岳东阳心尖一颤,岳东阳咬咬牙说:“你觉得都是她的错,可难道她这几年就过的很舒坦吗?”
岳东阳咄咄逼人地靠近他,“因为这事,她的评论区骂声一片,不堪入耳。每当她打算新写一本小说,评论区立刻就会沦陷,大家都揪着她不放,她都不敢用曾经的笔名了。”
“换了新笔名,她就是个新人,没读者没流量没钱赚。你觉得她过得舒坦吗?”
分开后,沈暄将周冶拉黑了。周冶怨她,他也不想犯贱,所以刻意回避关于她的一切,自然不再去关注她的小说。
电梯在这一刻打开,岳东阳先一步迈出来。周冶缓了一会儿才跟着出来,他问:“还有吗?”
岳东阳轻嗤,“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他笑他自不量力。
周冶没怼他,反倒坦然露出个笑,“谢谢你这几年照顾她。”
“周冶,你太自以为是了。我照顾她和你没有关系,也用不着你来感恩戴德。”
话罢,岳东阳顶着雨出去了,他节奏缓慢,不慌不忙。他走在雨里,丝毫不畏惧风雨。
周冶望着阴郁的天气,自嘲地笑了。
那天他撞到沈暄从郭昀家出来之后,质问了郭昀一番。郭昀交代了沈暄的状况,说楚城建去世了,说刘静患了癌症。郭昀说她经济有些紧张,可没说她过的不好。
他以为,她这么工于算计的人怎么也得把自己照顾好,他就是这么麻痹自己的。
可得知她过的不好,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他觉得心痛,像被蚂蚁啃食一样,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冶发疯地冲进了雨里,雨水瞬间将他全身打湿,他终于觉得能喘上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