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周日上午。
左焕容半蹲着，手中捏着一个绿色的小部件，思考着该往那个地方放。
他身前是一座小型的“被植物入侵的废旧城市”。植物模型部分已见雏形，覆盖了原本地面上的马路和广场，渐有遮天蔽日之趋势；而废弃的楼房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地基部分已成，仍在拔高阶段。
左焕容一边拼，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赵磊儒雅风趣，有种成熟的魅力。虽然左焕容对他还没有产生情爱这种感觉，但是不排斥与他慢慢接触。而且两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了，也没什么不好，那将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左焕容将一个倾斜的红绿灯安在它应在的位置，想起了苏岩生，微微蹙眉。
他总觉得左父和苏岩生的关系有些亲近。当然，苏岩生不可能是左焕容流落在外的弟弟，这点，左焕容对自己的父亲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家里那位太后把左父吃得死死的。有时候，就连左焕容也会忍不住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
少时相识，青年相恋，中年相守，有过矛盾，吵过闹过，唯爱与敬意不变。
既然不是左父出了问题，那就是苏岩生存在问题。
那小孩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左焕容停下动作，百思不得其解。
“扣扣！先生？”张嫂的声音。
“怎么了？”左焕容放下手中的零件，起身走了过去，打开门。
张嫂拿手指了指楼下：“先生，老先生和苏老师来了，他们现在在楼下。”
左焕容眉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左焕容面上不变，温和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左焕容稳着步子下楼，便看到左父正端坐在沙发上。苏岩生站在一旁，他的身侧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
左焕容笑着走了过去：“爸，你怎么来了？”
“嗯，我给你带了个人来，”左父站起来，拍了拍苏岩生的肩膀，“这是小苏，你已经认识了。以后他会住在你这里。”
“啊？”左焕容有些吃惊，这太突然了。
苏岩生一直暗中观察着左焕容，看见他皱眉，苏岩生原本有些期待的眼中，涌出许多戾气，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又是这样，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讨人喜，像块破布，被人扔来扔去！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苏岩生的异常。左焕容在担心苏岩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左父则是在心虚，毕竟没有跟儿子打招呼，就将人领了回来。
左父：“我记得之前为了小苏教学方便，不是为他留出了一个房间吗？让小苏住那个就行。”
“行。”左焕容犹豫着应下了。
左焕容有自己的考量，虽然那个房间之前就收拾出来，但终究是小孩长期住的地方，不能过于敷衍。
只是，事情发生的突然，也来不及重新布置一番，只能先住进去，以后再添置缺少的东西了。
得到儿子的同意，左父一脸慈爱的问向苏岩生：“小苏，你觉得呢？你住之前的那个房间，可以吗？”
苏岩生敛下神色，礼貌地点点头：“我都可以。”
左焕容笑道：“那你过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吗？一会儿我好跟你去买。”
左父拍了下额头：“是是是，看我都忙忘了！小苏你看看缺什么，让你焕容哥哥陪你去买！”
“可以。”忽略左焕容伸过来拿行李箱的手，苏岩生先他一步，提着行李箱上楼了。
到了门口，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苏岩生扯了扯唇，识趣地坐在房里等待。
书房。
左焕容：“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父叹了口气，“我高中班主任徐克进徐老师，你知道吧？”
左焕容点头：“之前听您提过，他对您有很深的影响。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去过徐老师家里一次，徐老师夫妇都很平易近人。”
左父神情有些怀念又有些悲伤：“前段时间，徐老去世了，而徐夫人几年前就走了。徐老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亲人，就委托我照顾小苏。”
“他们的孩子呢？”苏岩生看起来像徐老师的孙子辈。
左父顿了顿，道：“他们没有要孩子，徐夫人的身体不是很好。小苏是二老在孤儿院领养的。”
