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女阁
“上面写的什么？”墙上新贴了几张告示，引来很多群众围观。平时官府贴告示，不是有恶贼就是有土匪，所以每次一有告示出现，都人心惶惶。
普通老百姓都不认识字，大家大眼瞪小眼，一个识字的老先生被众人推着，站出来念。
“无盐堂上禀商州府，特于邺安城设立女阁，凡城中女童，可于城南凡尘客栈楼下登记入册，于女阁中学习。六岁以下女童，管三餐饭菜，六岁以上十岁之间，学习一年后佼佼者，能于阁中做事，每年领二两银子，管衣食住行。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通过考核者，入阁中做事每年可领四两银子……”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个好事。别的不说，女子本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家也不过是帮忙做饭补衣服，下地干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得多口人吃饭呢。有银子还管饭，多好一件事。
有人问“这是卖身契吗？”
有人道“多半是吧，要不哪有这样好事？”
这时候，老先生看完了后半段告示，解释道“不是卖身，这上面写的清楚，谁家的孩子还是谁家的孩子，只不过留下做事的人，不能天天回家，要先顾着东家的事情。”
“这个自然，要不白拿银子。”
老先生又道“这上面有商州府的印，应该不是骗人。不妨去凡尘客栈那里问问，若真是好事，干嘛不去。”
“就是，就是。白给的饭，白拿的钱，不要是傻子！”
也有人疑惑，为啥只要女子不要男子，但又一想，管这么多干什么。何况家里男孩子都要留下种地的，不种地也都送去读书，或者去城里找个活计，多少也比这二两银子四两银子多。
此时，苏辰正在邺安城东门。
十月的天气折胶堕指，不过在风中站了片刻，就已经被冷风吹透。旁边的周子轩倒还好，他的面色看起来红润不少，是石素心为其调理的缘故。
周子轩和苏辰一同望着远方，他凝神注目，似乎能够看见远方两辆冒出头的马车。其实他还是看不见，但眼中微微透过些许光亮，照亮了积郁多年的黑暗。
距秋水剑一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大家都忙的不亦乐乎，却总算各有收获。
“总算到了。”马车的声音逼近，停在了苏辰和周子轩面前。里面下来七个少年人，都无一例外穿着落霞派独有的浅蓝色袍子。
“大师兄。”几个少年齐齐对周子轩作揖。
“一路辛苦，给你们介绍一下……”
一个活泼的少年道“不用介绍，这不是无盐堂苏辰姑娘嘛！”
周子轩笑笑“是苏辰姑娘，却也是无盐堂掌门。”
“什么！”几个人惊呼出来。
苏辰浅笑道“惊不惊喜。”
“你们无盐堂还真是……”
“咳咳。”周子轩严肃的咳了两声，几个少年瘪瘪嘴，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周子轩和苏辰领着少年进城，顺便问他们一路可还顺利。
“掌门和你们说了吗？”
“说了，不就是要我们来无盐堂历练历练嘛。”
几个少年心中很不满，说什么历练，哪有人来这鬼地方历练的。不过掌门发话，又不得不服从。
苏辰看他们情绪低落，知道他们心中对无盐堂多有抵触，便笑道“听你们师兄上，在落霞派你们一个月有三两银子。不过来了无盐堂……”
苏辰故意顿了顿“就只有五两银子了。”
“五两？每年？”
“当然是一个月五两银子。”
“哇。”一个月五两银子，足足每个月多了二两，几个人顿时就开心多了。虽然落霞派家大业大，世家子弟遍地走，大多数人都视金钱如粪土，但也有平常人家的孩子。他们七个，都是普通人家，对银钱还是比较看重的。
苏辰又道“我们无盐堂不比落霞派，可用之人很少，所以许多事情少不了要麻烦诸位少侠了。”
“这个好说。”
“我们落霞派的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你放心把事情交给我们就是。”
周子轩点点头道“有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轻浮。有事情就和苏辰掌门商量，你们现在是无盐堂的人，要遵守无盐堂的规矩，犯了错我可不会包庇。”
“大师兄放心。”
苏辰淡淡扫过几人，她已经将这几个少年的底细打听的清楚。虽然几人性格大相径庭，但都是认真踏实之人，以后必定会成为无盐堂的肱骨脊梁。
“既如此，现在就有一事需要诸位帮忙。”苏辰指挥驾车之人，一行人来到了凡尘客栈。
