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义路人登场
翌日6点。
天刚破晓，一轮灰橙色的太阳半掩在云中。
路上很静，没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烟火气。
一阵晨风吹过，卷起清新的植物气味——如果忽略道路上腐烂的皮肉血块的话，这确实是一个难得清爽的夏日清晨。
一个大兵推开仓库门，低喊了一句：“大家快起床动身去s城。外面是一种变异病毒引发的感染，上头军队的增援马上就到。请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
只见他头戴钢盔，身穿全套特战服，腰间别着一个对讲机，背上还扛了一把枪。
十足的警戒状态，仿佛暗示着接下来的苦战。
几乎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开始动身。
这一夜没有人能睡好，除了天生缺根弦的陈西。
林月龄轻轻的推醒陈西：“陈西，醒醒，我们要走了。”
陈西睡眼朦胧地说：“什么……天还没亮呢，怎么这么快……”
林月龄几乎想给陈西这个掉链子货一个嘴巴子，但她面上不显。
她柔声道：“小西，我们要服从长官安排。”
有人惴惴不安道：“长官，是不是只有我们城市爆发了这种病毒？我的家人就在s城，从昨天开始就没有信号，s城现在安全吗？”
人群中有一位男青年的目光闪了闪，他叫刘军，是本地一家著名房产公司“启航”的经理，老板非常器重他，年纪轻轻也算是事业有为。
刘军也开口：“大哥，咱们是军部保护着分批次转移吗？其他市民现在都在哪？我们怎么去呀。”
大兵说：“此次变异病毒只有n城受袭。两个小时前，各地的支援部队已经赶往n城。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大家，把大家安全送到s城。”
带着孙子的老人紧紧握着孩子的手，不住道：“感谢你们呀……”
小浩不住抽泣着：“我要回家、呜呜、我不玩了……”
油嘴滑腔的刘军不吭声了，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一时间感人的军民鱼水情场景上演。
陈西个头比林月龄矮一头，她充满依赖感地缩林月龄的怀里道：“小月，等我们到了s城，我一定要给我妈妈打电话，我爸妈一定很担心我。”
林月龄柔声加油打气道：“嗯，我相信s市已经做好接应我们的准备了，我们一定能好好的。”
她有些不可置否，所谓的“各地支援部队”恐怕只是稳定军心的幌子，就如同那望梅止渴的梅林，只要告诉你前方有生的希望，就总有天真的士兵继续前行。
蜷缩在狭窄闭塞的小仓库一个晚上，众人眼下皆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反观林月龄，总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
莹白的皮肤焕发着玉石样的光泽，虽略有憔悴但更显楚楚动人。她半搂着不安的女友，竟散发一种让人莫名心情安宁的气质。
是了，昨夜这位女孩也是这样，仿佛她瘦弱身体里有无限的关怀和力量，如冬日暖阳般照拂着身边所有人。
林月龄身边一位女性看了一眼林月龄，心中不免羞愧。
她叫宋秋，是林月龄、陈西的大学老师。她们三人是一起逃出来的。
昨日事发时——宋秋真不愿回想起那堪称人间地狱的惨剧……
作为老师，本应该对自己的学生负责。
可当她看到那些丧尸时，他们满身血肉零碎，流着涎水狰狞嘶吼着撕碎碰见的每一个人。强有力的爪部一击就可以把人的臂膀扯脱臼，满口烂牙可以把人咬的血肉模糊。
宋秋害怕了，她绝望地寻找生的法门。
是一向文静柔弱的学生林月龄找到了一条逃生的小路。
宋秋六神无主，只能选择信任自己年幼的学生。
林月龄灵巧的身影闪入电梯，身后紧紧跟着陈西。宋秋拔步冲向电梯，原来林月龄这么聪明，一下就发现了丧尸的弱点——不会坐电梯。
身后是丧尸近在咫尺的腥臭吐息，宋秋几乎使了吃奶的力气逃脱。
她进入电梯时，衣角险些被夹住。
林月龄有没有为自己按下开门键等待呢？宋秋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眼下却竟是自己情不自禁想依靠自己的学生。宋秋在心底默默发誓，她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这两个学生。
