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剑器白虹
午后,武试全部结束,果不其然罗晋获得搏击第一,让众武生羡慕不已。周彧经过这次武试,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不等傍晚,黄昏时分就到了韩天启的房间。
韩天启看了他的神情,就知道他的心思,毕竟是少年,纵然心性再淡泊,终究还是放不下胜负念头,笑道:“是不是输了?”
周彧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说道:“技不如人,奈何?”
韩天启正色说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中有很多隐士,造诣极高,却从未现身于江湖,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彧顺着韩天启的意思说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还不是天下第一。”
韩天启说道:“不错,这些人成就极高,眼光自然也极高,把胜败看得太重,过犹不及,也不足为训。“
周彧鼓着嘴说道:”换了我也一样,如未练成天下第一,我绝不行走江湖。“
韩天启哈哈说道:“痴儿,你真是太小瞧天下英杰了,你若是抱定这种想法,一辈子不用行走江湖了。”韩天启顿了顿说道:“不过如此也好,你本是书香门第出身,武艺本不是你的性命之本。”
周彧也知道刚才自己狂妄了,但还是不脱孩子气,问道:“师傅,徒儿如是把剑气术和金刚军荼利功都修至大成境界,能成为天下第一吗?”
韩天启摇摇头:“天下之大,藏龙卧虎,别说只是把剑气术和金刚军荼利功都修至大成境界,就是你把两门功法融为一炉,也难说没有人外人,天外天。不过,你若是能把这两门功法融汇贯通,自创出一门新的功法,那时天下应该也没有能人击败你了。”虽然周彧知道韩天启此话有激励他的意思,但仍然无限神往,一时间雄心大起。
如此一晃,两年时光过去,已到了显德二十二年(993),这两年时间天下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唐皇帝李亭邦三十岁即位,至今已经做了二十二年的皇帝。即位之初,志向高远,励精图治,倒也让唐朝天下有了一番治世的景象。可随着年龄增大,他的注意力从国政变为了扶持诸皇子争储以巩固自己的皇位,最近不到十年时间已经废除了两任太子,更有三位皇子被控诉谋反或斩首或圈禁。皇位之争伴随而来朝廷之中党争愈烈,加上唐朝积疾已久的土地兼并与藩镇格局的沉疾,人心渐渐不稳,边境和淮河地域陆续出现暴民作乱。
好在周彧身在极东北漠河,远离世事,心思全部用在了习武上。韩天启也全心全意,以点穴贯脉之术助周彧至少省了十年精修之功。周彧十八岁时金刚军荼利功已经修炼到了瓶颈境界,一身功力如想再有突破,必须另寻机缘。同时周彧终于练成了剑气功夫,已可使剑气三寸或附于剑上,威力极大。按照韩天启评价,周彧仅论功力,已算得武林一流高手,欠缺的只是对敌经验和水磨功夫。俗话说,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年仲夏一天,周彧再去韩天启密室时,只有一封信札。韩天启:“你剑气已成,我心甚慰。我辈堪破生死,再无离别之说。你原是汉人,也无需来长白山觅我,各自珍重。”他捧着韩天启的信札,方才觉得师傅将一身绝学他倾囊教授,并无汉夷之分,如此恩情实不知如何报答,一时间双眼模糊,泣不成声。
当周彧心情平复之后,蓝山重站在他的身后说道:“你无需伤心,到了韩前辈的境界,唯一担心的就是一身技艺无人继承,你身兼两门绝艺,他日必是一代武林巨匠,韩前辈自然欣喜。你如今已有十八岁,在北方十五岁已经成家立业了,有了韩前辈这层关系,你也算是长白嫡传子弟,大荒寨再也留不下你,你自可以离去了。”周彧被送到大荒寨只有十二岁,故人世间许多人情世故还不明白,随着年岁长大,也自己知道是受了无妄之灾,然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个人一生的境遇实难以一时悲欢论矣。
周彧知道若无蓝山重和韩天启两人的虚心栽培,自己不过乡下一小儿,绝无今日成就,他深深一拜,道:“师傅与韩前辈于周彧实有再造之恩,周彧何以报答,但请蓝前辈指示一二,否则周彧长拜不起。”蓝山重闻言微微皱眉,他既然退隐江湖,尘世之心已极淡,此次告知周彧离寨之事,并不求什么报答,一时间踌躇不已。
蓝山重思考许久,方才缓缓说道:“韩前辈对你期望甚高,然他已悟道经年有余,对寻常尘世之物再无所求,你可知晓?”
