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共情
交易达成。
然而下一秒裴枍便痉挛起来，呕出一大口鲜血，甚至混合了些内脏碎片，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喘几口粗气，又顿时没了动静。
咫厄连忙上去施针封了穴道，又喂了些解毒药，好歹是平复了下来。
短时间内竟是又发作了一次！
不等傅柃发作责怪自己，仇幽抢在傅柃去检查裴枍的间隙开口了：“你不如给他输些灵力吧，你的灵力和他是同源，或许有些用处。”
“信我一次，你们是双子，你们的联系是最紧密的。”
双子。
傅柃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
便信了他这一次，傅柃开始向裴枍输送灵力，果然，随着灵力的不断输入，裴枍的面色好看了些。
傅柃面露欣喜之色，又给裴枍输送了些，但也懂得适度，觉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
随后，傅柃拽着仇幽在桌边坐下，随手设了个结界。
“说说吧，双子是怎么回事？”
仇幽嗓子烧的厉害，颤抖的手倒了些茶，大半杯的茶都洒在了手上，迅速烫红了一片，但他毫不介意，一口闷下，滚烫的茶水入喉，一路烫到了胃里，但好歹缓解了些喉间的烧灼感。
声音沙哑的厉害：“天帝需要管制，天道便创造出了双子，唯有双子合二为一，才能杀了天帝。”
“众神不得伤害双子，所以我无法直接对你下手，但是凡人可以，不应该说除了众神以外，其他任何种族都可以。”
听到此处，傅柃直接沉下了脸，眼神幽暗，寒气逼人。
摩挲着手指，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着巨大的风暴：“所以……你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杀掉天帝。”
“为了让我们帮你杀掉天帝。”
“呵……”
仇幽一瞬间只觉得寒毛倒竖，脊背窜上了一股凉意。
“……是，双子要合二为一之后才能起作用，而合二为一的方法……”
顿了顿，嘴唇轻轻颤着，缓缓转头看向傅柃，眼里竟微微有了光。
语气也激动了几分。
“方法……便是要双子爱极了对方，然后再互相仇恨，一方杀掉另一方，融合内丹。”
“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必须拼个你死我活。”
“哈……你看天道根本就不公平。”
仇幽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透着无尽的疯狂和压抑，又带着浓重的悲伤。
这笑声的感染力太强，让傅柃根本无法愤怒，心底只有一片哀凉。
一瞬间，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傅柃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没有让自己从座位上滑下去。
互相仇恨……？
什么叫让相爱的两个人互相仇恨？
傅柃瞪大了眼睛，全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脑袋慢慢转动，像被卡住的轮子，一下一下，转得艰难。
双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被塞了棉花，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只是一场无声的询问。
仇幽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是笑的更疯。
“你看，我不过随随便便控制了几个凡人，让他们给你下药，控制他们自杀，区区几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就这么恨上了他。”
“哈哈哈哈……傅柃，你蠢不蠢啊？”
“你明明……明明可以和所爱之人厮守终生，却因为这种蠢事……”
而我，却穷尽所能，不得近他半分。
求而不得……
笑着，眼角却有了泪，银灰色的眸子浸润在水雾里，琉璃一般，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脆弱而易碎。
温热的泪划过脸庞，眼中带着羡慕和厌憎，只是都被笼罩在悲哀的阴影下——这是仇幽第一次在人前显出脆弱来。
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他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身体各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剧痛，和连日来被刺痛的心，无一不在叫嚣着，无声，却组成了死亡的哀歌。
他已经活不久了。
哪怕救出了青淮，他也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地宫的那段日子，美好得像梦一样，不够，完全不够，他还想要。
但……
两个男人相视无言，却在瞬间达成了共情。
“如今……该怎么做？”
傅柃的声音已经沙哑，喉间干涩，却浑然不觉。
脑子发懵，几乎已经空了，只凭着本能行动。
他不可能杀掉裴枍。
仇幽当然明白这点。
刚才那滴泪似乎是他给自己最大的放纵，泪干了，仿佛也带走了所有的糟糕的情绪，留下的，又是那个无所畏惧的仇幽。
“内丹……不，关于裴枍，他的内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双眼睛，但他已经把眼睛换给敛笙了，你需要拿回那双眼睛，融入自己的内丹。”
“虽然不是在仇恨最盛时融合，效果会大打折扣，但总要试一试。”
这一番下来，傅柃已经大概能猜到具体的内容了，像是魂魄逐渐归来，思考能力也逐渐回笼：“既是要双子，可我的内丹已经碎裂。”
现在这内丹，已经不是我原本的了。
既然不是原本的，便也不是什么属于双子的内丹了。
仇幽没有回答，只是冲傅柃笑了一下，这一笑，笑得傅柃心里发毛。
无端地心慌。
“与其在这瞎想，不如早点去找敛笙拿回本源丹……就是裴枍的眼睛，早点救人，毕竟，”仇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上的裴枍，“有些人可等不了。”
“用不着你提醒。”
撤去结界，傅柃又几步跨到床边，察看裴枍的情况。
咫厄正在给裴枍施针，以求尽可能地压制毒性，见傅柃来了便起身让位，到仇幽身边坐下，轻车熟路地诊了脉，然后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在仇幽的几处穴位上施了针。
仇幽挑眉看了一眼，却没有阻止。
原因无他，他只是想多活一会儿。
咫厄见他没有阻止，便放开了扎，一根根闪着寒光的银针依次排开。
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兴奋的光。
好久没见过这么棘手的病人了，还是一次两个。
傅柃心疼地看着裴枍苍白的面容，轻轻抚去了他额上的冷汗，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又缓缓输送着灵力，便这么静静地看着，半晌后，克制地轻吻了他的唇，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等我回来，好吗？”
无人应答。
傅柃眼中流露出不舍，还是放开了裴枍。
“走吧。”
咫厄撤了针，傅柃便用结界球把仇幽包起来带走了。
“帮我照顾好他。”
“是。”
咫厄行了礼，目送两人离开，又回到裴枍身边，继续想着压制毒性的方法。
“敛笙在哪？”
仇幽缩在结界球里，伸展不开手脚，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一个个字挤得艰难。
“在、在北海……他们两个在一起咳咳咳……”
傅柃颔首，带着仇幽往北海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