林月龄思考着，这群军人的话语充满漏洞。
若是病毒说成立，按照昨天的观察，如此迅速的感染速度不可能不波及s城。
况且这里距离省城并不远，已经事发超20小时，恐怕全省已经沦陷了、不，也许病毒已经扩散到半个华|国，否则如此惨烈的人间炼狱景象，中央不可能不第一时间到来。
这群大兵估计也不知道外面的的实际情况，只能按照首长走之前的命令行事。上面应该无暇顾及小小的n城。
与其等薛定谔的援兵，不如抓紧时间回首都！
楼上下的士兵和民众很快集|合，一名军人神情严肃的立在最前方。
他是这里的领队士官，军衔是中士。
中士身材健壮高大，流丽饱满的肌肉包裹在作战服内，像一把绷紧了弦蓄势待发的弓箭，浑身上下充满了荷尔蒙魅力。
他的长相亦是轮廓硬朗，阳刚俊朗。
如果不是特殊时期应该会有很多女孩愿意同他约会。
他的浓眉下有一双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眼，环视四周后缓言道：“我是n城军部飞鹰大队大队长，严钺。请各位保持镇定，不要发出响声。柳风，清点物资，准备出发去n城高速口。”
一声令下，其余四位队员整点装备，默契地组成防御队形。
人群中的刘军在听到“严钺”二字时，豁然抬头，眼神射出精光。
众民众有些发怵，但是事到临头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可以，谁不想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呢。
严钺接着说：“请大家尽量武装、保护自己。据我们昨晚观察，丧尸的听力很敏感，请大家做好准备。我们需要横穿街道，接着前往世纪停车场开车走。”
众人用便利店里零散布头包裹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身体强壮的背上一些饼干、饮用水。每个人都就地取材制作了些简易武器。
陈西揣了一把水果刀，又拆了店里的拖把木棍紧纂在手里洇出一些手汗。
林月龄从货架底层翻出手套和一把长长的甘蔗刀。
依照她昨晚的观察，这些丧尸主要依靠牙齿和利爪攻击人。
力量中等，动作略缓慢。可能只有嗅觉、听觉，成群行动。可通过伤口“感染”人，最好的办法是牢牢地包裹好全身致命点，并在战斗中保持距离。
她看见宋秋拿了一根大扳手，手指紧张的痉挛似的反复抓握扳手把。
宋秋沉声道：“小月，小西，老师豁出这条命也会保护好你们的。”
真是个笨女人。林月龄很感动似的低下了头，实则是快憋不住了。
她瞟着宋秋穿的漂亮带根凉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
老师，你错了，没有人会豁出性命保护另一个人。
人生而自私，天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
她不惜用最深的恶意揣测，这位小老师在面对面丧尸时，恐怕会第一个开溜吧。
陈西站在林月龄身后，看到了林月龄的嘴角轻轻漾起的一抹浅笑。
林月龄的碎发别在玉雕的耳后，肩背挺直，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休闲。
好像这本该是在一个闲暇的午后，她站在阳台向下欣赏盛开的百合花丛的悠闲时刻。
陈西是个大大咧咧的，她的紧张转头被她忘去一半。她问：“小月，你是不是不怕呀？”
众人排列成防御的队形，军人们围在四周，市民走中间。随着严钺一个眼色，便利店大门轻启。
大门开启前一秒，林月龄转头看着陈西另一只手纂的短短水果刀，笑意又扩大了半分。
“我当然害怕了，小西。不过害怕也没用，不是吗？”
一行人由严钺带头，猫着腰屏气凝神地观察四周地往前行。
此刻天刚蒙蒙亮，街道上竟空无一人。
但仔细看就能在一些楼房的窗子和露台里找到许多晃动的身影。
让人毛骨悚然之余不愿去深想，那究竟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众人皆神经紧绷到极点，连小浩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因为严钺出发前还说，据他观察，即使和那东西打个照面，只要没有发出声音，它是很有可能发现不了活人的。
