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药第章
悬赏令发出去的一瞬,卫承觉得傅柃是彻底疯了,他自己也是彻底麻木了。
当年要死要活的要抓住裴枍杀掉裴枍的是傅柃,现在要死要活的非要救裴枍的也是傅柃。
魔界就发布过两次悬赏,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上一次还只是许的荣华富贵,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的一诺。
魔尊的一诺,岂止千金!
卫承望着天,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这时要是还有个烟斗就好了,应景。
疯了疯了,彻底疯了,人家小两口玩情趣,自己就不掺和了,让他们疯去吧。
傅柃倒不觉得自己疯了,他清醒的很。
魔界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是个累赘,只觉得麻烦。
对于打压正道的行为,他已经后悔了。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他需要足够强大的权力,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药师医师吸引过来,威逼利诱也要弄过来。
他也不担心裴母不同意配合的,毕竟裴母的爱不假,若是有希望,她一定会尽力让自己的孩子得到救助的。
若不是什么特殊情况,在修仙界延年益寿本不是什么太难的事,至少相比于什么疑难杂症,这可简单太多了。
魔界之门大开,各地医者慕名而来,一时间,盛况空前。
这些医者们被聚在一起,从魔医咫厄进行探讨,药师带来的药方则经试药后方可留下。
层层筛选。
只是,到底还是应该对症下药,空有理论再怎样效果都差了些。
却无一人见过病人。
不知病人病况几何,一群人在那儿瞎讨论,胡乱配药,到让人觉得好笑了,哪怕是悬丝诊脉,那丝线好歹还是系在病人腕上的。
傅柃不懂那些岐黄之术,便全权交给咫厄去筛选了。
这个问题咫厄也和他提过,他当然也明白,可是他不想让那些人看到裴枍现在的样子。
但为了裴枍,傅柃最终还是妥协了,便让人隔着帘子悬丝诊脉吧。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晚,傅柃都会带着一个医师去给裴枍诊脉,裴母在一旁看着。
裴枍睡得很沉,从来没有醒过。
傅柃和裴母却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
一次次的带着希望而来,一次次的带着失望离去。
真的是有些累了。
这么些日子下来,裴母其实已经放心了,因此在傅柃开口让她回去休息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傅柃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想和裴枍独处,裴母一旁看着总是不方便。
裴母一走,傅柃便从外间的椅子上瞬移到了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儿精致的面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描摹,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怎样都是看不够的。
繁星低垂,月光隐晦,夜色正浓,夜深人静,带着些隐隐蝉鸣。
月光柔柔的落在脸庞上,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
气氛正好,静得有些暧昧。
“傅柃。”
本该在熟睡的裴枍却突然开口了,一瞬间,之前所有宁静暧昧的气氛都被打破。
傅柃的第一反应便是逃。
“傅柃。”
裴枍又叫了一句,语气严肃了些,似是知道他要逃。
如此,傅柃便不动了。
“何必要逃?你在怕吗?”
裴枍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过,配上那苍白的月光,整个人竟有些像石雕一般。
又或者说,是未曾上色的神像。
看着这样的裴枍,傅柃心里无端慌了一些,又像有个极小的钩子,轻轻地勾动了一下心弦就快速退去,不见踪迹。
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我……”
傅柃想要解释什么,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词汇量如此匮乏,仿佛有千言万语都被堵在喉中,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还能活多久?”
“什么……?”
