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学
章书珩抱着三妮去的拔毒刺的地方并非铁路医院。
方家隔壁的万家, 万婶子邢花朵他爹曾是他们村里半个老中医。
啥是半个老中医呢?会把脉、能配置简单的草药,会艾灸、推拿,不敢正骨;也就是懂医理能治疑难杂症, 不能刮骨疗毒。
这在当时也是十里八村有能耐的, 不然邢花朵能走出深山, 嫁给老万, 住上砖瓦房,有自来水用。
他们屯子有多少黄花大闺女羡慕这邢花朵, 可是论颜值比不过邢花朵,嫁妆也没有邢花朵多。
邢家也是闯关东的后人,还是守着山东老家的习惯,嫁妆要丰厚些,不被婆家人欺负闺女。
邢花朵是老小,在家里跟着老爹学了几手本事,最拿手的就是拔火罐。
一罐下去, 上火的祛火、风寒的排风祛湿;感冒流清鼻涕的、早上后背拔上几排罐子, 晚上说话就没囔囔的鼻音啦。
章书珩领着三妮小跑着回到方家, 隔着院墙连声呼叫万婶子。
上一世老猎人给到书珩处理洋辣子毒刺的最管用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拔罐。
大约估算到毒刺扎入的部位,把罐子扣上, 等上半分钟一分钟,罐子口的肌肤都被吸进罐子里,罐子里的皮肤被吸的鼓鼓的,毒刺也就被吸出来。
一般一次就能吸出来毒刺,刺扎的时间久了,就多拔两罐子,也没伤害。
“谁呀?大呼小叫的。”万婶子邢花朵一手挑起自制门帘, 快步从屋里走出来。
“万婶子,你给看看三妮的手被洋辣子蜇了。”
“哎妈呀,这是咋说的,咋肿成熊掌啦。快过来!”
每年夏季拔罐治疗被洋辣子蜇的人无数,邢花朵一看就知道必须先拔毒刺。
万家大屋的窗台上一溜儿摆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罐子,有大友谊雪花膏瓶子这算是小罐子,大一点的就是各种水果罐头瓶子,每一个都擦得干干净净,经常被火燎的痕迹仍在。
“别动啊,三妮,给婶子瞧瞧。”邢花朵让书珩抱起三妮,她再举起三妮的右手高过自己头顶,冲着大屋窗户外的阳光,三妮红肿的手掌呈现半透明状。
“这孩子就是胆子大,用手抓洋辣子啦?你看看,手心这里雀黑,都是毒刺。”
邢花朵的经验让她很快找到毒刺扎入的地方,这样就不用全手掌拔罐子。
手不肿拔罐子不疼,手肿了再拔罐子多少会疼,找到了毒刺在哪块肉里,一罐子就能解决问题。
“二宝,你把住三妮的胳膊,别让她动。”
“好。”书珩左手搂住三妮,右手托住她的右手和胳膊,紧紧的握住。
“万婶子,我不动,疼了我也不动。”三妮希望快一点拔罐子,路上二宝哥说了,拔了罐子毒刺出来先就不疼了,等两天就会消肿。
还说,乖乖听话,明天带自己去捉蜻蜓。
“哎哟,三妮就是乖,文文静静的,可比我们家跳马猴子万小晚强多了。”
额……趁着邢花朵说完话,转身去取火柴的间隙,书珩憋着笑去看三妮,正好碰上三妮斜楞着的黑眼珠瞟着自己,急忙垂下眼睑。
“啪——”头上还是被三妮拍了一巴掌,书珩闷着头、忍着笑不敢得罪心虚的小妮子。
在书珩眼里三妮和万小晚的淘气不相上下,不过一个蔫淘,一个淘气自己先嚷嚷的满街坊都知道出来。
蔫淘的后果就是被洋辣子蜇了手掌心,谁遭罪谁知道。
小手用小罐子,邢花朵拿着大友谊雪花膏的瓶子,把瓶嘴对着三妮的小手心比划了一下,还好不大不小。
“嘶啦——”从旧作业本上扯下一小条,捻成空心卷,划根火柴从一头点燃,等到火燃成大火苗,啪的丢进雪花膏空瓶子里。
三妮看见罐子里窜出的火苗,吓得右手就要后缩被书珩紧紧抓住不得动。
邢花朵右手托着罐子底部,左手在罐子口一拍,在火苗子将息未息时,迅速倒扣在三妮的小手心上。
“呀——”不疼,只是第一次尝试的心里恐惧,三妮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
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罐子,里面的小纸卷变成了黑色的灰烬,一股浓浓的灰色烟雾在瓶子里散开,好看的就像清晨被阳光驱散的水雾。
手心的肉渐渐的被吸进罐子里,罐子里的掌心被吸起一座小山。
“疼吗?”邢花朵点点三妮的小脑门,
“不疼,婶子好厉害一点都不疼。”确实不疼,书珩能感觉到三妮的感受。如果疼了,即使不说也会皱眉、跺脚。
“好了,等两三分钟,婶子给你拔下来。二宝,千万不能自己拔。”
“好的,婶子你忙,到时间我叫你。”
书珩扭头看着墙上的老式挂钟。
周一上学还要找教导主任李元祥理论,他不管自己就出手。
找机会教训赵美月,书珩一直有这个想法。
真不能把赵美月当成女同学、甚至一般的男同学都没有她这么喜欢惹事、喜欢打架、喜欢动手、尤其喜欢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她才罢手。
班级里很多女同学都被赵美月打过,还有比较老实的男同学也是她发泄的对象。
学校不管,又不能把她送派出所,再不教训,她以后必定会犯更大的错误。
为了班级被欺负的女生,为了她以后能收敛、也为了替三妮报仇。
“三妮,她们俩是怎么强迫你用手抓虫子的?”
