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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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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柃离开忆兮廊后,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神情茫然地荡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因为手抖而洒出了不少。这杯茶终究还是没喝成,只是被拿在手里,慢慢凉了下去。

    直到侍女来告诉他晚饭准备好了,他才勘勘回神,晚饭吃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晚上,傅柃躺在床上,将推裴枍的那只手举在眼前,手有些抖。确实,今天他推人时用的力气很大,但如果换在以前,这点力气是无法推动他的。

    昨天晚上是注意力不在那个上面,但从今天的接触和裴枍的表现来看……

    裴枍没了灵力,甚至连内丹也没了,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傅柃脑中浮现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害怕,不敢再往下想。

    怎么可能呢?裴枍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明明是他亲手挖了我的内丹。

    但是,万一呢?万一他真的……

    傅柃用力捶了一下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去裴枍那。穿好鞋,走到门口却顿住了,手停在门前,手指微屈了一下,随即握紧,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虽然大年夜已过,但红灯彩饰并未取下。傅柃自从当上魔尊后就不愿意过年了,因此侍从们只是在傅柃房前的长廊下简单地挂些红灯笼。较比其他地方,这里可冷清得很。

    打开门后,傅柃能看到远处灯火通明,不用想也知道那里很热闹。

    不知怎的,傅柃突然觉得有点想家了。算起来,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年没回家了吧。

    当初在噬魂谷是想回却无路,从噬魂谷出来后是有路但无心,那时满心满腹皆是仇恨,成为魔尊后又不敢回家了。

    估计老爹又气得拿佩剑切菜了吧。

    想到那个场面,傅柃笑了出来,却笑得像嘲讽一般。

    他确实没回过家,但并不代表他的家人不会来找他。那时他上位不久,正四处逼正道交出裴枍,遇上反抗的或支持裴枍的便直接烧了。

    地狱邪火需用灵力幻出的水方可浇灭,而要用灵力幻水,又需要丰沛的灵力。北海傅家世代主系内丹属水,又是修仙世家,自然就站出来灭火。但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傅柃。

    当日大火烧了整个伽缘宗,深红的火焰周围萦绕着黑气,火焰包裹看的,是烧得焦黑的林木和房屋,以及上千个扭动尖叫着的身影。火焰连着的是一片赤红的天,夕阳红得仿佛能滴血,滴出的血则染红了整片天。

    火焰上方是身着黑袍的傅柃,他一手执剑,眉宇间满是戾气,眸中透着丝丝血光,执剑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在他对面,是身受重伤的傅家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裴枍。

    什么叫“裴枍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

    什么叫“裴枍肯定是有苦衷的”?

    什么叫“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面前的那些人,都是他的骨肉至亲啊,血浓于水,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他不要恨裴枍?

    如果不是裴枍,他不会失去半数寿命,不会丧失半数修为,不会失去内丹,不用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过非人的生活,一颗心,也不会被伤得千疮百孔。

    那时候,傅柃无论怎样大口呼吸都觉得喘不过气,脑子里很混乱,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失望。

    那天,傅柃灭了火,却劈了整座山,一道鸿沟横在他与家人中间,他愤然离去,不再与傅家来往,傅家也极少再出世。

    傅柃想喝点酒,忘了叫侍从,便自己穿过长廊,过了台阶,过了忆兮廊,过了狱櫆殿,慢慢晃下长阶,停在了欲仙楼前面。

    欲仙楼外挂不少彩灯彩绸,比其他地方要亮堂,大门关着,却挡不住从里面飘来的脂粉味和乐声。推门而入,中央的台子上挂着些红帐,红帐中影影绰绰可以看见舞动的身姿,从及裸露的躯体。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引人暇想。

    台下摆着桌凳,衣着华贵的男人们身旁围着些或男或女的“良人”,良人们衣着暴露,分工伺候着客人。客人左拥右抱,享受着身边人的服侍,眼睛却盯着台上,眼神淫|荡。甚至有当场把人给办了的,场面不堪入目。

    老妈子迎了上来,摇着手中的团扇,脸上笑开了花:“唉哟,这不是魔尊大人吗,怎么您今日想着来老身这陋店了?”

    傅柃不耐烦道:“来这还能是干什么?”

    老妈子以扇掩面,笑了起来:“是老身糊涂了,这就给尊上安排。请——”

    傅柃无视这淫乱的场面,跟着老妈子上了楼。

    三楼是给最尊贵的客人用的,地方大,把隔绝阵开启后,便可独享这一方天地。

    最好的乐师和舞者被带了上来,伺候傅柃的良人自然也是夺过首牌的。傅柃就任由他们伺候着,酒一杯杯下肚,有些烧喉,菜也不吃,表演也无心去看,就这么醉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宽大的床上躺着好几人,衣冠不整。

    傅柃有些头疼,缓过神后整理了衣冠,丝毫没有理会床上的少年们,下楼扔给老妈子一袋金子后就离开了。

    往日里少年傅柃爱逛市集,拜入苍衔宗后就会偷偷溜下山,在市集里逛个尽性,然后被师兄给抓回去受罚。如今傅柃觉得市集一点意思也没了。

    魔界的景致单调,也没什么好看的,傅柃便回去了。

    刚踏入狱櫆殿,便听到了一声瓷器碎裂声,随即便是鞭打声和骂声。

    “你怎么回事?想死就直说,别拉上我!你今天做事不在状态就算了,还碍手碍脚的,现在又把花瓶打碎了。你知道殿里的东西有多贵重吗?坏了你赔得起吗?真他娘的晦气……”声音越来越大,字眼也越来越难听。

    傅柃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打碎一个花瓶不是什么大事,但从鞭打声听起来下手很重,因为这点小事,惩罚未免过重了,倒是那个打人者,打着魔尊的名号如此行事,确实不妥。傅柃记得,他明令禁止过狐假虎威这种事的。

    傅柃循声走到了一根柱子后,见到的却是蜷缩在地面色潮红的裴枍,他正努力地睁开眼,嘴唇咬出了血,几乎要晕了过去。站在一旁的便是手拿长鞭的丁义,见傅柃过来了连忙收了嚣张气焰,毕恭毕敬地向傅柃行礼。

    丁义脸朝下,眼珠子滴溜转着,咽了口唾沫,心想刚才的话不会被听见了吧,要死了要死了。

    傅柃本想惩罚一下丁义的,看了眼裴枍,嘴角勾起:“别脏了我的眼睛,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没玩够呢。”

    意思就是,打他可以,别在我面前打,别打死就行,这个人留着还有用。

    裴枍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这句话却听得格外清楚,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不再挣扎,晕了过去。

    丁义喜出望外,连忙谢恩,叫人进来把裴枍拖了出去。

    医师给裴枍随便看了一下,开一贴药,也不管了。

    阴奴身份低贱,一般死了就死了,裴枍虽然特殊,但到底还是个阴奴,所以也就随便看看。阴奴的衣服都是特制的,平时这样打几下根本不会破,皮肤上只会留些红痕淤青,反正不会流血。流血了会很麻烦,且容易死人。

    没人会那么好心去给裴枍喂药,反正放桌上了,醒了自己喝。

    裴枍感觉自己睡了很久,脑袋里混沌一片,头疼,不对,全身都疼。迷迷糊糊间感觉好像有人给他敷了冷毛巾,喂他喝了药,想看清是谁,却突然想起,他看不见。

    半夜,裴枍是饿醒的,醒来发现身边有人,忍痛转过身后,扑面而来的是他熟悉不过的气息。

    是傅柃。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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