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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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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傅柃是戏子,那他现在一定已经是一代名角了。

    戴着层层的面具,或涂着厚厚的妆,穿着锦绣绸缎制成的戏服,在戏台上水袖翻飞,咿咿呀呀唱着最温柔却也最残忍的戏。

    这戏究竟演的有多逼真?

    逼真到,裴枍完全没有怀疑过,身边这个人已经不是他所爱的那个傅柃了。

    在得知傅柃已经成为魔尊的那一刻时,裴枍是惊讶的,更多的还是担忧,担忧傅柃会受到来自正道的诛杀。

    裴枍从来不在意身份这种东西,他只要那个人是傅柃。

    而傅柃呢,你看,这个人总是能抓住裴枍的软肋,一击而中。

    “凌,你为何……堕魔了?是因为……我吗?”

    “我……对不起,都怪我太弱了,如果我能再强大一点,就不会……对不起……玄,你别不要我……”

    傅柃跪坐在裴枍的脚边,伏在他的膝上,如此的无助,声音都颤着,透着恐惧,字字几乎泣泪。

    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回答。

    而裴枍又会怎么想呢?

    是了,他最爱的人,因他堕了魔,因害他受伤,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甚至在堕了魔之后,害怕自己抛弃他。

    当年那个恣意的少年郎,怎就卑微至此呢?

    裴枍多爱他呀。

    他有多爱他,此时便有多心疼。

    他轻轻地抚着傅柃的背,他弯下腰,尽管这个动作会让他更加疼痛,但他视之无物一般,还是在傅柃的头上落下了极尽温柔的一吻。

    “不必自责,我也永远不会抛弃你的。”

    因为我爱你。

    有些爱,哪怕从来不宣之于口,一举一动之间也能让人感受至深。

    隔着发丝,傅柃还是感受到了这一吻的炽热,睫毛轻轻的颤动,带起了心底一串涟漪。

    可也仅仅是涟漪,瞬间便被抚平了。

    他想,不愧是裴仙师啊,迷惑人的手段还是这么高明。

    他差点又要信了。

    “好啦,你好好休息吧,早点把伤养好。”傅柃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又笑了。

    这几天,他一直试着在记忆里找出那个凌,找出那个爱着裴枍的凌的样子,然后,模仿他。

    感觉挺可笑的。

    “好,你去忙吧,不必太顾着我。”

    裴枍确实困了,尽管有金柝的治疗,但浸骨几乎是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这使得本就残破的身体更加脆弱。

    过于虚弱的身体让裴枍少有精力,一天有时可能就直接睡过去了。

    对此,傅柃倒是挺乐意的。

    木兮现在不太好。

    达成交易后,金柝没有太过分地折磨木兮,但还是警告和报复似的,不肯让木兮太好过。

    相较于裴枍每天睡得安稳,木兮却是从未睡过一个好觉,经常睡着睡着就疼醒了。

    傅柃心疼得紧,却又敢怒不敢言,他相信金柝是真的敢来个玉石俱焚的,便只能每天尽快哄着裴枍睡下,然后去陪木兮。

    “他走了吗?”

    听见门开关的声音,本该已经睡着的裴枍却突然出了声,对着虚空中问道。

    “走了,他又走了,真的是……!”金柝从裴枍手腕处飞了出来,习惯性的就要开口骂,到底是顾忌着裴枍,硬是憋了回去。

    “身为魔尊……应该很忙吧,每天都急匆匆的,罢了,莫要再耽误他了。”

    金柝听见这话,上下翻飞,金光闪烁,气不打一处来。

    它很想对着裴枍大喊:忙?他可忙了!他忙着陪他的小情人儿!

    可它不能。

    思及此,心疼之余,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哥哥怎么就不能任性一点,让他陪陪你又怎样,你都已经这样了!”