静下来,书珩才想起问三妮详细的事情经过,轻轻的托着三妮的小手放在旁边凳子上。
两张凳子谁也没坐,书珩蹲着三妮站在身边。
“二宝哥,你不能生气。”三妮想说实情又怕二宝生气训他,明天不带她去捉蜻蜓。
“二宝哥不生气,你说吧。”书珩以为三妮怕自己生任莎莎的气。
“蜇我手心的不是虫子,是那个虫子。”
“那个虫子是哪个虫子?”
“就是开始我玩蓖麻叶子,你喊我那时的虫子。”
三妮说到后来,声音小小的。
“你玩蓖麻叶子从哪来的虫子?”
“就是,就是在叶子上趴着花虫子。”
书珩明白了一点,心里好受了一点。不是任莎莎和赵美月伤害到三妮,书珩心里就宽慰多了。
经过上一世的成人,书珩怎么会不明白任莎莎的鬼心思,因为自己的冷淡刺激她对三妮下手、伤害三妮,书珩心里一直梗着不舒服,对三妮也十分的愧疚。
“三妮,你不要怕,事情是啥样的,就如实跟哥哥说。”
“嗯,就是我看见虫子很漂亮,想捏起来玩一会儿。你喊我,我怕,就去抓它,就蜇了我手心,然后虫子找不见了,你就到了。”
“是和后面那个一样的虫子吗?”
“嗯嗯,一样,都是漂亮虫子。”
书珩拉住三妮没事的左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握住:
“三妮,哥哥跟你说,漂亮的虫子都有毒,以后不要用手抓。”
“还有,以后见到今天那两个女同学离得远一点,不要和她们一起玩。”
“二宝哥,我没和她们一起玩,是她们过来找我看虫子的。”
“嗯,哥哥知道,这次是三妮受委屈了,哥哥会教训她俩。”
“哥哥,爸爸不让打架,打架不是好孩子。”
“哥哥不打架。她们让你看虫子你不看,她就拉你衣服是不是?”
“是,拉我衣服,我就跑,然后她追上来就这样……”三妮学着任莎莎凶狠的样子,去扯书珩的衣领,正巧邢花朵进来。
“哎哟,二宝咋惹着你妹妹了,看着凶样子还挺吓人的呢!”
“没有,我没凶二宝哥,都是二宝哥凶我。”三妮委屈的低下头瞟了一眼二宝。
在刚才三妮的话里,二宝也在反思,不能凶三妮让她怕自己。
小孩子怕了,就不肯让你亲近,也不会让你知道她的秘密;就像今天,如果三妮不怕自己训她,就不会急着去抓洋辣子,也不会蜇到手。
“是二宝哥错了,以后二宝哥不凶三妮了。”
“那明天捉蜻蜓……”
“你手不疼咱就去。”
“哦,太好了。”三妮忘了右手的罐子,邢花朵一把拉住,嘴里叨叨着:
“哎呀,小祖宗,可别给我打碎了。大友谊雪花膏瓶子可不好找呢。”
“婶子,时间到了。”
“嗯,来我看看,”邢花朵一手握着三妮的细手腕,一手捏住三妮掌中的罐子,轻轻的一拉没拉动。
“行,这力道挺大,这下子有多少刺也都□□了。”
“真的,太好了。”书珩说话把头往前凑,盯着罐子,还是没看到刺。
“去吧!”邢花朵趁着说话,一下拔走了罐子,三妮手心一阵轻松。
“来,这是一点碘酒,二宝给三妮抹上。”
“婶子,罐子里有□□的刺吗?”书珩接过碘酒涂在三妮的掌心消毒,不放心的追问。
“啥,你以为那毒刺肉眼能看见,看不见。”邢花朵解释给他俩听。
“你就想知道拔没□□,你伸手在三妮手心用力按一按,看她疼不疼?”
邢花朵是这么说,书珩哪里舍得,万一按疼了呢?!
“二宝哥,不疼了。刚才有针,现在没有了。”三妮自己小心翼翼的捏了捏右手手心,确实没有刚才的针扎般的疼。
“哎呀,你看疼吗?”邢花朵拉过三妮的右手,自己粗糙的大手在小掌心一按,书珩唬了一跳,又不好意思拦住。
“看看不疼吧,要疼早哭了。”
“谢谢万婶子。”这下子书珩总算放心啦。
“啊,不用谢,不用谢。邻居住着,谢啥。婶子这里没有消炎药,最好吃两天消炎药,好的更快。”
“知道了。万婶子,我们走了。”
“走吧。”
“万婶子再见。”被书珩拉着的三妮挥挥手,
“再啥见,隔着木栅栏院墙,天天都能见。”邢花朵从门后看着书珩牵着三妮,心里酸溜溜的:
“哎,我们家小晚有个这样哥哥多好。怎么就生了两个丫头呢。”邢花朵又陷入没有儿子的失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