两个人都太了解彼此了,因此裴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柃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但这段时间来打击太多,他有点不敢相信了。
真的是做梦一样。
“傅柃,你不必这个样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人子的。”
所以我想活下来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父母。
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听出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后,傅柃简直快要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砸懵了,一时间眼冒金星,险些站不稳。
“虽然挺膈应人的,但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太了解你了。先不论你这是不是装的吧,也不必与我争辩,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不想知道。既然你又要费尽心思的来讨好我,我又何必跟你客气。”
裴枍说得很轻很慢,语气却不带任何起伏,像个人偶一样,没有感情。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在阐明一个事实。
他不相信他。
没有爱,没有恨,只把他当做个陌生人。
或者说,已不愿反抗。
就这么认命了。
裴枍这幅样子深深刺痛了傅柃的心。
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内,他的心被高高捧起,捧上云端,又狠狠的摔下,摔成一滩烂泥。
如此强烈的情绪起伏,几乎带来了生理上的不适,这个躯壳快受不住了。
他原本以为,裴枍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虽然不会原谅,但至少总会有那么些动容。
可是完全没有。
这样,也封死了他的路。
狠狠咬着舌尖,品尝到了血腥味,这才忍住没有落下泪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问问裴枍,问问……他怎么就那么狠心,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可是他没有资格。
之前,他也不曾给裴枍一丝机会呀。
心痛的要昏厥 。
裴枍却还是不肯放过他,非要再补上一刀。
他说:“傅柃,我想再多活一会儿。”
心碎了一地。
“……好。”
再也待不下去,逃似的离开了。
神情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极尽讽刺的笑声。
——
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魔界的药庐,刚推开门,咫厄便激动地迎了上来。
“尊上,有希望了!这药简直绝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咫厄也是个药痴,如今遇这么个极品丹药,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你平时沉默寡言,轻易不开口,此时却极为兴奋的滔滔不绝的讲着这药的神奇之处。
那些药材啊,药理啊什么的,傅柃也听不懂,再加上此时本就头晕眼花的,神志不清,以至于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咫厄说了什么。
“……什么药?”
这问题一出,咫厄就知道自己刚才那老半天白讲了,不过,碰上了好东西,他现在心情很好,也就不计较了。
“这药堪称神品,不过是刮下了一点粉末,用来煮水给那卧床不起的老翁喝,那老翁本来已露死相,喝下后立马容光焕发了,脉相也好得很。”
“说是神迹也不为过了。”
傅柃很清楚咫厄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便是十拿九稳了。
灰暗了许久的眼神中终于迸出了点光来。
“有害吗?”
“是药三分毒,总会有的,只是这药副作用小的很,可以不计了。”
这天大的好消息终于让傅柃的四肢回暖了些。
“好,好……谁献上来的?带他来见我,赏!”
先前那冰冷僵硬的四肢得了暖意,就像冰化水似的,一下子软了下来,险些向一旁栽倒,咫厄赶忙去扶,却被拂开了,示意他赶紧将人带过来。
此时也不在意其他的了,就席地而坐,靠在柱子上。
双手都激动的有些颤抖。
没多久人就被带来了。
是个十分奇怪的人。
这人生的十分高大,却极其瘦弱的似的,从头到脚罩在一个黑袍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偏偏的肩膀却又十分肿大,像是顶了两个球在肩上,身形不成比例,上身极粗极长,下身却瘦得很。
若要傅柃形容的话,就像那外族人祭祀时用的鬼头杖,几个人头骷髅绑在杖头,下面托着个类似漏斗的东西,只有个短短的手柄。
像是随时会倒。
可他偏偏就奇异的立住了。
傅柃不愿仰视别人,就让人坐下了。
刚坐下,那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极其沙哑难听,甚至有些刺耳:“当然我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只希望能亲眼看看这药到底有什么样的效果,只要看一眼便好。”
傅柃皱了皱眉,觉得这要求有些奇怪。
咫厄却觉得这很正常,其实他也想看看。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是看看药效重要还是保住小命重要,然后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此生能见神药之效,死而无憾。
在傅柃耳边耳语了一番,傅柃虽不太情愿,还是答应了。
当晚,傅柃便带着二人又去了一趟裴家。
裴枍醒了一次之后便睡不着了,见傅柃来了也不吃惊,那药递过来,他也毫不犹豫的服下了。
见裴枍将药服下后,那黑袍人突然开了口。
“魔尊大人,你看,他最终还是死在你的手下了哈哈哈哈……”
还不待傅柃质问那人突然发什么疯,一口温热的血便喷在了他的身上。
再转眼,裴枍已经倒下了。
一刹那,魂慑色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