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怦
莫予怀才刚摇一下头，宋念手臂紧了紧，“听说安排了很多活动，到时候肯定很热闹。你外公说你要多出去走动，以及蛐蛐说你要是不去，后果自负。”
莫予怀摇头:“他不可能说这话。”
“哈，那你就想错了，你外公前两天亲口跟我说的！”
莫予怀:“我指的是蛐蛐。”
宋念扬了下脑袋:“你不信回去自己问他！”
她故作声势很大，实则心里发虚。因为蛐蛐确实没说过这话，完全是宋念灵机一动，拿来诓他的。
莫予怀回了声好。
宋念心里虚的更厉害。她知道他一向说到做到。
她抿紧唇瓣静默两秒，然后头忽然撇向一边，自导自演着:“啊你说你想去，叫我一定带你去！”
接着转过来面有难色答应:“那好吧，我们一起去。”
戏行云流水演完后，宋念看向莫予怀，挑了挑眉梢，耍赖皮说:“我不管，你答应了，得跟我去。”
莫予怀:“你的戏还可以再劣质一点。”
在少女看不见的角落，他的嘴角上扬起很小的弧度。
——
结婚自古以来就是件大事，而参加喜宴对古水镇居民们来说，更是一件大事。在这一天里，家家户户不管亲疏远近，谁见着谁，都是笑呵呵的。
甚至古水镇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喜气洋洋的。
孟李两家靠得近，老人们商量着一块去，互相有个照应。
宋念和孟庆德、谈舒早一步出门，等在树荫下。
没一会，隔壁门吱呀一声开。
宋念立即迎上去，乖巧叫人。
李文山还是那般和蔼，张慧芳虽听不清她说什么，但看见宋念就拉起她的手，扬着嘴角说:
“小宋念一天一个样，越长越漂亮！”
宋念很开心，嘴也很甜，“奶奶您更漂亮！”
迟来几步凑巧听见的莫予怀，眼眸落在她脸上一会，接着移开，喉结轻微滚动。
“嗨，莫予怀！”宋念跳一步，站定在他身前。
莫予怀:“嗨。”
“真奇怪！”宋念咦了声，逐步靠近他。
莫予怀微怔，盯着她洁白的面孔微微失神。
宋念接着说:“你今天居然回应我了！”
莫予怀松开紧捏的双手，手心温热潮湿。
他喉咙微涩，“我哪天不回应你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居然会回我嗨”像是很不可思议一般，少女将嗨字放得轻而缓。而少年已走出一段。
宋念快步跟上他，“天这么热，你怎么还多穿一件短袖外套”
莫予怀:“晚上回来会冷。”
“大夏天，哪里会冷”宋念不太理解撇了撇嘴。
刚过九点，太阳已高悬空中，炙烤着大地。不过镇子上多树，无论走到哪儿都有树荫，所以宋念他们一路走来不是很晒。
古水镇的西边有块很大的广场，平日里是给老人们跳广场舞用的，要是谁家摆宴席也会选在这儿。蛐蛐堂哥的酒席就在这摆。十分气派地摆了几十桌。
宋念和莫予怀跟着外公外婆们到场时，蛐蛐正跟在他姨妈身边待客。看见他们，冲着两人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先进去找位置坐。
没一会，人便猫着腰找来，贼眉鼠眼的，怎么看都和这喜庆日子不搭。
宋念皱眉:“我说蛐蛐，就问你能不能直起腰走路”
“这有什么难的”
他立马直起腰，宋念才发现他似乎又长个了。
宋念转过头:“你还是弯着吧。”
蛐蛐，原名叫曲直。但因为喜欢逗蛐蛐，名字又谐音，所以宋念他们便叫他蛐蛐。
他、宋念、莫予怀从小一块长大，彼此间熟得不得了。
因此曲直直接说明来意，“一会儿桥头撒钱，去不去”
“当然去！”宋念说:“捡钱谁不去谁不去就是大笨蛋！”
说完，两束目光笔直看向事不关己的莫予怀。
莫予怀被两人一左一右挟持到河边。
桥头上，已经站了好些人。孩童居多，想必都是来捡钱的。
他们三个的身高体量在这些孩子中属于佼佼者。一出现便引出了些怨念的目光。
一小孩很有正义感地站出来，“宋姐姐，你已经是个大姐姐了！”