左焕容张张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苏岩生还有这样的经历，难怪什么事都自己抗。
见左焕容沉默下来，左父继续道：“之前一直忙着帮徐老处理后事，小苏怕麻烦我们，不想过来，我也不好强求。
昨天小苏松口了，但还是有些犹豫，为了防止他反悔，我就连忙了安排这件事。时间仓促，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本来，我想带小苏去你妈妈和我那，但是考虑到还有星晚，综合之下，还是你这里最合适。而且你们三个都是男的，相处起来也比较容易。”
“对了，”左父掐了掐眉心，“昨天我们两个见面的时候，我注意到小苏身上有伤，他说是不小心弄的，但我看着，大概率是被人打的。你多注意注意。小苏正是伤心的时候，别再被别人欺负了。”
左焕容抽了抽嘴角。
他原本在别人三番两次的提醒下，对自己打了苏岩生这件事，有些麻木了。可是，当听到左父再次提起，并且要求自己多照顾照顾苏岩生，左焕容莫名产生了一种羞耻感。
左焕容看着左父，攥了攥拳头，表情很严肃：“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放心！”
“行，你办事，我放心。”左父满意地拍了拍左焕容的肩膀。
左父低头看了看手机：“那我先回去了，你跟小苏多相处相处，联络一下感情。”
左焕容：“爸，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左父抬手止住了他，“你先去看看小苏吧，别让他一个人待那么久。”
左焕容点头：“好。”
左焕容在敞开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看着在沙发上不动的苏岩生，揉了把脸，笑着走了进去：“小苏收拾得怎么样了？看看缺什么东西，我现在开车跟你去买。”
苏岩生扭头看见左焕容，便站了起来，冷冷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不住这里。”
“怎么了？是住得不习惯吗？你不喜欢哪里？这些都可以改！”左焕容有些着急，没想到小孩一晚上还没住就要走，但仍耐着性子温和地询问。
“不是。”苏岩生的脸轻微地鼓了鼓，轻到让人察觉不到。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不住这？”
因为如果你是迫于你父亲的压力而让我住下的话，那大可不必，这样两个人都不会开心。
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平时住学校。”
“啊，对！你还在上学。”左焕容笑了，但转念一想：“你现在工作日来辅导星野的功课，晚上很晚才回去，存在安全隐患，不如就在这睡了。”
还没等苏岩生开口，左焕容再次说道：“你别把这不当事，现在男孩子也不安全，特别是你这种长得清秀的！
等哪天月黑风高，你在路上走，坏人就把你偷了，挖你的肝、扣你的眼！到时候，你连哭都没处哭！”
为了渲染效果，左焕容还配以凶狠的动作。
只见左焕容瞪大了眼，鼻翼微抬，“狠狠”地咬着牙，一只手还抬到耳边，做猛虎扑食状。
“噗！”苏岩生笑了。
这人到底在干嘛？发怒的招财猫？爪子还在那动来动去。
原本以为左父会跟这个人说明自己的情况，而这个人也会因此可怜自己。
用那种自以为隐藏地很好却满是可怜的眼神看自己，给自己一些看似善良的施舍。但是看着左焕容清澈的眼眸，苏岩生一时倒是真的分辨不出来了——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见苏岩生笑了，左焕容正了正脸色，有些不悦：“你别笑，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情。你不要把这个当成一个玩笑，这样的例子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不少。这很严肃！这真的很严肃！”
“我没笑啊~”苏岩生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嗯。”左焕容有些头疼，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
左焕容重新软下语气，十分诚恳，像是在哄小孩：“别闹了，你乖一点，你晚上回去，我真的不放心。如果你真的要回去，那就我送你，但是你不能一个人回去。”
“嗯？”苏岩生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
“嗯？”左焕容语气上扬。
“嗯。”从苏岩生嗓音里挤出这个字。
“好！你就安心住下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左焕容很开心，顺手摸了一把苏岩生的头发。
还挺软，左焕容在心中想。
看着苏岩生低头的样子，左焕容趁着开心，装作不经意地又摸了一把，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而连续被rua了两次的本人，似乎被氛围感染，阴郁的因子隐藏起来，也浅浅地笑了。
这个人，好像，很乐意，自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