一阵风吹过，陈西紧张的能从风声中辨别出自己的心跳声。
她抬头看着林月龄修长的背影，小月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平时很文静，但是紧要关头总是给人一种可靠的坚定感。
她心里暗暗发誓：何其有幸认识小月，一定要和小月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林月龄一遍全神贯注周围动静，一边思索。
去s城危险重重。
这个带头的严钺看起来有点权限，可以跟着他坐直升机走，林月龄不信一个中士一点保命手段都没有。剩下的这些人，虽然蠢了些，但是关键时刻倒是能当活靶子用。
至于该怎么让严钺丢下其他人不管，只保护林月龄一个，并不在林月龄思考范围内。
毕竟，让别人为她神魂颠倒，忘记底线，是林月龄最擅长的事情。
丧尸循气味和声音而来，这些人如同草原里毫不设防的绵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恶狼已经悄然而至。
如果遭遇成群的丧尸，那就把身后的陈西推出去，丧尸有了一个目标，可以为逃跑增加一些时间。
林月龄漫不经心地想着，“朋友”，在林月龄的字典里查无此词，林月龄没有朋友。
哪怕她和陈西形影不离地度过了大学时光，校园里很多人都羡慕陈西和林月龄的“神仙友谊”。
但在林月龄眼里，陈西和世界上如云烟浩渺的其他人一样，只是她林月龄璀璨人生的点缀物。
气质优雅，善良体贴是林月龄的代名词。
在学术上她是老师公认的天才，在生活中她被男男女女追捧。
一个多么完美的形象！
哪怕她厌恶这些愚笨的同学，她依旧会如春风化雨般慰藉每一个人。
即使是脾气最古怪、最严苛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对她的喜欢。
她生来就该站在顶点接受鲜花和赞美，而不是跟一群大老粗们提心吊胆警惕街角可能蹿出来的怪物！
必须去首都。
她要在天子脚下接着过人上人的生活。
一个街道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可能是上天眷顾这帮可怜人，一路上竟真没遇到尸群。
偶有几个零星的尸影，也在众人屏气凝神时，打个照面便被走在队伍前面的大兵用近身武器割了头。
以往五分钟的路程众人足足走了十五分钟。
就在马上到达世纪大厦停车|库的门口时，变故陡生。
毫无预兆的，从一个胡同口斜滚出一个血球，只能依稀看出曾经作为人的形状。
他只来得及凄厉地喊出一声：“救我——啊！”从胸腔挤压出的一声求救随机湮灭他在身后压出来前仆后继的丧尸群中。
从胡同口涌出的乌压压丧尸群嘶吼着争相将血人分食殆尽，数量之多令人胆寒，风中爆裂出腥臭的气味。
刚才还人烟稀少的街口，现在简直可以用“人声鼎沸”来形容。
如果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用上帝视角看这一幕就会发现：世纪大厦停车场在右、众人在下方，丧尸群在左上方，近乎残酷的构成了一个富有美感的等边三角形。
小浩吓的脸发白，他控制不住的轻“啊”了一声。
下一秒时间开始流动。
上帝也闭上眼，不忍看到接下来发生的惨剧。
尸群齐齐抬起了头，几百上千没有眼珠的眼眶空洞地看向众人。
随后爆发出摧山彻地般庞大的号叫。
”吼——！！！“
尸群如雪山崩塌般奔向众人所在方位。
严钺撕声喊：“跑——！”
说完落到队伍中部向后拔枪。
可惜无济于事。
众人队形一下散开，惊叫着奔往停车|库口。
宋西飙着泪往前冲，一边不住探头搜寻小月的身影，她好担心小月。
林月龄几乎在小男孩话音未落前就迈开了大步奔跑！
她有些愤怒，这死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两方队伍展开了生死时速。
宋秋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未跑过这么快，感觉心脏要从喉咙跳出来。
老人跑不快，还有两个殿后的军人抱着哭闹的小浩。
宋秋眼睁睁看着尸群和她的距离逐渐缩小。丧尸把老爷子扑倒在地，随后更多丧尸一拥而上压倒了紧缀在宋秋身后的军人和孩子。