凡尘客栈前面有一个摊子，顾伊和第五卿正在摊子前忙着，摊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龙，都是一个大人带着一些小女孩，想要加入女阁。
送来女阁的多是贫困人家，许多小女孩衣衫单薄，衣服也脏兮兮的。还有一些孩子看起来生病了，一直在流鼻涕。大多数孩子都怯生生的，埋着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瞅着陌生人，一点没有孩子该有的活泼和可爱。
“女阁成立，缺少先生，你们几个以后便是这些孩子的先生了。”
“我们？”少年们家中都有弟弟妹妹，看见这些女孩子，也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其实贫民人家，无论男孩女孩，都是矮人一等的。他们犹记得自己刚入落霞派时候，卑微敏感的样子。
苏辰道“人生的第一个先生，启蒙开智，对以后的人生影响很大，你们可要重视起来。”
几个少年沉默不言，忽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其实在落霞派中，他们几个都不算出类拔萃，平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少年总是激情澎湃，热血昂扬想闯一番事业的，如今无盐堂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他们心中也有一种光荣之感。
苏辰放下车帘，收回目光“走吧，带你们去住处。”
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离女阁不远，是一些别院改造而成，凤兮监工一个月，才勉强将这占地四百亩的女阁修成。
“这是你们的住所，过了这条路，墙那边就是女阁了。”住所很别致，虽然朴素，但布局讲究，清净风雅。
周子轩将他们安顿下来，自己却忍不住叫苏辰带他去女阁逛一逛。“苏姑娘，虽然我看不见，但也想感受一番。其实，小霞年轻之时，也有过设立女子学院的想法。当时，我还笑说，哪里会有女子书院。”
想到曾经，周子轩的眉眼不再是惆怅，他已经与过去释怀了。
“好，我带周大哥去看看。”苏辰领着他进了女阁。凤兮也在，正忙着将新的书卷印刷成册，为女学生的到来做准备。
“这里是正门，正前方就是寒梅书苑，书苑后面是食堂，右边是藏书馆，左边是练武场。我带你转一转。”
周子轩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花香，是梅花。
女阁正门很宽广，入门处有有一个巨大的影壁，上面是凤凰翱翔九天的图案。往里走去，宽敞的大理石路面直通书苑，书苑周围大片红梅，正与书苑名字相合。寒梅傲雪，陶冶情操，也能够为枯燥的读书生活添些色彩。
藏书馆的书并不多，却无一本是没用的摆设。从四书五经，到诸子百家之学，再到各朝代的历史典籍，都是苏辰精挑细选过的。
“这块的房间还空着，我准备放些织布的机器，还有印刷书籍的机器。”
苏辰指着食堂旁边的一处道“女子读书不能考取功名，所以还需要有安身立命的手艺。其实很多事情，不但男子可以做，女子也能做。就比如印刷，自活字印刷发明以来，都是由男子来做工，其实这事不需要太多体力，男女均可。”
周子轩在旁伫立良久，突然对苏辰稽首“苏姑娘，世间有你这样的女子，是天下女子的幸运。”
“周大哥言重了。”苏辰淡淡道“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成败未可知，现在夸我还太早。若三十年后，女子学堂还在，还要周大哥好好夸我一番。”
“万事开头难，既开了头，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苏辰不语，其实她心中也没有底。邺安城中的女孩子少说两万人，每天的吃住都是个很大的问题。能够坚持多久，只有天知道。
“这边是食堂，周大哥进去看看吗。”苏辰将心事埋藏，不显露半分，她引着周子轩继续走。
转眼中午时候，已经有不少女孩子被带进了女阁，人群来来往往，偌大的女阁已经热闹起来。
“怎么样？来的人多不多？”四个人抽空聚在一起吃饭，苏辰问顾伊。
顾伊正忙着喝汤，她于寒风中坐了很久，快冻死了。第五卿替她答道“上午便有两千人，没想到邺安城中女孩子这么多。”
凤兮疲惫的锤着腿，“这不过刚刚开始。”
苏辰根本无心吃饭，“得出门一趟，落霞派的七个人还是太少，需要一些女子加入我们。”
凤兮挑眉道“比如白莲？”
苏辰点点头，“不止是白莲，只要品行无亏的女子，都可以。”
顾伊缓了一口气，又倒了一碗汤抱着暖手“还是先想一想，银子哪里来吧。银子又花光了！”
苏辰淡淡道“不急，乔武通和鲁麒元已经在来的路上了。”