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的法则13
硕士毕业后,两年没见到他了,当然,时不时在自媒体刷到他。
被他拒绝后,她伤心了几日,但也很快恢复过来。
她想,可能是她早就有预计,会被他拒绝。
之后,他们还是同门,也偶尔打交道,他表现得很正常,她也是。
他依旧光风霁月,并不刻意回避。
但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她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追求她的人多的是,她也谈过几段不深不浅的恋爱。
但兜兜转转,当她遇见慕香雪之后,心头那团火焰又被激发了出来。
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熄灭过。
这些年她遇见的人,最后想起来没有一个,可以与他相比。
是他,提高了她爱人的阈值。
慕香雪似乎明了她的心,告诉她,她儿子并没有恋爱过,每天都过着学校所里自己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如斯单调无趣,她作为母亲,也希望有个知冷暖的人儿,陪在他身边。
他也没有和他心中的那个人在一起吗?
冯蔓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来见他,就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努力一把。
为了自己的幸福,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是值得的。
他没有跟那个人一起,就说明对方并不是他的幸福。
一个人如果不能给另一个人幸福,就应该让给别人。
他的确变了,这种感觉很微妙,很难描述,
他曾经云淡风轻,虽被外界给予无数光环,但他的眼睛里,却仿佛住着一片安静的荒原。
除了对于学术上的追求,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他了然通透,却也自持寡欲。
也许,就是这份所谓的“禁欲感”,对她有致命吸引。
她出身优越,什么都有,其他东西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可是他,却让她燃起了要得到的欲望。
因为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所以就格外想去探寻。
但今天他只是坐在那里。
仿佛薄薄的冰层下,有什么在静静地燃烧。
荒原横亘的千年冰川已经裂开。
有什么在汩汩地往外冒,就快要冲出了地面。
他看起来,比以前欲得多了。
那种克制之下,箭在弦上的欲望,那种淡淡的急迫,更惹女人疯狂。
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他遇见了谁?或者他又重逢了谁?
冯蔓的心怦怦乱跳,手指甲狠狠的刺入手心。
他跟从前一样令自己着魔。
不,比从前更甚。
若从前是神祗,那么现在他就是沾染了魔性的神祗。
冰原上的染血玫瑰,令人颠倒错乱。
她想要他!
这一次,她怎么也不会放手了。
慕香雪巧笑嫣然,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冯蔓。
他们两个看起来很是相配。
冯蔓不仅父亲是c大的新闻系主任,而且母亲家族颇有地位,舅舅是产业领头人。
在冯蔓采访自己之前,她已在酒会上认识了她的母亲。如果能够跟这个家族联姻,那么小忻在李文涵面前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本为一体。
冯蔓母亲也很想与李家攀上关系。
自然,这一切也是建立在自己的儿子是如此的优秀,他是自己最得意的一件艺术品。
她慕香雪出身在大家族。
可惜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很快再娶,她失去了父亲的宠爱,和家中核心产业的继承权,之后,家业又败落了。
但上天到底对她不薄,赐了她绝顶的美貌。她曾有好几次机会进娱乐圈,但她放弃了。
那种地方,非她这样有美貌却没有强大背景的女人能够把握的。
很有可能,她只会变成被吃剩的一盘菜。
直到她遇见了许明城。许明城长相斯文,学历高,前途一片大好。
关键是对她言听计从,为了娶她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但,婚后她才发现,许明城的出身到底不够硬。
他出身县城工人家庭,很多时候,暴露出来的真正习性,跟她这个落魄的大小姐完全不搭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从小吃过穿过见过的,他根本听都没听过。
那次他被卷入风波,其实是可以选择不去平雁的。
但他为了稳妥,还是要带着她和儿子去那个乡下地方。
甚至,住在那种破宿舍楼里面。
在平雁,特别是在自来水公司大院住的那些年,是她这辈子最难受的几年。
周围都是些碎嘴的妇女,肥腻的中年男人,大呼小叫,鸡毛蒜皮。
她还得好好地笑脸迎人,逢年过节送礼,想起来都反胃。
可那个时候,她没有办法,为了许明城的低调隐忍,他说什么忍一时之气,以后就海阔天空。
她只好跟着,忍。
为了跟同事搞好关系,少点闲言碎语,甚至她必须对自己部门的科长很客气。
科长姓陈,人倒老实,可他女儿那个精怪,天天恨不得拔腿往自己家里窜。
许明城安慰她:“小孩子懂什么,而且热热闹闹地多好呀。小忻性格太冷,我这当爸的总担心他心理出问题。”
她是女人,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小精怪心里在想什么?