宋念笑眯眯上前，不费吹灰之力，撸起小孩的头发，一字一句告诉他。
“姐姐一个多月前还在过儿童节呢！”
小孩好不容易挣脱开，头发比杂草还要乱。
宋念靠近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接纳我们三个，我就帮你给琪琪写情书！”
“真的”小孩显而易见高兴起来，“我要拉勾！”
宋念有点嫌弃，但还是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跟小孩拉勾。
小孩认认真真拉完勾，一溜烟跑进人群里。其他敢怒不敢言的孩童失望地移开眼眸。
宋念踱步回原位置，曲直靠近一步，“你跟他说什么了？他这么听话！”
那小孩是东边张婶家的孩子，从小娇养，撒泼打滚哭闹就没有他不在行的，是个难缠的主。
宋念神气地撩撩自己的留海，低调说:“没什么，不过略施小计。”
莫予怀轻哼，“连小孩都骗。”
宋念眼睛顿时瞪得堪比铜铃，她深吸口气，反驳莫予怀。
“谁骗小孩了，我是要付出劳动的！”
听此，莫予怀略掀起眼帘:“做什么？”
宋念摆出一副“让我来告诉你八卦”的模样，冲莫予怀挤挤眼睛。
“他喜欢住他隔壁的琪琪，我就说我帮他写情书咯。”
“情书”曲直没忍住憨笑一通，开口嘲笑，“你知道怎么写嘛，就答应人小孩”
宋念冲他翻眼睛，“一封情书而已，有什么难的”
曲直仍止不住笑意，抱拳，“静候佳作。”
莫予怀始终没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宋念心思一动，主动凑过去，“要不你帮我写吧！”
莫予怀没一点商量余地:“自己的事自己做。”
宋念气哼:“你可真冷酷。”
自己写就自己写。宋念想着，反正小学生的情书不用太有文化，能直抒胸臆就行。
等待的时间，宋念已经在心里打了些腹稿。
没一会，曲直叫嚷着，“来了来了！”
他上窜下跳的，一下子将宋念的思路全打乱。
宋念狠狠瞪他一眼，视线忍不住跟着看过去，是载新娘的船来了！
小船处处透着喜庆，船头挂着大红的喜绸，船舱的布帘也是红色的，可惜的是，布帘紧闭，宋念没能看到新嫁娘的样子。
紧接着从后头传来一阵骚动。新郎也过来了。按照古水镇的习俗，新娘子上岸后，脚是不能落地的。从桥头到回家的这段路，需要新郎背着过去。
宋念此时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抢钱大战。
看着眼前数量庞大的小萝卜蹲们，她陷入惆怅。
这时候，就会觉得长那么高好像也没那么有用。
钱不管扬得再高，总是要落地的。
小萝卜们离地面更近，弯腰方便，而且动作迅速，目光如炬，一捡一个准。他们三个哪里是这一群的对手！
要是世间真有哆啦a梦，能赐予她暂时缩短身高的药丸就好了。
宋念转头看了看曲直，他正摩拳擦掌，做着跑步前的准备运动。
接着她转向右边，莫予怀垂手站着，眼眸平静。
少年身量修长，在一众人里鹤立鸡群。
宋念想了想，轻拍一下他的肩膀。
莫予怀偏头。
宋念:“莫予怀，我今天能不能吃到冰淇淋就靠你了！”
他眉梢提了提，似是不解。
宋念没办法，只好直白说:“想想办法，多搞点钱。”
莫予怀:“你怎么不交代曲直”
“你看他个憨憨在做什么？是比手速，又不是比谁跑得快！一到关键时刻就靠不住！”宋念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曲直的嫌弃。
从小到大，她吃亏皆因为他。
宋念露出个自认为最灿烂的微笑。
“帮个忙！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莫予怀不为所动。
“求求你了！”宋念摇着他的的手臂，接着心一横，做作地捏着嗓子说:“好不好嘛，莫哥哥！”
一边说一边使大力，将莫予怀前后晃得如拨浪鼓一般。
难为他在巨浪滔天中，还能挤出一句话。
“你好好说话。”
