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蜡像22
“他把你作为回礼,送给我了。”唐霜说。见狐狸似是怔住没了反应,他把手伸向了狐狸的侧边口袋。两指一夹,从狐狸的袋中夹起个装有黑红稠液的瓶子。
狐狸瞥见了被他拿走的东西,下意识伸手想把被他摸走的东西夺回来。可唐霜的动作比他快,抬手一扬,避开了他的抢夺。
狐狸扑了个空。没能把东西抢回来,顿时有些不高兴。之前对唐霜起的那点好感一扫而空,隔着面具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找老朋友叙叙旧。”唐霜高扬起的手垂下,夹着瓶身在满眼怀疑的狐狸面前晃了晃。像是想要说服他,继续慢悠悠说道:“这个,就是那老古董跟我交易的东西。你是他给我的回礼,以后你可就要跟着我了。高兴吗,狐狸?”
不知是在与他开玩笑,还是在陈述事实。
狐狸参不透唐霜这话的真假,但这话成功把他惹恼了。脾气上头,他的力气变得出奇得大,奋力抽回了被唐霜紧攥掌间的手,怒道:“不可能!你胡说!”
“怎么反应这么大?”唐霜并没有要与他辩驳的意思,悠悠哉哉往后靠了靠,托腮问他:“是不信我的话?还是不信他会把你送出去?”
狐狸没接话,沉默地看着他。
无声对视了片刻,唐霜嘴角的笑意敛去。像是在故意激他,问:“狐狸,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了解他吗?”
真的了解他吗?了解谷川妄吗?他从没细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唐霜面对面地问及,狐狸成功被问住了。他默了半晌,陡然间焦躁起来,语气挺冲地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见他被激怒,唐霜反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瓶子给他塞回袋中,话音欢愉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为什么要生气?”
狐狸拍开了唐霜贴近袋口的那只手,不想与他纠缠。起身要走,被突然闯入视野的一道黑影拦了去路。
谷川妄绷着嘴角盯了一眼离座的狐狸,确认他无恙。转瞬一把攥住唐霜的衣领,将瘫坐在椅子里的唐霜提拎起。
狐狸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就见眼前光一闪,谷川妄和被擒住的唐霜皆消了踪迹。
浮生从他身后冒出头,着急询问:“小白!那臭狗没把你怎么样吧?”
狐狸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回视线,心不在焉地看着谷川妄消失的方向:“没。”
“这臭狗又耍诈,弄了个幻局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把我们都给诓了。说好的琉璃……”浮生嘀嘀咕咕地抱怨,低下的视线定格在了狐狸鼓胀的口袋处,瞧见了七彩琉璃杯的一角。
他愣了一下,伸手把狐狸袋中的东西掏了出来,惊讶道:“七彩琉璃杯?这东西怎么在你口袋里?”
七彩琉璃杯?狐狸记得到这之前谷川妄曾与他提过,这东西认主。
是唐霜把这东西塞他口袋里的?
狐狸盯着浮生手里的琉璃杯看了两秒,转移了话题:“阿妄和唐霜,他们去哪儿了?”
浮生在仔细查验手中的琉璃杯,头都顾不上抬一下:“估计又是找地方干一架去了。”
“又?”狐狸听出了话外音,“他俩经常这样?”
“嗯。他俩关系就是时好时坏的,没个准。以后见得多了就习惯了。”浮生把杯身转至底部,用指尖摩挲底部的纹路。
七彩琉璃杯现于人前,台上躁动的气氛因忽强的魔气变得越发激烈。蜂拥上台的众人在一片血肉模糊里争相抢夺匕首。
不知是谁把炼模的熔炉开启了。炉子底下支起熊熊高火,蜡液在烧红的炉子里呈浆状翻涌。
挂锁的大厅门被撞开,步声凌乱,有大波“人流”涌入。
馆中的蜡像们全“活”了过来,期中夹杂了不少缺胳膊少腿的残次品。蜡像们本该无神的眼中放出了贪婪的异彩,动作一致地高高举起胳膊,僵直着身体,一步一步朝拿着七彩琉璃杯的浮生走了过去。
那些蜡像的目标是七彩琉璃杯。
狐狸忽地记起周围该是还有个人,转头往丁嘉许的座处看了过去,发现他早就被下了定身咒。此刻丁嘉许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旁,就算是被路过的蜡像踩了脚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白,快!”浮生没来得及设下结界,快步走到狐狸身边,催促道:“快把头给你的那个瓶子给我。”
狐狸“嗯”了一声,揣兜拿瓶。听到浮生惊呼了声“小心”,他本能般感知到了危险袭来的方位,迅速退行一步,灵活避开了斜后方蜡像横戳过来的手。
蜡像的臂力很强,但是动作很僵硬。机械式前行,抬起的两只胳膊直直戳到了侧面的椅背上,把椅背戳出了两个洞。
“大力金刚臂。”浮生对着被椅背卡住的蜡像竖了竖大拇指,“牛逼。”
幸好没中招。狐狸暗松了口气,由衷佩服浮生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情开玩笑。
嘎达嘎达,被卡住的蜡像缓慢扭动脖子,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狐狸被突然看他的蜡像吓了一跳。趁其他蜡像还没把注意力转向他的间隙,立马拔了瓶盖,动作利落地把瓶中的液体倒入了七彩琉璃杯里。
黑红黏液入杯,杯身顷刻出现了裂痕。
周围诡异消了音般。有气息的、没气息的,都跟丁嘉许一般,愣愣地僵在原地,再没了争斗抢夺的动静。
冷冰冰的杯子像是有了知觉,在出现裂痕一刹扭曲挣扎。裂缝里燃起了一股细密的黑烟,数十张人脸在渐融的杯壁上起起伏伏尖声冲撞,痛苦哀嚎。
浮生化出蛇尾,将不受控的琉璃杯紧紧缠在蛇尾间。施法给琉璃杯的外沿加了层黑雾罩子,防止琉璃杯趁机脱逃。
狐狸在一旁观察了会儿,指了指出现异象的琉璃杯,问浮生:“这些像是人脸的东西是什么?”