但,为了显示出自己和科里同事亲密无间,她忍了。
但她的底线,就是那个小精怪不能进自己家。
许忻去她家,可以,反正那种破地方,以后他会嫌弃的。
后来她听许明城说那个小精怪偶尔还来过自己家拿东西,她狠狠发了一通火。
……都过去了。
那个小精怪别想碰她珍贵的儿子。
况且,现在她变成李夫人了,许忻的地位更不可同日而语。
“蔓蔓特别聪明,和我很谈得来。她在艺术上的造诣,不但在她这年纪的年轻人中间首屈一指,我有时也自愧不如。”
冯蔓微微害羞笑:“香雪姐,你别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优秀的人就应该有自信承认。你还是学法律的,竟然在艺术方面也这样有天赋,真是难得。”
对了,冯蔓确实跟自己是一个导师,她也是学法律的。
许忻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那么,她也是没有再从事本专业了。
开口问:“你为什么改了专业?”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让慕香雪不由得一愣,而冯蔓的耳根却下意识微微的有些泛红。
曾经他对自己说话都是客气有礼,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现在他这种语气带些粗暴,却仿佛和自己的距离拉近了。
就好像没把她当外人。
她浅笑:“一开始我也是准备从事本专业的,我想过进媒体,但是法律方面的媒体太少,后来有个机会做自媒体,拍视频输出内容,我也觉得就先做做看,反正不管从事什么专业,只要是自己有兴趣就能做得好。”
“是吗?是不是女孩子最后都不想做律师?
他问。
“那也不见得。”冯蔓没说完,又想想,“不过确实也是。做律师,有的时候日夜颠倒,太忙了,况且又要跟人喝酒应酬拉关系,对于女生来说可能确实不太合适。”
许忻重重的皱起眉头,这瞬间面前仿佛并不是冯蔓,而是另外一张脸。
那圆圆的小鹿眼,那总是带着些惊惶,仿佛有万千话语想要对他说的眼神。
但是,最后她总是这样,什么都没说。
自己考上c大后,她有时会给他发邮件,问学习上的问题,让他推荐书。他大四那年,保研已成定局,院领导甚至怕他去其他学校,还特意找他谈过。
他犹豫再三,主动在q-q上问她:“陈落,你想考什么学校?”
“c大法学院。我跟你说过呀,我要学法律。”
外面的风柔和地掠过自己的头发,室友问:“许忻,你在跟谁聊天?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你说的话——有两样东西使心灵充满常新而日益增长的惊赞和敬畏:一是头上的星空,二是人们心中的道德法则。”
他含着笑意微微摇了摇头:“那不是我说的,那是康德。”
“我知道那是康德康爷爷说的,但是第一次告诉我的人是你呀。”
……
他嘴唇发干:“可是这么随意,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当做没有发生过吗?人怎么能这样?如果做不到,早就不要说!”
那天他认为她会考虑他的提议的。
他给她设想了最好,最适合她的道路。
他第二天就让黄烨在他办公室收拾出了一张桌子。
旁边是书架,他给她挑了不少书。
适合她这个阶段读的。
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
贝卡利亚《论犯罪与刑罚》。
萨伯《洞穴奇案》。
办公用品和收纳用品,所里库存还有,但应该不符合她的审美。
又在某宝上精心挑选,下了几个单。
黄烨拆快递,惊:“许律,你竟然买粉红色的文件夹!”
“不行?”
“还有hello-kitty的计算器和订书机!”
“天哪,还有魔法少女小樱的荧光笔!”
“你懂很多啊。”
“额,也……不是……”
“那颗幸福树也搬过来。”
“咦?之前许律你不是说不喜欢办公室放植物吗?那棵树可是有快两米高哦!很占地方的!”
“……吸甲醛。”
“这办公室都快装修好两年了,哪还有什么甲醛。”
“你很闲?”
收拾好桌子后,他从各个角度打量良久,又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压力太大了。
她其实是挺要面子的一个小家伙。
而且,也没确定,到底现在……他算她什么人。
可能把她吓坏了。
他又吩咐黄烨:“这张桌子放到旁边办公室去吧,还有书架,哦,还有那颗幸福树。”
黄烨擦了擦头上的汗:“许律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胖了,需要健身。”
许忻噎住……
几天过去,不但没有回音,还把朋友圈给他关了。
也不愿意来他所里瞧瞧。
她什么意思?
慕香雪看了看表,优雅地起身:“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好久没见,慢慢聊吧。”
————
陈落坐在店里,叹了口气。
抬起头,空调没转,电扇也丝毫不动。
停电了。
今天林淼淼有事,跟她请了假,她只能自己过来看店了。
虽然暑假生意一般,但总不能一直不开,总得把铺租赚回来。
刚才,那位c大退休天体物理老教授的夫人来买奶茶了。
“小姑娘,按照我家老头子之前的口味来一份。”
陈落有点儿奇怪,问:“阿姨,您先生怎么没有来?”