周彧答道:“师傅倾心教授,方能有我今日成就。但求能为师傅做一些事情,否则我终身难安?”
蓝山重点头说道:“既然你心志坚定,我也说一个典故于你,你可知长白门户至今已有不下五百年历史,一直是执关外武林之牛耳,此一脉为何起名长白。“
周彧心想,长白一派占据长白山天池,是关外练武之人和练气士的圣地,起名长白应是顺理成章,但蓝山重既然如此问,必然有故事,故此他摇了摇头。
蓝山重说道:”韩前辈应该对你说过。练气士使用的法器和寻常练武之人极不相同,加之修炼精深者已可以本身真气,遥控法器为击,招式使用却与真人相搏无异,且不受身形及地形限制,发招更为凌厉自由,战来更见凌厉。前人说书中有剑仙以剑气和剑刃互相搏击,以气驭剑于百里外取人首级,并非全为无稽之谈。此类练气士的兵器被称为法器,法器虽以刀剑为主,实则包罗万象,一草一木修之极致,亦可为法器。但自古以来,法器常以刀剑为尊,其中有五把剑器,你可听闻?“
周彧点头道:”练气士共尊五柄剑器,紫郢,青索,墨带,黄蝶与白虹,比之寻常宝剑另有神妙威能。“
蓝山重说道:“不错,上古名剑如龙泉,太阿,鱼肠,莫邪,干将者,虽然名气极大,不过那些剑都只是锋利坚韧而已,除了斩削钢铁之外,别无其他神效。这五柄剑器却大不相同!以紫郢最尊,青索其次,白虹最差。”
周彧问道:“是不是长白祖师就是得到了白虹剑,方才命名为长白。”
蓝山重说道:“是的,长白祖师得此宝器,如虎添翼,终于占据长白天池,成为关外武林的霸主,至此长白一名才确定。白虹剑特征十分明显,剑光如日,锋芒不掩,不若其余四柄质朴无华,所以是最差的一柄。不过,及时如此,此剑毕竟是天下五把剑器之一,若是其他四把不出世,白虹剑就是天下第一剑,足为镇派之宝。一甲子前,上上任长白掌门人据说听闻云南梅里雪山有宝物出土,在当时那是轰动武林的一件大事,故携剑去寻觅,但前去的很多武林高人或无功而返,或从此杳无音信,也成为武林的一大悬案,白虹剑也是在那时丢失的。“
周彧问道:”从长白天池到云南梅里雪山何止两万里之遥,长白掌门人何以如此不智?“
蓝山重说道:”百年前的事情又有谁说的清楚?据我猜测,很有可能当时有绝世剑器出土的异像,长白掌门人担心出世的是五把剑器中的一把,如被其他门派得到力压白虹剑才会前往的吧。“
周彧说道:”云南梅里雪山虽有万里之遥,但如为了报答韩前辈的恩情,周彧倒是愿意前往。不过,此事已经是一甲子之前的事情了,未免也过于虚无缥缈了。“
蓝山重说道:”我之所以提及此事,是因为我从这一次前来的车队得到消息,有南诏国滇民登雪山时发现一座天坑,有人冒险攀下天坑,居然发现了数个中原高手的尸体。梅里雪山万仞之巅,冰雪经年不化,所以这些高手的尸体未受损坏,反而栩栩如生。导致许多武林人士前往探究,如是能发现前人遗蜕,不论是武功秘籍,还是神兵利器,无疑都是天大的机缘。”蓝山重点到为止,面前的周彧虽然年方十八,但已经具备武学宗师的潜质,不能再以六年前的懵懂小儿视之。尤其难得是他为人谦和,风度有佳,那股书卷气始终未丢,但蓝山重知道周彧心意坚定,凡是自己认定的事情极难被他人左右。
周彧思量许久,点头说道:”周彧愿意前往,但还请前辈帮忙一事。“
蓝山重看到周彧答应,很是高兴拍手:”只要你答应,只要我能做主的都可答应。”
蓝山重说道:”你说吧。”
周彧有点腼腆,方才说道:“周彧在寨内习武多年,没有积蓄,还请前辈允点盘缠,方便上路。”
