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试探
“什么?”
什么叫他们两个受的是一样的痛?
乍一听,傅柃还是不信的,裴枍每天睡得安安稳稳,而木兮疼得整日整夜都不得安宁,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是受的一样的痛。
为了让他去陪裴枍,这该死的神器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可想要反驳时,心底却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棉花似的堵住了喉咙,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心底有什么东西飞逝而过,傅柃没能抓住一点尾巴。
“跟我走!”
金柝也不在乎傅柃在想什么,拽着傅柃就走。
哥哥还在那里等着它。
傅柃本就愣着神,再加上这神器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居然就给拽动了。
傅柃挣扎不开,就只能跟着它往回走。
“你想怎样?”
一路上遇见不少仆从,见到此番场景,纷纷低下头不敢多视。
傅柃轻“啧”了一声,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了,这神器真是无法无天了。
“哎呀,你这人逼事怎么那么多,当了魔尊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是吗?我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那么多屁事干什么?”
傅柃脸都要黑了,自从他当了魔尊之后,不,从小都没几个人会这么跟他说话。
但到底还是顾忌着木兮,他也就没有动手了。
等木兮好了……
傅柃暗自咬牙,等木兮好了,他是不会放过它的。
待两人走到裴枍的房前,傅柃顿了顿脚步,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过是萍水相逢,你对他倒是挺好,怎么,喜欢?”
金柝并没有体会出傅柃这番话里的意思,头也不回道:“我当然喜欢哥哥了!哥哥那么好,就你一个眼瞎的!”
听到这回答,傅柃嗤笑一声,也发现金柝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眼睛在金柝那小小的身体上来回扫视了几下,笑道:“你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金柝哪还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它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气死了。
小脸涨的通红,这是气的:“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龌龊吗?!心里能不能干净一点?!我喜欢哥哥,那就是真的把他当哥哥!”
傅柃仍是一声嗤笑,十分的不屑。
金柝也明白跟这人是说不通了,暗自在心里又把人骂了几遍,拽着人进了房里。
“你给我表现好一点!”金柝把傅柃拽得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恶狠狠的道。
又把人放开,朝着裴枍喊道:“哥哥,我把人带来了。”
裴枍正摸索着下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是十分熟悉。
闻言顿了一下,似有一丝慌乱,随即又浅笑开来:“你呀……”
金柝推了傅柃一把,示意他赶快过去。
傅柃被推了一个踉跄,暗暗压了怒火,还是快步走到裴枍身边,扶着裴枍坐下。
“怎么突然下床了?口渴的话喊一声就好了。”
“一点小事而已,就不用麻烦他们了。说来倒也挺神奇的,本以为突然盲了会不习惯,几天下来,发现自己好像挺适应的,就像已经盲了很久似的。”
裴枍本只是无心之言,随口感慨了一句,却让傅柃心里咯噔一下。
但傅柃也只是慌乱了一瞬,瞬间收敛了情绪,笑道:“我们裴仙师天赋异禀,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了。”
裴枍笑了笑:“胡言……啊,对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傅柃从身后环住了裴枍,将下巴搁在裴枍头顶上,语气很是温柔:“怎么会呢?是我不对,我该多陪陪你的。玄,你会不会怪我呀?”
裴枍已经习惯了傅柃这个样子,宠溺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傅柃的手:“都已经是魔尊了,怎么还那么喜欢撒娇?好了,怎么会怪你,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不呀,我就要撒娇,在玄面前我要撒一辈子的娇。”
裴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笑意更深了。
反倒是傅柃,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惊了。
怎么这种话说的这么顺口?
这种场景,他竟然一点也不排斥。
怀中的人很瘦弱,就这么轻轻环着,都怕把人给勒断了。
明明这人没有用任何的熏香,身上也只是有一些皂角的余香,明明是已经闻惯了的味道,在这人身上却觉得特别好闻。
这一刻,傅柃觉得很放松。
脑中却突然一阵剧痛,转瞬即逝,疼痛消失之后,一切温情惬意荡然无存,人还是那个人,余香也还是那个余香,带给他的感觉,却只有厌恶了。
他装作自然的松开裴枍,然后坐到一边,烦躁的捞了杯水喝,喝完才突然想起这是裴枍刚刚喝过的,胃中一阵翻涌,心情愈发烦躁。
他突然想起金柝之前说的,两人受的是一样的痛是吗?
