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童年
“哎哎, 等等，你这喜字不能用别针别。”
钱华煞有介事的走上台来，给上面忙着往红绒大幕别喜字的小伙子做指挥。
这几个小伙子是方大山和任林的同学, 都是过来帮忙的, 不认得钱华, 还以为是娘家啥亲戚。
“大姐, 不用别针别住，这喜字挂不上去啊？”
“挂不上去想办法呗, 你听说谁家喜字用别针别的，那不是暗示人家刚结婚就闹别扭吗？”
钱华抱着膀，来回在舞台上遛，心里念叨：
“怪不得都愿意坐台上哈，是好，下面那么多人瞅着，感情自己结婚时咋没想着到礼堂典礼呢？！”
“大姐, 你这就有点牵强了, ”站在梯子上的小伙子不乐意了, 这么回绝了钱华的要求，小伙子继续转身去别上双喜字。
“哎，你啥意思, 不是说了不能用别针别喜字吗？”
钱华见梯子上的小伙子没听她的，心里火就起来了。老娘结婚都没上过舞台，今儿这礼堂还是老娘给找人借的呢？老娘说话不好使，今儿就让你们结不成婚。
其实这礼堂是章爷爷找刘长喜借的，刘长喜的妹妹是章爷爷的儿媳，这关系比钱华近多了；
再说，钱华是当着任森、任林哥俩的面, 假意跟钱荣提一嘴，说是让钱荣男人找他姐夫刘长喜借用车站礼堂。
本来这事她都没打算认真，可今儿在礼堂典礼她就以为是她的功劳，可巧这时候刘长喜和赵旺弟、赵旺生一个都没来。
“你给我下来。”钱华见拦不住梯子上的让，就去摇晃梯子。
红绒大幕至少有四五米高，梯子拉到头两米五左右，正好能把喜字别再大幕中间。
站在两米五高的梯子上的小伙子差一点被钱华给晃的摔下来，哈腰撅屁股扶住梯子蹬，一急一怕开口骂了句：
“艹，谁呀？哪个瘪犊子想害死大爷。”
旁边的几个同学不乐意了，过来稳住梯子，劈头盖脸就给钱华一顿损：
“你谁呀你，不长眼睛呀，上面有人你看不见吗？你晃把他晃下来，摔坏了你养他后半辈子呀？！”
钱华最不怕吵架，听见最后一句话来了精神：
“他掉下来摔死那是他命不好，他又不是我家狗我凭啥养他一辈子。”
这句话说得就太难听了，坐着等着典礼的人都围在台下，大多数都了解钱华的人品，知道她就是要闹事。
方大山匆忙抱着三妮从侧面走上舞台，看到钱华，顿时头大如斗，硬着头皮走过来。
“嫂子，你来了，那啥下面坐吧，这台上没啥活，一会儿就好了。”
钱华斜眼一瞅是方大山，也有点胆凸肝颤；
听说过做乘警的方大山认真起来黑脸无情，不给任何人面子。
不过这礼堂是自己舍面子给借来的，自己不能说了算咽不下这口气。
“大山，你说说你们这群小青年，也太不懂规矩了。这喜字能用别针往上别吗？”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
这话摆明就是找茬、纯找茬，还带着不讲理的架势。
“嫂子，这红绒大幕不用别针你说用啥？”
方大山只想赶紧把钱华糊弄走，早几日商议婚礼时，他和任林都担心她嫂子会在典礼那天给任林、章欢下马威，树立自己的霸权。
担心啥来啥，不闹出点幺蛾子任林就不是他小叔子，越是亲戚越踩咕，这才是钱华——章欢原话。
“打浆糊糊上。”钱华甩过来一句话，没等台上人接话，台下有人和钱华抬杠子，
“老话都说过年不能打浆糊，那会儿把小鸡屁股糊上，明年不下蛋。”
“哈哈——”这句话找来一片嘲笑。
“那是迷信，大哥说不能信。”三妮听懂了这句话，趴在二叔的肩膀上的小脑瓜一顿晃悠，把两只小手摇了又摇。
“看看，连三四岁的孩子都懂的道理，有人就是装犊子。”
“可不，眼红人家结婚，自家再嫁一回儿呗。”
从方大山抱着三妮上来钱华就不自在，不敢看三妮，自己从医院抱出三妮这件事，他一直怀疑有一天会被三妮知道。