蓝山重听闻大小:”我当何事,我早已准备。你此次跟随车队回南方,他们会送你到幽州。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盘缠,如果你节省一点,也足够三五年吃喝了。”
周彧不好意思,再拜了拜说道:”让前辈见笑了。“
蓝山重嘱咐道:“你此次前去,需万分小心,以往长白也曾派高手前往云南,其人的武功绝不在你今日之下。不过不懂云南大理习俗,不通当地滇语,苗语,故此寻找了半年,也无头绪,只好泱泱而归。而我听闻你在寨内最喜听各地见闻轶事,学习各地方言,可抵大用。”
不过就在周彧临走出发前,他的教习宋啸又挽留了他半个月,以前周彧只是大荒寨里的一普通武生,即使寨主蓝山重再看中,他毕竟是个南方来的汉人,宋啸也只是教了长白派入门三十六剑,没有更深入的剑法了。实际上说是入门的三十六剑,其实已经包含了剑法中刺点抹提、架崩截挑、撩削劈压等诸多剑诀,若是精通也已是成为一流剑手的基本功了。周彧成为韩天启剑气术一支的关门弟子,从辈分来说已经宋啸平齐了,不过周彧还是喊宋啸教习,宋啸也不纠正。
周彧问道:“教习,我就要离开大荒寨了,你还有什么指教吗?”
宋啸道:“我自内人亡故后,就隐居在大荒寨,这地方与世隔绝,不染一点凡尘之气,蓝天白云,青树碧草,蝉噪鸟鸣,山色深幽,尽涤心中俗念,因此剑法也更上一层楼。”
周彧知道宋啸在为隐居前已经是关外青年一辈的领军人物,隐居这十年以来,快剑日渐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应该是江湖第一等的快剑手。
宋啸自嘲道:“当年我闯荡江湖,竟然侥幸博得寒星剑之名,今日回想实在可笑。我这十年苦苦钻研长白快剑术,竟然发觉了仍有三十三处缺点可以纠正。如是把这三十三处缺点纠正过,虽然不能说已到了至善至美的境界,但应该目下江湖中快剑第一的手法了。你以前岁数不够,骨骼没有定形,现在总算可以修炼我的快剑术了。”
周彧知道宋啸的期许,他感激道:“多谢教习栽培,你的快剑术耗费你无限心血,只怕周彧资质不够,学不到你剑法的精髓。”
宋啸道:“无妨,十日之类你能学到多少,就算多少,若是十日还学不通,则终身无望。
宋啸也不多说,取过长剑道:“用剑首要之道,先求意正心诚,然后全神贯注,剑随意行。”他一面解说,一面手握剑柄。
宋啸的双目原无神采,但手握到剑柄之后,双目立时射出了炯炯的神光,周彧第一次看到如此宋啸全神贯注的神情,就看他此一刻清风明月般的剑姿,他内力之深厚,剑法之精纯,完全超出了周彧的预期,已达至善之境。
这时,忽有两只苍蝇飞了过来。
宋啸沉声喝道:“仔细看了。”
周彧此时已具有深厚的内功基础,双目凝神,当真是五尺内一尘之微,也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仍未看清楚宋啸拔剑的动作,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两只飞行的苍蝇,突然间落了下来。每一只苍蝇,都是被拦腰斩作了两段,分四截落在地上。
周彧惊道:“这是什么剑法。”
宋啸道:“身与剑合,心与剑融,出手指使,有如意念之中,勉强可称作心与剑融之境。”
周彧到底是悟性不凡,举一反三,皱眉道:“快剑练到如此境界,应该就没有招式一说了。”
宋啸接道:“上乘剑道之学,讲究剑随意动,剑势和心灵合而为一,那里还有什么招术变化。你若是能把长白入门三十六剑势和快剑术融汇贯通,足你钻研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