勾了勾唇,指缝中多了根银针。
金柝一直在一旁看着,这时自然看见了那根银针,瞳孔一阵收缩,不知傅柃想干什么。
“你……”
话刚说出口,傅柃却已经装作关心的样子,握上了裴枍的手,而那银针顺势扎进了裴枍的指尖。
“喂!你干什么!”
金柝两三步冲了上去,把傅柃的手给拍开,然后拿起裴枍的手仔细查看。
针尖已经没入许多了。
裴枍却丝毫感觉不到,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金柝小心地把针拔出来,带出了一串血丝,殷红的血刺痛了它的眼,手都在微微颤抖,转头怒视傅柃,却发现他一脸戏谑。
怒火中烧,金柝将银针裹着灵力扔回给了傅柃,傅柃没想到它会突然动手,瞳孔骤缩,但还是挡开了攻击,银针便这么飞出去,在墙上炸开了一个大洞。
裴枍被着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了?”
“还不是这个混蛋!他……”
“金柝!”
话头被傅柃一声怒吼给掐断了,金柝想到了什么,只好咬紧牙关闭了嘴,只是眼睛仍凶狠的盯着傅柃。
可恶!
傅柃对这视线视若无睹,脸上的笑却收敛了些,看来这裴枍还真能忍,明明都已经疼成这样了,居然装作没事人一样。
十指连心,一根针扎进了指尖,都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了。
这人怎么这么能忍啊。
脑海中浮现了木兮痛苦挣扎的样子,痛吟不断,鲜血淋漓,面容狰狞,整个人一看便痛苦到了极致。
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平静?
傅柃沉默了。
从记忆中他知道,裴枍一向能忍,可记忆终究是记忆,再亲眼看到,还是会觉得震撼。
就不能稍微示个弱,依赖一下别人吗?
放下身段撒个娇很难?
哦,对,忘了,他是裴仙师啊。
可他也是个人啊。
裴枍指尖溢出的鲜血,还是落了一滴下来,红梅般开在洁白的衣袍上,竟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明明金柝已经把伤给治好了,傅柃盯着那指尖,却总觉得那指尖还能溢出更多的鲜血来,他仿佛看到那些鲜血朝他涌来,一条条的红线一般,却如针般锐利,扎进了他全身各处。
全身细细麻麻的泛起了疼,傅柃知道那不是真的。
真正疼的地方,是心。
他怎么会心疼?
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裴枍,掌心泛凉,被裴枍给察觉到了。
“怎么了?手突然变得这么凉。是不是哪受伤了?”
裴枍反客为主,用两只手包住了那比他宽厚的手掌,捧在手心里,细细的捂着。
裴枍还在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什么,面容上满是担忧,傅柃确实听不进去了,脑袋有些空,只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好似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了。
他突然想起世人对裴仙师的评价,高岭之花,谪仙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他知道,这人是暖的。
他也知道,裴仙师是谪仙,却不是仙,他是人。
他也是人……
角落里的某些记忆不由分说的挤进了他的脑海,脑中一阵胀痛。
心里更是疼得厉害。
“你……”你不疼吗?
一只手缓缓抬起,想要抚上裴枍的脸庞,脑中的剧痛却让手悬在了半空。
刚涌上来的记忆被粗暴的挤了回去,傅柃心中只剩下了烦躁,取而代之的更有恨义。
实在是头疼的厉害,他直接甩开了裴枍的手,离开了房间。
“他怎么了?”
“谁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病!哥哥我们别管他了!他好得很呢!”
裴枍出神了好一会儿,那只被甩开的手才慢慢落下,放回了膝上。
脸上有一丝难过一闪而过。
离开后的傅柃直接回到了木兮那儿,半跪在木兮的床边,头轻轻的枕在了木兮的手上。
闻到木兮身上熟悉的熏香,傅柃终于冷静了下来。
房中香炉轻轻地飘着烟,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