“都是这杯子之前的主人。那些人在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被这杯子吸收,跟自己的欲望融为一体。时历久远,已经不能再把这些人的魂剥出来了,只能跟这杯子一起消亡。”浮生解释道。
说着话的间隙,缠在蛇尾间的琉璃杯“啪——”的一声碎成了颗粒状。
浮生拢指一收,将碎裂的颗粒尽数收进了袖中。
“啊——”破喉的尖叫声刺破了短暂的寂静,赵锦涵跪伏在地,痛苦抓挠自己的脸。面具落地,她的脸被抓出了一道道血印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她周身的皮肤也在急速发生变化。如久旱的枯木般,骤然干瘪起皱,枯皱的皮肤表层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老人斑。
赵锦涵的双目变得浑浊蜡黄,在视物不清的情况下,她惊慌失措地抓住了身边的姜华,想要向他求救。
姜华被她这副烂脸的模样恶心到了,一把推开了她。怒斥了声:“老巫婆,别碰我!”他用一种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嫌恶瞧着她,连番退避躲闪,拒绝她的触碰。
“艹!哪儿跑来的这老怪物?”
“你们快看她的脸。咦——”
“好恶心!”
……
窃语声刺入耳膜,宛如开锋的利刃,直直剜进心脏。不见血的伤口,比肉体所承受的痛苦更厉害几分。
“啊啊啊——”赵锦涵的尖嚎声越发凄厉。
她的精神状态彻底崩溃了,踉踉跄跄地挣扎起身,双手紧捂住破了相的脸,在一片昏暗里跌撞前行。
浑身没一块好肉的三伏不紧不慢地从束住她的架子上走了下来,居高临下,睥睨众生。往满目疮痍的舞台上来回巡睃了一圈,她抬起手,朝赵锦涵奔逃的方位打了个响指。
炉火高升,诡异乐声起,空间变形逆转。
原本是平台的位置缓缓升起了一个烧得发红的巨大锅炉。赵锦涵一脚踏空,摔向了烧滚的熔炉。在她下跌的一刻,哑巴纵身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她。
滋滋的烤肉味漫了一屋子。是哑巴紧贴在炉子上,被炙烤的皮肤的味道。
哑巴痛极,双目被火灼出了血。即便是炙烤之刑,他也怎么都不愿松开赵锦涵的手。他这罪恶的一生没尝过人界的爱意,唯一暖过他的,是被他拉住的这个女人在严冬里给了他一碗热汤。她说他的忠诚廉价,很像是一只狗。他便心甘情愿地做她的狗。
“哎呀,真是感人呢。”三伏阴阳怪气地给在火炉边拉扯的二位鼓了鼓掌。抬指一挑,打翻了炉子。
烈焰冲顶,滚烫的融蜡生成了触角,往四面挪爬。
“啧,这疯子。”浮生对三伏这般疯狂的举动早就见惯不怪了。
粗长的蛇尾一甩,卷起狐狸和丁嘉许,带着他们从一片冲天的火光里逃了出去。
丁嘉许摔进了草丛里,神志唤回。他被浓烟呛得猛咳了一阵,注意到不远处的火光,急急从地上爬起。
山脚下有警车呼啸而来的动静,他转头往车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被横跨一步站到了他面前的浮生挡了视线。
“浮生?”丁嘉许微微一愣,抓着他的胳膊检查了一下,着急询问:“你没受伤吧?”
浮生由着他抓着自己转圈圈,没个正形道:“干嘛?这么紧张我啊。”
丁嘉许不接他这茬,确认他没伤着,记起要问:“跟我们一起进去的那两位怎么样?出来了吗?还有台上的受害人,她怎么样了?那里怎么突然着火了?欸?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题太多,浮生只能挑着问题简短作答:“出来了,都没事。”他往急速驶来的警车方向看了一眼,揣兜拿出两样东西,拉过丁嘉许的手,把那两样东西放在了他的手里。
丁嘉许低头看他塞给自己的东西,是一小捆香,还有一个u盘。
“这些是什么?”丁嘉许问。
浮生指了指那一小捆香:“这个,是致幻的迷香。”转手又指了指u盘,“还有这个,里头存了事发现场的录像。保留好这两样证据,等着回去立功。”
一听是证据,丁嘉许立马把这两样东西小心揣进衣中:“你怎么搞来这些的?”
“山人自有妙计,是秘密。”浮生故作神秘道。
丁嘉许往被火焰吞噬的印沂蜡像馆处看了一眼,纳闷道:“我刚刚……”
浮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解惑道:“你刚刚被迷香迷晕了,是我带你出来的。记着我这份恩情,到了底下记得报答我。”
“底下?”丁嘉许听多了他这样的话,忍不住发笑:“又在说什么胡话。”
“丁嘉许。”浮生难得严肃地叫了他一声。
丁嘉许诧异转头看他:“嗯?”
浮生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好警察,好好干。”
丁嘉许点点头:“知道了。”
浮生正经不过三秒,转瞬往下指了指,咧嘴笑:“我在下面等你。”
“……”丁嘉许拍开了他搭肩的手,“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