“好了，好了，赶紧把喜字挂上，林子结婚咱不惹事。”
方大山还是压着自己这伙儿人，摆着手示意抓紧干活。
“哎，三儿，快点，马上九点了，典礼到时间啦！”
听见到时间，没人再理会还在骂骂唧唧的钱华，都是任林同学，谁能分不出轻重。
台下看热闹的，也知道钱华就爱闹事的脾气，想找任森来拉走他老婆，任森不在，任林和新娘子章欢也不在。
有几个任森工务段的同事，觉得平时跟任森关系不错，跟钱华见过几面，就上台来劝钱华下去坐着。
钱华本就不待见任森的工作，看见上来的都是工务段的人拉她，一甩袖子：
“哎，我他妈不是说不能用别针吗？你小子听不懂人话啊？！”
被几个人护住梯子，钱华够不到，就用手指着梯子上的人。
“嫂子，用别针咋的？”方大山问话，怒气提了上来。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用别针别喜字，新婚就容易闹别扭。”钱华再次不改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彪悍。
方大山气的腹诽；有你才别扭。
“这是迷信！大哥说迷信害人要不得！”
三妮听出来这句话原来在家里闹着玩儿时，二哥方武就说过类似的话，被方文驳回。
方武原话是：作业本散了不能用别针别，容易和老师闹别扭。
方文反驳：好好的作业本你都能弄散了，老师批评你是告诉你错了，那不是闹别扭。啥事都往字面上牵强，那是迷信要不得，早晚害了你。
台下有人起哄：
“小孩子告诉你了那是迷信，这么大个人了都不如个孩子。”
“嫂子，今儿是林子好日子，你想要啥明说，别碍着一会儿典礼。”
方大山撂下脸，这样的人自己不要尊重，也就别跟她讲尊重。
“哎，方大山你这话儿好奇怪，我想要啥，我想要我小叔子新婚和和美美呀，我能要啥？”
“你这是要和美吗？我看你是要搅局。”
“方大山，你会不会说话，你说我要搅局我搅合啥啦？”
钱华说着双手掐腰像个母夜叉站到方大山跟前，脚尖对着脚尖。
这样一来三妮不舒服了，钱华个子没有方大山高，三妮又是被抱着，钱华的头发正好蹭着三妮的小手，痒痒的。
三妮讨厌有人这么近跟二叔吵架，她还记得上次在医院跟爸爸方大川吵架的也是这个人。
“起开，起开。”三妮用小手往外推钱华的脑袋，钱华抬手就要去拍开三妮的胳膊。
生了半天气没地方撒的钱华这一巴掌拍下去，三妮的小胳膊不骨折也得重伤。
方大山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钱华挥起来的胳膊，往外面一带。
没料想方大山会动手，钱华一个趔趄在台上斜冲几步，在舞台边上舞动双手晃了十几下，才稳住脚，没掉下舞台。
这一下钱华像个疯狗似的，红了眼睛，回身拼命向方大山和三妮冲过来。
刚冲两步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被钱华撞到，钱华也被阻力反冲跌到舞台上。
“任森，你个王八蛋，你敢拦老娘。”钱华看清用身体拦着自己的人是丈夫任森，拿出在家经常骂任森的话，不管不顾的骂起来。
跟在任森后面的任林不高兴了，这场合这么骂他大哥，就是不给任家面子。
自己父母都没了，也不能由她这么骂，抬脚就要冲过去，被章欢一把拉住。
“你过去能干啥，是打呀还是和她对骂？”
“那，也不能就让她搅合咱们。”
“不怕，只要咱俩不介意，谁也搅合不了。”任林感激的抓住章欢的手。
“等等先看看大哥咋说。”
章欢安慰的用拇指点了点任林握住自己的大手。
“大山，喜字都挂好了。”
“行，咱们下去等一会儿鞭炮响，典礼就开始。”