“……没劲。”
宋念松开莫予怀之后，他独自往前走了几步，胳膊搭在扶手上，垂落下眼，任风拂面。
夏日里的风是很滚热的，他却喘息着，感觉自己才活过来一般。
船到岸边，船帘由内向外打开，新娘子初露容颜。宋念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
呜呜呜，新娘子妆容精致，嫁衣火红，真的好美好美。
只见她一步步坚定地走向新郎，笑容如清晨的露水，明亮耀眼。
新郎一把抱起新娘后，人群中有人打趣问:“重不重”
新郎高声呼喊:“不重！”
而新娘则娇羞躲进新郎颈间。
宋念的眼眸凝住，被眼前这一份美好打动。
直到一枚硬币在她眼前垂直落下，小萝卜们急速往她这边涌动。
她眼疾手快抢下头一枚，然后高呼同伴，“莫予怀，蛐蛐，抢钱啦！”
更响亮的硬币雨落下，宋念看准一个先踩上去再捡，接着两脚各踩住一个，直到手忙脚乱，头晕眼花。
她探头，看到曲直在不远处与她卖着同样的苦力。
宋念接着四处寻找起莫予怀的身影，目光来回看几圈，终于看到离撒钱人很近的他。
只见他早将外套脱下，提溜着两截短袖，双手撑直，以大片布料为底，作为网兜。
每当硬币雨来临，眼眸与手臂协同合作，顺着钱来的方向快速一兜，都没听个响，硬币们便悄无声息落入他手中。
来回几次之后，宋念看到网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
妙啊，妙啊。她拍手惊叹着，再提不起半分兴致与小萝卜们抢地下的。
撒钱活动结束后，宋念挤到莫予怀身边，极具江湖气概地对他行了个礼，“莫大当家，能否赏小的几个钱花花”
莫予怀皱眉，只一个要求:“好好说话。”
宋念松开手，不再白费劲，“我想要你手里的钱。”
莫予怀将衣服制成的包裹递过去。
宋念不敢置信，“这就给我了”
“你不要”他佯装收回。
“要！”宋念一把夺过，眉眼弯弯似月牙。
这时，曲直过来，对他俩嚷道:“我哥叫我过去帮忙！”
他看到宋念手中的包袱，上手就要看。“这是什么啊！”
宋念打掉他的手，宝贝似的往怀里收了收，“与你无关。”
“小气鬼！”他觉得很没意思，这么多年友情，宋念居然还防着他。
尤其看到莫予怀与她串通一气，似乎在憋笑的神情，更觉得没意思，“走了！”
“蛐蛐！”宋念却叫住他。
曲直停步，直勾勾盯着宋念胳肢窝夹着的一团白色。
宋念只当不知他所想。
她问:“刚收获多少”
曲直神情一秒恹恹，“没多少，都不够你塞牙缝的！”
他推脱着，“那些小屁孩手太快，稍微抢一抢就哭哭啼啼的，烦人得很！”
宋念不信，刨根问底。
“没多少是多少”
“一文都没有！真的，不信你看！”他将裤兜翻给宋念看。
宋念看过后，还很怀疑，“不可能啊，我明明看你抢得挺来劲！”
曲直:“我不说了，有个小孩装哭，我就把钱都给他了。”
宋念扬声，继续怀疑，“你能有这么好”
说到这个，曲直就很烦躁:“不给，她就要告诉我姨妈，说是我把她给弄哭的。你也知道，在大喜日子，娃娃啼哭不吉利。尤其我姨妈还就信这个！”
宋念都有些同情曲直了，她勉强相信了他的话。
曲直赶时间:“我先走啊，一会吃饭见！”
行吧，宋念冲他摆摆手。
等桥头人都散去，宋念小心打开衣服，乐不可支数着硬币，然后眼眸亮起。
“发财啦，莫予怀！”
莫予怀一直站在她身侧，闻言牵了牵唇角，“有多少”
宋念:“足足二十多块呢！”
她将钱装进裤兜里，装不进的那部分就抓在手心里。跳起来想豪放地勾住莫予怀的脖子。
可他太高了！
宋念不得不换了种姿势，像电影镜头里的古惑仔一般，手撑着裤边，表情又冷又飒。
“走，姐请你吃冰棍！”
瘾过足后，她哈哈大笑起来。
走出几步后，发现莫予怀没跟上，宋念眼神示意一番，莫予怀依旧不动。
她只好退回去，眨巴着眼睛，神色不解。
莫予怀认真脸，“谁是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