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熟悉的契约
灰蒙蒙的天，阴沉沉的压着海面，只在海面上留下涟漪细波，平静无风浪。
海水向下逐渐透出浓郁的黑，似剔透，却又晦暗不明，幽深万丈，无端的便给人一种压力和恐惧。
傅柃从小在北海边长大，立刻便觉出不对来。
太平静了。
这个时节的北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风浪，不该这么平静。
皱了皱眉，转头问旁边的仇幽：“怎么让他们出来？”
傅柃这一路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掠过来的，虽然没有颠簸，但快速移动带来的眩晕感让此时的仇幽有些承受不住，再加上本就是蜷缩在这么一个小空间里，仇幽整个人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了。
看着仇幽痛苦的样子，傅柃眼底没有一丝怜悯。
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之前在遗迹里，把裴枍装在结界球里的是他，但如果不是仇幽，本也可以不用经历这些。
说到底，只是迁怒罢了。
报复……倒真谈不上。
真要报复人，他就不会用这么温柔的手段了。
哪怕知道仇幽还没有缓过劲来，傅柃还是残忍地拍了拍结界球，示意仇幽赶紧说话。
仇幽干呕了几下，胃里一阵翻涌，喉间也不可避免地飘上了些血腥味，嗓子疼得厉害，好半晌我才说出来了话：“直接……咳……直接炸出来。”
傅柃挑了挑眉，放过了仇幽。
接着来到海边，在手中凝聚灵力，毫不客气的直接砸向海中。
刹那间，海面上直接炸出了一朵朵巨大的水花，冲天的水柱击上了半空，又四散开来，几乎形成了一场暴雨。
泛着墨色的海水翻涌起来，海浪一阵一阵有力的击打着礁石，几团灵力在海面下乱窜，卷起了一个漩涡。
整个北海的平静彻底被打破。
如此一来，缩在北海底的人彻底坐不住了。
一条黑龙从海中腾跃而出，巨大的吼声回荡在北海之上，海面瞬间平息下来，只是惹得乌云翻涌，隐隐有轰鸣雷声。
“傅柃，你找死吗？仗着自己双子的身份就想为所欲为？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了。”
天玄只觉得好笑，这天道真是……“偏心”啊，他不过是从海里出来，还没干什么呢，这天罚就已经先预备上了。
就那么怕他对傅柃不利？
也不知道到底是看不起谁。
傅柃根本就没把天玄的警告放在眼里，只是四处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敛笙，眉头便皱了起来，有些不耐烦。
“他人呢？”
天玄真是要被气笑了，也不知这傅柃到底是太过狂妄自大，还是不知者无畏。
“他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看来是谈不拢了。
傅柃拿出玄凓剑，剑尖直指天玄。
“无论如何，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他的。”
天玄自然是不怕的，化为了人形，抽出了一柄骨剑。
“来呀，奉陪到底，上次没有打尽兴，这次我非得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两人已是蓄势待发，天罚也隐在云层之中蠢蠢欲动。
“天玄，住手。”
海水渐渐向两边升起，形成了两堵高大的水堵，两堵墙之间竟形成了一个通道，直直通向海底的宫殿。
敛笙从海底走出来，仍是那副少年的样子，神态却是与少年不符的老气。
“你要的东西在这儿，只是，你拿什么和我换？”
立在天玄身侧，敛笙掌心托出了一团光团，微微发着青色的光。
“这便是他的眼睛了，只是如今化为了本源的样子。根据天道守则，我不能无条件地帮助你们，所以你得拿东西来换。如果是交易的话，天道就管不了了。”
天玄诧异的看了敛笙一眼。
这小祖宗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的，居然还耐心的解释，之前对裴枍那么好就算了，怎么对傅柃也这样。
撇了撇嘴，心里泛酸。
“你和他说那么多干嘛？你还真打算帮他呀？怎么也没见你对我有那么有耐心？”
听语气还挺委屈。
然而敛笙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搭理他。
