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没事吧
“你醒了。”
裴枍被人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看见了一个青年。
看见？！
裴枍当场便愣住了，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手放在眼前晃了晃，确定是真的看见了。
又怕自己在做梦，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真实的从胳膊上传了过来。
——是真的！真的能看见了！
转过头看向床边的青年，想到之前那道熟悉的声音。
“青淮？”
青淮愣了一下，哪怕已经预想到了结果，现在真实的看到，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裴枍的眼眶边还留着些模糊的血迹，哪怕没有查验，青淮还是有一种直觉，那是傅柃的血。
滴落在他的眼旁，只是没有擦干净。
也对，那种情况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青淮愣愣的看着他，心中无比震惊。
他真的还给他了。
“你怎么了？”
青淮回过神，想起傅柃交代的事，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从震惊中走出来。
“你可有什么不适？眼睛还好吗？能看清吗？痛不痛？”
裴枍摇了摇头，一一回答了青淮的问题。
他感觉非常好。
自从失去眼睛以来，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但是再高兴，他也还是保持了理智的。
“是谁？”
裴枍把能治他眼睛的人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竟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一种他最不愿意相信的可能。
过往的欺侮凌辱历历在目，刀割般的心痛感犹然在身。
更何况，在他昏迷之前，那种难以言喻的痛感，至今都好似缠绕在他身上。
装了那么久，其实还是想杀他吧。
叫他如何能相信。
裴枍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
可偏偏……偏偏只剩下了他。
青淮抿了抿唇，相处了这么久，看着裴枍的神色，竟也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啊，谁敢相信呢。
若是在之前，连他都不相信，更何况裴枍这个亲历者。
可真相就摆在他眼前。
“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再问呢。”
傅柃说了不必特意隐瞒，这也不必特意提起。
这真相，告诉了便告诉了，他也有权知道。
一番猜想得到了证实，裴枍本以为自己会失态，会觉得很可笑，甚至会发疯。
可事实上他平静的很。
他听到了。
在他昏迷的时候，在他游走在黑暗的边缘的时候，他曾经听到过。
“玄……我还给你好不好？”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以为他的凌终于肯入他的梦了。
终于肯再开口叫他一次“玄”。
语气是那么温柔，那么熟悉，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他甚至想就此沉溺在梦境里。
可是最终还是没能骗过自己。
梦里的凌从来没有欠过他什么，又何谈还呢？
欠他的只有外面的那个。
所以，说话的也是外面那个。
所以，叫他“玄”的也是外面那个。
是魔尊傅柃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他不敢相信，以为又是弄了什么骗局来戏弄他，或许他身上还有什么可骗的。
他想了很多，没有一种是什么好事。
但也许就是犯贱吧。
不论是哪一种原因都没关系，哪怕是假的也没关系，总想试一试。
至少，能被骗也是好的。
至少，在被骗的时候，傅柃对他也是好的。
更何况，更何况那么温暖啊……
他真的太想太想太想要温暖了。
所以他醒了。
醒来没看到傅柃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就是觉得这样的自己过于可笑。
你看看，你急着去见人家，人家却早就走了。
的确是非常可笑。
“也是，都猜到了，没有问的必要了。”
“这样也挺好，相见的话，可能不太合适。”
青淮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他想劝一劝，却没有任何立场。
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裴枍已经很快适应了光明，在过去的日子里也养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轻声笑了笑。
“想说什么便说吧，不必拘着。”
青淮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这种人真难办。哎呀，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然后走到桌边，壮胆似的灌了一杯茶。
一手捏着杯子，一手撑着头，有些惆怅。
“本来以前吧，我觉得你们俩真是‘绝配’，一个‘付零’，一个‘赔易’，一个什么都没有付出，一个轻轻松松的把自己赔了出去，可不是绝配吗？”
裴枍觉得有几分好笑，表情和缓了些。
“那个时候吧，我觉得那姓傅的真是个渣男，根本就不能叫个人，一天到晚不知道干的什么蠢事。当时我就特别想把他脑袋敲开好好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鬼玩意儿。”
大概是说着说着又想起来了那些混账事儿，对着茶杯做了个“切“的动作。
但很快又泄了气，整个人趴在桌上。
“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吧，具体的情况仇幽也告诉我了，尽管那药只能激发他的恨，并不能凭空造出一段恨来，可我还是觉得是他的不对。”
“可偏偏他又做的那么绝，我……我又觉得讨厌不起来了。”
青淮气的捶了下桌子。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争气！”
裴枍眸色暗了暗，没有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什么药？”
青淮把从仇幽那听到的来龙去脉转述给裴枍听，说完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生怕他一下子承受不住真相。
却发现裴枍还是平静的很。
“你……你还好吧？”
裴枍微微一笑，这一笑，笑的青淮心里发毛。
“这便是全部的真相了？”
“对。”
“谢谢，我知道了。有些困了，你……”
青淮立马站了起来，带倒了凳子，逃命似的往门口跑。
“我懂，我懂，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门再一次关上，屋内只剩下了裴枍一个人。
没了外人，裴枍便敛去了笑，用神识将自己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越查脸色越是阴沉。
双手用力的攥紧了被子，青筋暴起，甚至微微发抖。
像是处在暴怒的边缘，却生生压制住了。
苍白的唇硬生生的咬出了血。
当口中传来血腥味时，裴枍惊觉一般的松了力，细细的将被子攥出来的褶皱抚平，又舔去了唇上的血。
脸色恢复了正常。
若有所思的抚了一下唇，闭上眼，像是在回味什么。
嘴中轻喃着几个字，却是连自己都无法听清，一遍一遍，细细的咀嚼着。
嘴唇被揉到发红。
抿了抿滚烫的唇，随即又露出一抹笑来。
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将几缕落到眼前的细发别到耳后，整了整被子枕头，轻描淡写地盖住了枕边的几滴血迹。
又想起来青淮之前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异样感也越来越清晰。
抬手在眼边摸了摸，指尖便染了一抹红。
微微愣住了，仍是笑着，给自己用了个净身术。
然后静静的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