    裴枍躺着难受,身上疼得厉害,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便坐起来靠着床头,脸色发白,半响气才匀了些。

    轻笑道:“无妨,我已误他良多……不该再成为累赘了。”

    又咳了起来,良久难平,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很难受吗?我……”

    “咳……无事……每天如此到是已经习惯了,也不是不能忍受吧,就不要耗费你的神力了。”

    “哥哥……”

    金柝虽是神器,却已有了灵智,这与器灵不同,器灵终究与神器是两个部分,是寄居在神器上的,而开了灵智,则是整个神器有了魂魄一般。

    虽是无心之物,却胜似有心之人。

    金柝感觉很难受,它明白,这种感觉应该叫做心疼。

    它又想起它的主人了。

    那时候,它的主人也是这般,再也不肯让他治疗了。

    主人说,治不好了。

    可是明明能治好的。

    一开始,它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几万年来,看遍了世事沧桑,它终于懂了。

    心已死,肉 体存活,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主人被伤透了心。

    “哥哥……你是不是很难过呀?”

    裴枍轻缓地顺着气,闻言笑了:“为什么这么想?”

    “可……”

    可转瞬间,裴枍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悲哀:“也对,确实该难过的,我害傅柃至此……”

    “可那又不是哥哥的错!”

    裴枍摇摇头,陷入了沉默。

    不,不只因此而难过,他总觉得有什么更令人难过的事情,却总想不起来是什么,记忆模模糊糊的,蒙了一层雾般。

    他想,他应该不只是昏迷了百年——

    他失去了这百年。

    但他不会去问,既然傅柃不告诉他,那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他相信傅柃。

    疼痛感总是如浪潮一般翻涌而来,缓了一阵之后,噬骨之痛又蔓延遍了全身,想要把全身的骨血都啃食掉,密密麻麻的,无从缓解。

    裴枍疼的指尖都发白了,全身在微微颤抖。

    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如溺水之人一般,大口的喘着气,手紧紧攥住被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金柝只能看着,有种无力感。

    又觉得很悲哀。

    它只是让裴枍和木兮两个人通感了,他们俩人受的痛是一样的。

    可是被关心的只有一个人。

    被心疼的也只有一个人。

    会哭的孩子为什么总是能得到那么多偏爱?

    金柝看着面前默默忍痛的裴枍,想着,是了,因为懂事的孩子把眼泪都和着血咽回了肚子里,没人会知道他们有多难过,也就不需要心疼了。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其他的伤倒还好治,只是当时裴枍整个人都泡进了浸骨中,毒性深入骨髓,若非换骨,万不能治。

    可换骨……怎么可能啊……

    那得将全身的骨头全部替换掉,人如何能活?

    裴枍挤出了一抹笑来:“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金柝心疼得有种窒息感。

    看,这个人和主人是多么的相似啊。

    金柝化作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轻轻的抱住了裴枍,向他身上输送灵力,试图减缓一些痛苦。

    这时,它又想起主人那时总是希望那个人陪着他。

    可那个人一直没来。

    后来,主人也不在了。

    “哥哥,如果我让那个人来陪你,你会不会好一点?”

    它呢喃着,像是在问裴枍,只是声音太轻了,大概一说出口就散了,顺着风远去,也不知是否抵达了彼方。

    “是了,把那个人叫来就好了,那个人来了,你就不会走了。”

    裴枍疼得厉害,完全没有听见金柝说了些什么。

    “我去把他叫来……把那个人叫来……你别走,等我!”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金柝便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它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冲进房间时,木兮大概是刚刚睡下,傅柃替他掖了被角,拭去汗珠泪水,然后极尽温柔地在他的额前落下一吻。

    金柝顿时怒气上涌。

    还不等它说什么,傅柃倒是先怒了,把它拽到门外,关上门布下结界后才道:“你知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才睡下!”

    金柝一腔怒火彻底炸开来:“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俩受的是一样的痛啊?!你知不知道哥哥每天忍得有多辛苦啊!?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个木兮!”

    “你凭什么这么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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