往常都是老先生笑嘻嘻地来,阿姨在旁边一边阻止一边互相恩爱斗嘴才对啊。
老太太脸色有点憔悴:“我先生病了。”
“啊,病了……还喝奶茶吗?”
“就是不喝,看着也好,他高兴,我就高兴了。”老太太朝着陈落笑了笑,“小姑娘,谢谢你啊,这么久以来让我先生喝了他最喜欢的味道。”
陈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呆呆地看着老太太瘦削的背影缓缓远去。
接着突然就停电了。
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冰箱里的冰也存放不了多久,今天一天的生意可都泡汤了。
她探出头看看隔壁几家店,奇怪,人家都有电啊。
难道是电闸烧了?
电工师傅扛着大小器械过来检查了半天:“没有问题啊。”
她热得简直想脱一层皮。
只好打电话给供电局。
“小姐,你们欠费好久了,早都说了要断电的。”
“没有啊,我每个月都按时缴费的!”陈落辩白。
“在哪缴费?”
“网上啊。你们app。”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系统出问题了,要不你拿身份证过来我们供电局窗口重新办一下业务。”供电局客服公事公办地说。
“啊,这么麻烦,你们窗口在哪里啊?”
对面说了一个地方,大概要坐五站地铁。
“有点远啊,真的只能在窗口办吗?”
“是的,你要来就早点,我们下午四点半下班。”
陈落心想开个小店容易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
但又不能不去,要不然冰箱里的原料都要馊了。
她揣上身份证,关了店门。
今天特别的热,按理说都快入秋了,却还持续38度高温,好像说台风快来了。
不知道湛茹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她在供电局办完冗长的手续,又饿又渴。
不远处有个商业区,反正回去也晚了,干脆不开店了,去逛逛。
暑假年轻人不上学,商业区非常热闹,到处都是小摊,卖饰品的,卖气球的,卖烧烤的,卖臭豆腐的……
哎,要是她的店生意那么旺该多好啊。
陈落心里飞快地算着帐。
开学后要先做一波促销,对面街上也跟风开了几家店,竞争越来越大。
林淼淼的工资也该加了,虽然那小子没怎么提,但说实话他真的挺能干的,不能被人把他挖走了。
还有她的司法考试,光看书可能不行,她还得去上个网课,现在网课都挺贵,动不动就要三四千往上。
鼻端飘来一阵臭豆腐的味道,夹杂着蒜香,她感觉肚子更饿了。
“老板,来一碗。”
她一边拿着纸碗,一边用竹签子把臭豆腐挑进嘴里,嗯,这家的味道还挺不错,臭豆腐炸得外焦里嫩的,汁水也足。
现在光卖奶茶也挺难了,各大连锁品牌都推出了面包蛋糕什么的,还有卖咖啡的,卖周边的。要不她也在她的店里卖臭豆腐得了。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给逗乐了,哈哈哈,那店铺里的味道一定很混搭。
走过商业街,路边开始寂静起来。
这里是c城的老街区,层叠坐落历史悠久的小洋楼。
刚好经过一家林木掩映的高档咖啡屋。
这咖啡屋是某五星酒店旗下,价位非常高,钢琴家现场弹奏,咖啡豆也是顶级。
秦薇以前就常来,一杯咖啡快两百,还要收服务费。
太暴利了,虽然媒体上常说奶茶暴利,但其实大部分的成本都在铺租啊!
大资本家惹不起,就只能拿小个体户开涮。
她又用竹签子挑了一块臭豆腐进嘴里。
好吃!
咖啡店门口站着一个穿高档旗袍的迎宾小姐姐,至少一米七,前凸后翘的玲珑身材,看来这暴利都花在请美女的人工上了。
漂亮小姐姐看着正在啃臭豆腐的陈落,眉眼抽了抽,想必一下就看出这不是他们家的客户,嫌弃的扭过头去。
又不会把臭豆腐汁溅到你旗袍上,也不用这么嫌弃吧。
虽然小姐姐在高档咖啡屋上班,但不也就是个打工人吗,难道她就不吃臭豆腐了?
打工人打工魂,何必互相伤害。
她也扭过头去。
刚巧对着高档咖啡屋的一扇拱形窗。
窗户半开,既能享受到里面的空调,也能欣赏外面的风景和红墙小洋房。
嘴边的臭豆腐突然一下子就不香了。
因为她看到了两个人在窗边相对而坐。
一个是许忻。
一个是冯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