方大山抱着三妮下来舞台，其他帮忙布置的人都下来，舞台上就剩下站起身的任森和钱华。
任森不好意思的回身看了眼幕后侧门站着的任林和章欢，又羞愧又生气的走了两步，伸手去拉躺地上的钱华。
钱华在农村老家耍赖耍习惯了，往地上一躺达不到目的不起来。这时候看见是拿捏惯了的任森更不想起来。
“你上台能干啥？”卓秀芝拉着方大川。
方大川和二宝找到卓秀芝和佟晓舟，三人回到礼堂正好看着钱华在台上耍泼，台下的一干众人也没辙。
“给她抬出去。”方大山身边的几个同学，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二次上台。
“等等，”卓秀芝一把拦住，
“咱们不能动静太大，毕竟还有任森的面子，再说你们几个抬她下来也不合适。”
众人一想也是，抬胳膊抬腿的万一被她讹诈更亏了。
“二宝哥上台了，还有二哥，刘闯、小三哥、……”
回到方大川怀里的三妮看着一群孩子跑上舞台，还以为要表演节目，可巧这些上台的孩子她都认识，都是二宝和方武的同学或者玩伴儿。
台下的人不知道这群孩子要干啥，不再议论都盯着台上看。
“来，两人一条腿，一个胳膊一个人，剩下人按住肩膀。”随着二宝的吩咐，几个孩子按住了钱华，台上台下都蒙了。
钱华也吓住了，不知道孩子们要干啥，转瞬手脚都被按住，脑袋也被死死的捧着，张嘴想喊，一团东西直接塞进她刚张开的嘴里，带着一股子臭咸鱼的味道，好像还有沙子。
钱华挣扎了两下，没用，这几个孩子手劲挺大。
这时台上台下就听二宝高喊一声：
“起，”钱华被这些孩子抓着手脚抬了起来。
“走，”二宝捧紧钱华的脑袋不让他动，指挥小伙伴，走到舞台侧面，缓步下了舞台。
后面跟着不知所措的任森。
几个孩子死死抓着钱华，任凭她挣扎也不松手，二宝附在钱华耳边小声警告：
“最好别动，再动，给你扔出去，腰折腿断遭罪的是你。”
听出是二宝的声音，钱华不敢动了。
上次医院的事，钱华后来怎么琢磨都是二宝捣的鬼。
几个孩子累的满头大汗，终于把钱华抬出了礼堂，到了礼堂门口。
“放下她，轻点。”二宝怕小伙伴直接扔地上，还嘱咐了一句，几个孩子慢慢的把钱华放到地上。
二宝喊了句“一、二、三”，一起松手。
得到自由的钱华跳起来，伸手掏出嘴里的东西，一看之下不知谁穿过的臭袜子，恶心的打了几个气嗝，转身怒视二宝，就要开骂。
准备好的方武就在这时点着了礼堂门口的鞭炮，鞭炮用竹竿挑起，就在钱华的头顶。
钱华被鞭炮炸开的碎纸屑盖了一头一脸，鞭炮声又是冷不丁炸响，震的她两只耳朵嗡嗡的。
躲在礼堂里的众人隔着玻璃窗看见捂着耳朵跑远的钱华，哈哈大笑，都说活该。
“婚礼马上开始，请大家就坐。”
方大山身边的一个小伙子拿起准备好的麦克风，登上舞台。
“有请长辈章叔叔、方叔叔上台。”
站在舞台后侧演员上场门口的方文一挑帘子，章爷爷和方爷爷笑呵呵的走上舞台中央，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
“欢迎婆家人代表方爷爷讲话——”
台下掌声雷动，卓秀芝附在方大川耳朵边轻声问：
“啥时咱爸成了婆家人？”
“可能是章叔和林子的主意。”
方爷爷说了几句祝福话，接下来是章爷爷代表娘家人讲话。
章爷爷繁复叮嘱任林不要欺负章欢，底下笑成一片。
“有请证婚人，方大川和卓秀芝夫妇上台宣读结婚证。”
“好——”不知谁起头喊起了好，紧接着台下几十口人一起喊好，在一片叫好声中，方大川和卓秀芝大方的登台。
二宝拉着三妮的小手不松手，憧憬着这一世和三妮也有美好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