他只是看着傅柃，面容平静，眼里却藏着暗潮：“你准备用什么和我做交易？”
“你要什么？”
碰上个愿意讲道理的，傅柃自然是高兴的，一换一的话，要什么都行，命都能给他。
敛笙抿了抿唇，眼底压抑着难以发觉的怒气：“待你完成了你想做的，我要你封去全部灵力，之后的两年里，每天向我提供血液，并且每七天一次心头血，我会给你吊着命，两年后，契约自会解除。”
“如何，你答应吗？”
听到这个条件，天玄和傅柃同时怔了一下。
天玄是原原本本知道的，而傅柃大概也能猜到了。
这是当初他和裴枍做的交易吧。
傅柃的心又疼了起来，如梗在喉。
竟是还要取心头血。
该多疼啊。
便是一个普通人，取心头血，能把人给活活痛死。
何况当时裴枍失去了所有的灵力，身体残弱不堪，从小金枝玉叶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这种苦啊？
尽管还没有取他的心头血，他却已经觉得心脏痛得快要碎裂，疼得他指尖都发颤。
“好……”
一个字说出口，尾音都打着颤。
敛笙微微眯了眯眼，没再说什么，立了契，这交易便达成了。
不等傅柃来取，敛笙直接将源丹打入了傅柃的丹田，迅速结了个印，将两个源丹融合在一起。
内丹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尽管属同源，但终究有不同，大量的能量涌入，几乎超出了傅柃经脉的承受能力。
整个人仿佛要炸裂开来。
但一想到这些是属于裴枍的能量，傅柃竟是克服了身体本能的排异反应，强迫自己接受这些外来者，同时也生生压制了几乎破口而出的痛呼。
下唇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额角青筋突起，冷汗密布。
融合过程中，傅柃也接收到了一些属于裴枍的记忆。
他看见了裴枍从一个软糯糯的小娃娃变成生人勿近的神。
他看见了神坛上裴枍的诸多无奈。
他看见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这段记忆很美好，饶是处于剧烈的疼痛中，傅柃也不免扬了嘴角。
可接下来的记忆，与前面的完全割裂开来。
他看见裴枍不惜一切地为他找证据。
他看见裴枍宁愿忍受巨大的反噬，也要给自己用伤害最小的剖丹方式。
他看见裴枍变得从未有过的颓废，借酒消愁。
他看见裴枍不惜为他施展禁术。
他看见裴枍为了给他找食物，一次次与死亡擦肩，伤痕累累。
他看见裴枍……含着笑，剜去了自己的眼睛。
“凌，此生是我负你，若是能以一双眼睛，换你内丹完好，重获荣耀，这眼睛，换得倒不亏。”
“凌，我爱你。”
刀尖刺入眼眶的痛楚仿佛也随着传了过来，可裴枍的心声才是最利的那把兵刃，轻易便攻破了所有的坚固壁垒。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其实双子的使用方法有两种，而使之互相仇恨，乃下下之策，不过是天帝的一点手段罢了。”
“最上策，乃二人真心相爱，愿以性命相托，一方将源丹心甘情愿地亲手奉献给另一方，如此，二者皆可活。”
“傅柃，你很幸运，达到了要求。”
“而天帝，该换了。”
仇幽听见天帝在背后做的手脚后，顿时怒从中来，拼命地拍打结界球，让傅柃把自己放出去，但傅柃已经无暇顾及他。
心甘情愿——可不是心甘情愿嘛。
亲手——是了，裴枍亲手剜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吧？”
“这盘棋，你也是棋手之一，对吗？”
虽是疑问，却已经认定了。
敛笙嘴唇颤动，把头偏向一边，算是默认了。
魔气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眼里满是噬血的光，浸透了血一样，怒气冲天。
一道攻击袭向敛笙，速度之快，天玄都有些反应不及，堪堪挡住了一部分，敛笙还是受了伤。
连忙给敛笙疗伤，眼神阴鸷得可怕。
天玄是真的怒了。
“傅柃，你可真可怜啊，所有人都瞒着你，怕你知道真相，但我可不会。”
“呵，我都替那个裴枍不值，要是他知道，自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内丹，其实迟早是要给你的，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说，他该是什么反应？”
“现在这个，才是你真正的内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