宋秋只能竭尽全力、更快的奔跑。
林月龄首先到达了停车|库，库门是非常缓慢的升降门。
她花了15秒等门升起，随后闪身入内。她身后身形矫健的青年刘军呼哧着冲了进来，看见关闭键就要把门关上。
林月龄眼疾手快按住刘军，电光火石间和刘军的眼神对上，社会打拼多年的刘总竟被这青涩学生一眼中暗含的威胁和警告震住了。
这个脑残，军车的钥匙还在严钺身上，他不来今天谁都走不了。
严钺进来了。
林月龄好像气力不继似的拦不住刘军下落的手指，刘军狠狠摁住了关门键。
在严钺眼里赫然是一副恶人自私保全自己，欺负学生的景象。
紧跟其后气喘吁吁的陈西跑了进来。
升降门下落至半空。
门外还有一个宋秋！
她距离门内还有半步之遥，与此同时离她最近的丧尸也近在咫尺！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宋秋直觉自己可能要命丧于此了。
她听见背后怪物磨牙的咔咔声，但是脚下的带根凉鞋却怎么也跑不快。
她看到即将要关上的门，还好自己的两个学生安然无恙，突然宋秋很后悔没来得及吃妈妈给自己包的水饺。
宋秋在昨晚内心曾无声的呐喊过、挣扎过，但她最终决定擦掉眼泪上路。
她最后看到的倒数第二个画面是林月龄朝自己伸出手，林月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写满复杂感情。
她竟是要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救自己！
傻孩子，在末世不要这么善良，会害了你的。
倒数第一个画面是一双长臂斜地里伸出将她一把揽过……
当她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时，她已经躺在门内，毫发无损。
她身边还半躺了一个穿户外登山服、背运动包的男人。
这个男人半躺半坐着喘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只见他身形结实高大，鼓囊的胸肌把登山服撑的像模特走秀。
小麦色的皮肤，健气的轮廓，乌黑浓密的眉毛下生了一双堪称温和的眼睛，中和了他强健体魄带来的野性感。
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光和善的气息，如果说严钺是一把待出鞘的剑，那这个男人就是鸟语花香的高山，强大又包容。
这个男人缓了口气，环视四周，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你们好，我是陆赟。刚才从旁边小道过来，看到这位小姐有危险，贸然上来搭了把手，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劫后余生的陈西已经扑到宋秋怀里两人抱着号啕。
严钺冷冷的盯了刘军一眼，对着救了宋秋的男人伸出手道：“你好，n军严钺。感谢你刚才救了我们的人。我们要去s城，一起吗？”陆赟就着严钺的手翻身坐起。
刘军呆楞着看着陆赟，仿佛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老板吗？
林月龄的眼皮通红，一滴泪珠将落不落地挂在她的左眼睑。
她颤抖的握住陆赟的手，一头束起的长发早就在奔跑中散乱在肩头，随着林月龄的哭泣，在肩背部一颠一颠，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个人身体素质极佳，可以利用。
她开口，如风雨飘摇中被摧残的白花，虽倔强清丽但难抵柔弱：“谢谢你……救了我的老师……”
陆赟绅士的轻拍林月龄的肩头以示安慰，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阳光极了：“不客气，在那种情况下，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那样做。”
看着林月龄轻轻把头伏倒在陆赟的肩部抑制不住的呜咽，陆赟却觉得好笑极了。
他想，真有意思，这个女人刚才不是正打算把她的老师推倒在丧尸群里拖住丧尸，以保证车|库内的安全吗？
一条流着毒液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